電視劇《人世間》熱播!聽聽他們怎麼說

電視劇《人世間》熱播!聽聽他們怎麼說

河北日報2022年3月11日11版文藝評論

■文壇筆會

主持人:

肖煜

特約嘉賓:

孟繁華 王力平 封秋昌 邢建昌 張麗軍

●文學與影視深度融合的成功探索

□主持人 肖 煜

壬寅年正月,許多家庭男女老少圍坐在電視機前,與周家三代人一起流淚一起歡笑,共同經歷平凡樸素、充滿人間煙火和喜怒哀樂的生活。繼路遙《平凡的世界》之後,由梁曉聲長篇小說《人世間》改編的同名電視劇,一經播出即引發收視熱潮,成為2022年春節人民群眾的“精神大餐”。

2019年,長篇小說《人世間》榮獲第十屆茅盾文學獎。小說時空跨度大,刻畫人物多,以周家三代人的生活為線索,圍繞春節歡宴、家庭聚會、重大事件佈局全篇,涵蓋了上山下鄉、三線建設、恢復高考、知青返城、國企改革等重大社會歷史事件,展示近五十年來中國社會的發展變遷。貫穿其中的,既有中國社會發展的“光榮與夢想”,也直面了改革開放程序的艱難和複雜。

中國文聯主席、中國作協主席鐵凝認為,語言是人類最深刻、最基本的存在方式,文學作為語言的藝術,有著最悠久、最深厚的傳統;影視藝術等其他藝術門類在開拓自身藝術天地的過程中,既區別於文學而張揚自身的特性,又從文學中獲得豐沛的資源和強大的支撐。文學與影視是一種相互區分、相互激勵而又相互生髮、相互成全,最終相互增強和放大的關係。

電視劇《人世間》熱播!聽聽他們怎麼說

電視劇《人世間》劇照

“這部小說正是這些年我想要做的東西。”導演李路在《人世間》尚未獲得茅盾文學獎時就看中了這部作品。他認為小說為文學改編成影視提供了基礎:一是活生生的、立得住的人物群像,二是歷史縱深感,三是故事的人間煙火味。編劇王海鴒則在原著基礎上為電視劇添加了明亮溫暖的色調,“給人以希望,但又是實實在在的”。由此,電視劇《人世間》讓觀眾聽到了文藝作品中精神拔節的聲音,看到了一個民族向上的精氣神。

作家梁曉聲認為,電視劇中多處改編是對原著的一種提升。比如,劇中周母的形象比小說更為豐滿,周父認可鄭娟的情節處理更為智慧;周秉昆出獄,原著中是因為母親去世,電視劇改為曲老太太去世,這樣的改動對秉昆和曲老太太之間的友情做了一個很好的詮釋;孫小寧在原著中悲慘死去,電視劇改為後來她又出現了,且成為一名優秀的青年工人……梁曉聲坦言:“如果我的小說可以重寫,這些智慧之點我都會融進去。包括周蓉招收研究生的細節,劇中最後還是成全了那個年輕人,展現了一代人對另一代人的包容和關照。”

從文學到影視,標誌著一個生機勃勃的創造與接受的廣闊空間。作為文學與影視深度融合發展的成功探索,《人世間》為文學在新時代不斷延伸、光大自身價值提供了經驗啟迪。

●於細節處體現中國文化內涵

□孟繁華(瀋陽師範大學特聘教授、茅盾文學獎評委)

梁曉聲的長篇小說《人世間》115萬字,以周氏三兄妹的人生經歷為主線,寫出了城市平民近五十年來生活的巨大變遷。這是一部近半個世紀中國城市平民的生活史和社會變遷史,是底層青年不懈奮鬥的成長史。小說強烈的人文關懷和平民意識,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

梁曉聲將人性的善、人心的單純刻畫得入木三分,淋漓盡致,它像一條潤物無聲的溪流,讓讀者感受普通人生活和命運的鉅變。書中涉及知青插隊、知青返城、恢復高考、國企改革、棚戶區改造、反腐倡廉等一系列事件。20世紀70年代是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小說中出現的購糧證、糧票、洗澡票以及過年時的雞鴨魚肉票等,對今天的年輕人來說十分陌生。社會的動盪,使周家的生活破碎不堪。周家人出現的時候,只有周秉昆和其老母親兩個人,父親周志剛在貴州,20歲的周秉昆待業在家。就算母子兩人,家裡也不得安寧。一方面,姐姐與詩人馮化成的戀愛讓母親愁腸百結寢食難安。另一方面,物質的匱乏,讓人們的生活異常艱難。但這些,並沒有影響人心的善良。秉昆帶母親去浴室洗澡時,將不小心滑倒的老爺子送到醫院;周志剛到貴州看女兒,收留了被人遺棄的小狗;深愛著周蓉的蔡曉光,雖然知道周蓉已經心有所屬,為了不讓其他青年騷擾周蓉,便枉擔虛名地假作周蓉男友。這些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但從一個方面展現了那個年代普通人的善良和樸素。

對青年愛情婚姻的書寫,是小說重要的也是比較精彩的部分。父母對孩子婚戀的干預,是家庭生活的一部分。周氏三兄妹的婚戀讓父母操碎了心。事實上,每個人的情感婚姻終究還是要自己處理和承擔。周家兄妹的婚戀最為曲折的要數週蓉。雖然蔡曉光對周蓉一往情深,但她卻偏偏愛上了詩人馮化成。而馮化成除了能寫幾句詩之外,幾乎一無是處,且生活作風混亂。周蓉離婚後同蔡曉光結為夫妻。周秉昆與鄭娟的感情一波三折,但秉昆最後還是娶了她,顯示了秉昆對愛情生活的不流俗。他們日常生活窘困,但情感生活卻平和美好。另一方面,小說雖然寫的是平民百姓的生活,但時代的大環境仍然影響著每一個人,時代性在個人性格中仍可以見微知著。比如周蓉經常說一些驚人之語,哥哥秉義和嫂子冬梅都很謹慎。

電視劇《人世間》熱播!聽聽他們怎麼說

小說描繪的是人世間的生活。人世間本就有苦有樂,有憂愁也有幸福。因此,寫人世間就是寫平常心,既不是理想化的,也不是充滿怨恨的。梁曉聲在這方面的處理留下了重要經驗。

電視劇《人世間》是忠實原著的再創造。周家作為電視劇的核心結構沒有變。這個核心結構對全劇至關重要,周家三個兒女的不同道路、不同婚姻,聯結起社會的各個層面,透過不同階層的生活,立體反映了半個世紀中國社會的變化。電視劇對生活細節的處理和表現用心、到位,細節鋪陳讓近五十年的時間跨度變得具象。比如對於鄭娟走進周家的處理,既合情合理,又展現出人與人之間的惺惺相惜;周家與親家之間的誤會這一細節將劇情推向小高潮。父親周志剛從貴州帶來兩盒茶,送給了親家省長。這一細節引起軒然大波。省長本來要去周家認親,但突發哮喘住進醫院。秉義岳母讓黃秘書代他們送些禮物,不瞭解情況的黃秘書連同周志剛送的茶一起送了回來,這極大地傷害了周家,也釀成了冬梅和母親矛盾的大爆發。這些細節顯示出創作人員對中國文化內涵的深刻理解。大風起於青萍之末,民間的大事都蘊含在小事裡。

●大眾藝術的良知與責任

□王力平(河北省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茅盾文學獎評委)

電視劇《人世間》華彩謝幕。從一個家庭悲歡離合的小視角切入,透視一個大時代的沉浮變遷,堅持接地氣、說人話、以情動人,堅持把人物的行為動機建立在真實可信的人同此心、情同此理上。隨著劇情的推進,觀眾體驗了親情的溫暖,喚醒了青春的記憶,見證了“光字片”底層民眾生存的艱辛和仗義相助,也窺見了高牆大院裡光鮮日子背後遮掩不住的缺憾和孤寂。舉凡國企改革、工人下崗、棚戶區拆遷、反腐倡廉等社會熱點問題,劇作都和觀眾一起坦然直面、痛陳利害。總之,它滿足了觀眾不同層面和不同側面的審美期待。觀眾滿意,專家讚賞,《人世間》的成功是全方位的。

“期待視野”是接受美學的一個重要概念。電視劇是大眾藝術,自然會用心思考如何滿足觀眾“期待視野”的問題。不過,藝術的辯證法告訴我們,不能把“滿足”狹隘地理解為“順應”。事實上,優秀的作家和成功的作品,往往敢於和善於在“超越”甚至是“反駁”觀眾“期待視野”上做文章。

劇中周秉昆這個人物身上承載了太多的苦難、不公和委屈,他就像歌裡唱的那樣,“總是心太軟,把所有問題都自己扛”。但是,在這個熱心腸的好人形象建立起來之後,作者並沒有讓他溫順地留在觀眾的“期待視野”之內,他失手把駱士賓打進了醫院。對於實名誣告大哥的發小曹德寶,他也是二話不說,一拳打倒在地。這是對觀眾“期待視野”的“反駁”。周秉義以女婿的身份走進了高幹家庭,因為自尊和自律,他始終無法讓父母和岳父母像普通人家的親家一樣親親熱熱地相處,他自己也深陷在“養口體”與“養心智”的苦惱之中。當人們接受了周秉義“忠孝不能兩全”的命運軌跡時,劇作筆鋒一轉,身為“京官”的周秉義請調回到吉春市,主持啟動“光字片”棚戶區改造工程,實現了父親周志剛的生前夙願。這是對觀眾“期待視野”的“超越”。從情節結構的角度去看,對觀眾“期待視野”的“反駁”與“超越”,是情節發展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和簡單的“順應”相比,其實是對觀眾“期待視野”的更高階的“滿足”。

不僅如此。拒絕簡單化地“順應”觀眾的“期待視野”,還有更重要的意義和價值。電視劇《人世間》是圍繞“光字片”的一個普通家庭展開的故事,是底層社會生活的現實主義敘事。人生多舛,生活艱難,構成人物命運和故事情節的基本要素。面對苦難,觀眾的“期待視野”存在多種延展方向。比如因困頓而頹廢,比如因艱難而憤怒,比如因苦難而仇恨。如果作家簡單化地去理解和滿足觀眾的“期待視野”,也許不難成全讀者和觀眾在閱讀、觀賞過程中“爽”的感覺,但對於讀者和觀眾在審美鑑賞中建構一個積極的、健康的“期待視野”,卻是無益甚至是有害的。《人世間》的苦難敘事,沒有簡單化地“順應”觀眾面對苦難人生時可能會有的“期待視野”,劇作在艱辛困頓和苦難中,用心體會和發現親情的溫暖、鄰里的友愛和朋友的互助,並由此激發起奮鬥的意志和行動。從而在這部劇作中,把滿足觀眾的“期待視野”與引導觀眾的“期待視野”結合起來。我以為,這應當是大眾藝術的良知與責任所在。

●生活重壓下綻放出人性之美

□封秋昌(文學評論家)

根據梁曉聲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劇《人世間》一經播出,磁石般吸引了眾多觀眾,就連那些曾經說“不願看電視劇”的朋友,也深深被它吸引。朋友見面《人世間》也成為一個熱門話題。與現在的許多職場劇、諜戰劇、情感劇相比,該劇沒有耀人眼目的場景和令人揪心的懸念,它以北方城市裡一個平民社群“光字片”周家三兄妹的生活軌跡為故事脈絡,描寫了百姓生活的跌宕起伏……劇中,破舊的房屋和演員們的服裝都毫無美感可言,而就是這樣一部長達58集的電視劇,卻能牢牢地抓住觀眾,讓人感動,讓人唏噓。

《人世間》為什麼這麼火?它的收視率、熱議度為什麼讓其他電視劇可望而不可即?它靠什麼吸引了觀眾,網住了人心?

筆者看來就是靠了兩個字——真實。它真實地寫出了改革開放前後近50年間我國發生的翻天覆地的歷史性變化及其艱難歷程;真實地描述了普通民眾因社會變革帶來的陣痛、所承受的巨大生活壓力及其堅韌的承受力;真實地描述了他們日常生活的舉步維艱及其種種矛盾和情感糾葛;真實地描寫了親情、友情、愛情和世道人心,其中不乏富有哲理性的人生經驗;真實地塑造了周秉昆、鄭娟、周秉義、周母、駱士賓、肖國慶、喬春燕等性格鮮明、極具代表性的人物形象。所有這些,讓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感同身受;讓如今的年輕一代,能夠體味到歷史的真實和改革成果的來之不易。

《人世間》在社會上所產生的轟動效應說明了什麼?說明人們不是不願意看電視劇,而是不願意看那些脫離現實、脫離生活、憑空編造出來的東西;說明觀眾不是對“宏大敘事”不感興趣,而是厭惡那種與人們的生存現實相脫離、假大空、缺乏真情實感的所謂“宏大敘事”。

《人世間》最讓人難忘、最讓人感動的是居住在“光字片”的人們,在生活的重壓下所綻放出的人性之美。工廠倒閉、工人下崗,生活沒有著落,每有訊息傳來,幾乎都是讓人發愁的難事壞事。然而,“光字片”的人們在苦難中沒有彎下腰來,沒有失去生活的勇氣,他們抱團取暖,一人有難,眾人相助,其情可鑑。他們的互幫互助,不是有人號召和帶頭,而是都出於真心實意和自覺自願,常常是一人有事,眾人齊刷刷地同時而至。鄭娟的婆婆成了“植物人”,作為兒媳,她堅持每天給婆婆按摩,於虹等鄰居誰有空兒誰來幫著按摩。功夫不負有心人,正是鄭娟的長期堅持和鄰居的幫助,使得婆婆奇蹟般地恢復了意識。周秉昆入獄八年,鄭娟一個弱女子,精神不倒,靠夏天賣冰棒、冬天賣烤紅薯維持一家的生計,同時也得到了鄰居們的幫助。有一個場景令人難忘:周秉昆入獄,鄭娟到美國,家裡沒人,於虹去家裡幫著收拾打掃,她剛走,肖國慶夫婦也來了,看到屋裡屋外收拾得乾乾淨淨,便知道已經有人來收拾過了,但不知是誰。這樣的幫助,似乎是一種微不足道的幫助,但鄰居們之間那種不圖回報的互助和深情厚誼,卻在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場景中體現得淋漓盡致。此情此景,誰能不為之感動呢?

“光字片”鄰居們之間的深情厚誼和互助精神,是人性之美的體現,是中華民族傳統美德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具體體現,是我們實現偉大民族復興的精神動力。

●真誠是藝術的本色

□邢建昌(河北省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河北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

真誠是藝術的本色,也是電視劇《人世間》呈現於觀眾的美學品質。

編劇王海鴒的信念是“讓觀眾看到創作者的每一處真誠”。抱著這樣的信念,她在將小說改編成電視劇的過程中,恪守獨立的藝術判斷和審美趣味,既尊重、體認小說在人物塑造、故事安排等方面所進行的探索,又發揮電視劇作為綜合藝術的特點,全身心地投入到創造之中。不迎合時尚、不向資本屈服、不獵奇、不媚俗、不賣弄噱頭、不兜售廉價的笑料,按照現實的邏輯定性和藝術的創造本質重鑄電視劇《人世間》的藝術空間和精神意蘊。

與小說相比,電視劇《人世間》多了一些暖意、溫度和亮色,這是《人世間》不同於以往電視劇過於追逐苦難敘事或景觀化敘事的最具獨特性的地方。作家梁曉聲是一位有著高貴靈魂、深受讀者喜愛的小說家,他說過現實主義就是“要有一雙信仰的眼睛”。《人世間》是梁曉聲積八年之功寫就的一部嚴肅文學、高雅文學,是探索人性豐富性、可能性和複雜性的高峰之作。作品既厚重豐贍,又超曠空靈,著力實現對人的精神世界的挖掘。小說的這種人文旨趣,無疑是電視劇改編的最重要的精神力量和創作源泉。導演李路是一位有著濃重的人間情懷的藝術家,他對底層人民、市井百姓有著切膚的理解和同情,渴望透過電視劇《人世間》“向底層人民致敬”。

《人世間》的演員也實現了從自我向角色的轉變。無疑,《人世間》的演員陣容異常強大,雷佳音、辛柏青、宋佳、殷桃等都是活躍在影視劇中演技精湛的明星。但是《人世間》的魅力不是依靠明星效應,而是透過演員極富分寸感、善於控制、出神入化的演技來實現的。在這裡,演員忘掉了自己演員的身份,一切服從角色的需要。走進觀眾心間的,是那些鮮活的人物。如周志剛夫婦、周秉義、周秉昆、周蓉,秉昆媳婦娟兒,秉義愛人冬梅,以及春燕、德寶、吳倩、國慶、於虹、趕超等,還有楠楠、玥玥、光明——那些讓人牽腸掛肚的孩子們,而不是哪個演員、明星的名字。連那個給娟兒帶來苦難,一心想著從娟兒身邊奪走楠楠的駱士賓,也沒有讓人覺得十惡不赦,罪該萬死,反而使觀眾對人生的覺悟多了一層包容和反思的意蘊。

《人世間》超越了以往電視劇“好的好,壞的壞;好的相當好,壞的相當壞”的二元對立的人物邏輯,以真實的藝術手法塑造出特定時代、環境下的人物形象,把觀眾帶到了那個如歌的歲月,碰觸到觀眾心中最柔軟的部分。據說,主創團隊把取景地從北京搬到長春,為的是從中找出真實的歷史記憶。在足球場大小的空間裡,一比一搭建起那個頻頻出現在鏡頭裡的“光字片”棚戶區。老房屋、老傢俱、老照片都帶著那個時代的特徵,迅速把觀眾帶到那個年代。為了真實展現北方嚴冬的景象,工作人員甚至連屋簷上的一根冰柱也不放過。正是來自創作團隊這種對於藝術的真誠,成就了這部電視劇撲面而來的歷史感、煙火氣和高度逼真的藝術效果。

《人世間》體現了藝術家對藝術和人生的敬畏之心、虔誠之意。是的,真誠是對藝術的成全。唯有真誠,藝術家才會超越概念化、教條化、臉譜化的窠臼,有能力把觀眾帶到一個有著迷人氣息、散發著溫度、閃爍著光芒的本真的藝術世界。觀眾對《人世間》的高度讚譽就是對創作團隊真誠奉獻的最大回饋。還有什麼比一顆滾燙的心更能打動觀眾呢?本於真誠,筆下的人物必呈暖意。心存善念,藝術自然會打動人心。一味追求市場法則,盯著票房價值,或者,靠飯圈邏輯製造流量,結果必然會被時代所淘汰。

●勤儉、溫良、堅韌的中國人

□張麗軍(暨南大學文學院教授、茅盾文學獎評委)

新學期開學,遇到上學期聽課的博士生。這位博士生跟我說春節追了《人世間》這部劇,流了好幾次淚。《人世間》,我是熟悉的。2019年夏,在北京評獎的時候,我作為這屆的茅盾文學獎評委,就讀過樑曉聲的這部長達100多萬字的小說,並被深深震撼。我認為這是繼路遙《平凡的世界》之後,又一部對當代中國現實生活進行正面強攻、具有經典品質的精品力作。

因此,《人世間》在熒屏的火,並不令我奇怪。但是,當真正看了這部原著改編的電視劇《人世間》的時候,我還是被感動了。從文學到影視,從文字到影象,從想象到實景再現,我再次感覺到影視藝術在新世紀的超強傳播能力、審美穿透能力和場域共情能力。如果說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一部小說可以風靡天下,讓作者揚名立萬;而在21世紀的今天,影視劇在文化生產、傳播機制中,已經取代了日漸式微的長篇小說,而成為新世紀中國當代文化傳播的主渠道和主流形態。當然,我們也要看到電視劇《人世間》的熱播及其深邃的精神深度,源於梁曉聲的小說原著語言文字所獨有的精神光芒。正是文學作品本身的歷史、精神、文化等元素所熔鑄的經典品質,為電視劇提供了足以跨越藝術門類、跨越時代、跨越年齡的內在魂靈、生命和情感。

《人世間》的文學傳播是緩慢、漸進而浸潤的,而電視劇的改編讓這部作品以影片的方式走進了千家萬戶,落入千千萬萬中國人的視野之中,進而成為2022年春節的一道文化大餐、精神盛宴。這源於文學與影視的結緣,源於電視劇這種新的文化傳播方式。電視劇《人世間》的改編獲得巨大成功,有以下三大因素:一是尖銳、犀利的矛盾衝突。電視劇一開始就從那個時代城市人的心靈糾結出發,開始了故事的敘述。一張家庭合照的“家影像”始終是故事發展、衝突的敘述核心邏輯,輻射大家庭、小家庭,以及鄰居夥伴朋友的家庭,進而構建了社群、城市的集體敘述。二是情節結構的環環相扣,矛盾不斷轉換,衝突力度不減,高潮此起彼伏,引人入勝。三是演員選得好,演得精彩。演員形象、性格、話語具有個性化特徵,產生了強大的審美感染力。

什麼是中國人的精神?父輩一代走過了一條什麼道路?我們這一代人又將走向何方?電視劇《人世間》以一種鮮明、強烈、深刻的現實主義精神,向新一代人講述歷史,講述父輩們走過的艱難歷程,講述從祖先傳承而來的中國人的精神。2021年熱播劇《覺醒年代》中,辜鴻銘在演講中就指出,溫良是中國人獨有的精神品質。而電視劇《人世間》再次向我們展示,千千萬萬中國人心中蘊藏著農耕文明孕育的農耕文化及其精神品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勞、節儉、堅韌、善良、溫厚,像種子一樣,在一代代中國人心田中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在每一個有文化歷史的老宅院裡,在千千萬萬鄉村人家的春節門聯中,我們都會讀到“忠厚傳家遠,詩書繼世長”。這是千百年來中國人的“家風”和民族之風。《人世間》中的主角從父親周志剛到兒子,尤其是小兒子周秉昆那裡,一直秉承著這種溫良、堅韌而又有著內在精神硬度的中國人精神。從電視劇《人世間》中,我們讀到了歷史、現在和未來,讀懂了爺爺、父親和自我的心靈歷程。

[編輯|彭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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