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一句話,揭示探春的改革註定是一個失敗的結局

探春理家

由於王熙鳳小月,需要修養,王夫人管理家事精力不夠,便讓李紈、探春、寶釵幫襯著管理一下家務。

平兒一句話,揭示探春的改革註定是一個失敗的結局

李紈年輕守寡,不肯多事,平素厚道多恩無罰,管束不好下人們。寶釵本來就是明哲保身、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裝愚守拙的人,加上賈府畢竟不是自己的家,她也不會對賈府的事過多插手。所以,名義上是三人組合理家,但實質上卻是探春在理家。

趙姨娘兄弟去世的賞銀觸發了探春的改革

探春精明能幹不讓鳳姐,但乍一掌權,又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那些難纏的下人未免輕視她。

趙姨娘的兄弟死了,吳新登的媳婦來向李紈、探春領賞銀。吳新登的媳婦居心險惡,趙姨娘的兄弟是探春的舅舅,她想試探一下探春,看她辦事是否公允。她只簡單的回報“趙姨娘的兄弟趙國基昨日死了”,也不向管家的新人回報一下舊例。

李紈和探春不知道應該給多少賞銀。襲人母親去世的賞銀是四十兩,李紈就吩咐也給四十兩。但探春不是沒有主意的人,她思慮周全,就詢問舊例。吳新登的媳婦沒想到探春反將一軍,嚇得慌了神,一下子想不起舊例來了。

平兒一句話,揭示探春的改革註定是一個失敗的結局

探春抓住她的痛腳,訓斥了她一頓。結果按舊例給了二十兩的賞銀。這下子招來了趙姨娘的哭鬧。為了樹立威信,探春堅持按舊例辦事,不肯多給自己的親舅舅家二十兩銀子。

趙姨娘的胡攪蠻纏促使探春用強硬的手段來管家,接下來她翻查賬本,發現許多不合理的支出,都要一一糾正。趙姨娘的一場哭鬧,觸發了大觀園的一場改革。

重重疊疊的脂粉錢暴露了賈府財政的亂象

榮國府已到末世,財政情況不容樂觀,早已經入不敷出了,但排場卻不減,鳳姐的一句話,“再幾年就都賠盡了”。探春也敏銳地察覺到了問題。

賈環、賈蘭等每月有二兩銀子的月錢,去家學讀書,每年又有八兩銀子的點心和紙筆錢。其實點心和紙筆都可以從月錢裡出。探春認為這是不合理的支出,立刻給取消了。

平兒一句話,揭示探春的改革註定是一個失敗的結局

探春又發現,姑娘和丫頭們的頭油脂粉錢也是重複支出。

“我想的事不為別的,因想著我們一月有二兩月銀外,丫頭們又另有月錢。前兒又有人回,要我們一月所用的頭油脂粉,每人又是二兩。這又同才剛學裡的八兩一樣,重重疊疊,事雖小,錢有限,看起來也不妥當。你奶奶怎麼就沒想到這個?”

探春話裡的意思是,每人領了二兩銀子的工資去買胭脂,而府裡的買辦又按每人二兩銀子的標準,從官中再支一份脂粉錢,這樣就重疊了。這樣一來,就買了兩份脂粉,純屬浪費。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現象呢?平兒做了解釋:

本來的安排,姑娘們使用的脂粉,府裡是安排買辦統一購買,然後再分給大家。而發的月錢不是用來買脂粉的,是備不時之需的。可是實際情況卻是姑娘們用自己二兩銀子的月錢去買脂粉。因為分發的脂粉質量太差,沒法用。探春和李紈都說“不知那裡弄些來,不過是個名兒,其實使不得,依然得現買。”

買辦們買的劣質脂粉,根本用不了二兩銀子,這樣就有很多結餘,這些銀子就落入了他們的荷包。

探春明白了問題之所在,又把買辦們買脂粉的二兩銀子給取消了。

脂粉錢雖少,卻反應了榮國府管理的巨大漏洞和混亂。

探春的“承包責任制”

探春小試牛刀,取消了兩項不合理支出。為了增加改革的力度,她專門拿鳳姐和寶玉的事情開刀。最有面子的鳳姐和寶玉她都不留情,何況別人?這樣才有威懾力。

除了“宿弊”,探春又想辦法“興利”。

平兒一句話,揭示探春的改革註定是一個失敗的結局

探春非常有心,她曾去賴大家做客,瞭解到他們的花園被人承包了,不僅提供了女孩們戴的花、全家吃的筍菜魚蝦,年終還有二百兩銀子的盈餘。現在她理家,有機會踐行這個政策,她便與平兒商量,推行大觀園的“承包責任制”。

她們挑出幾個本分老誠、會打理園圃的婆子,把大觀園的花木地畝分派給她們收拾料理,也不要她們交租納稅,不歸入賬房算賬,只需要提供姑娘、丫頭們的頭油、胭粉、香、紙,各處使用的笤帚、撮簸、撣子並和大小禽鳥、鹿、兔吃的糧食。

寶釵再加以補充,得到承包差使的婆子,每年從盈餘的錢裡拿一些錢來,分給沒有得到差使的人。因為沒有得到差使的婆子們也很辛苦,卻沒有這一份收入,不免心裡不平衡。寶釵施小惠顧全了大體,都能照應到了,避免了“不均”造成的矛盾。

探春的一番改革會帶來以下幾個益處:

一則園子有專定之人修理,花木自有一年好似一年的,也不用臨時忙亂;二則也不至作踐,白辜負了她們;三則老媽媽們也可藉此小補,不枉年日在園中辛苦;四則亦可以省了這些花兒匠山子匠打掃人等的工費。

寧可得罪了裡頭,不肯得罪了外頭辦事的人,平兒的一句話,揭示了探春的改革註定會失敗

第五十五回脂硯齋回末總評寫了理家的困難:

噫!事有難易哉?探春以姑娘之尊、賈母之愛、以王夫人之付託、以鳳姐之未謝事,暫代數月。而奸奴蜂起,內外欺侮,珠璣小事,突動風波,不亦難乎?以鳳姐之聰明,以鳳姐之才力,以鳳姐之權術,以鳳姐之貴寵,以鳳姐之日夜焦勞,百般彌縫,猶不免騎虎難下,為移禍東兵之計,不亦難乎?況聰明才力不及鳳姐,又無賈母之愛、姑娘之尊、太太之付託而欲左支右吾撐前達後,不更難乎?士方有志作一番事業,每讀至此,不禁為之投書以起,三複流連而欲泣也!

意思是說,探春有小姐的尊貴,賈母的疼愛,王夫人的授權,王熙鳳還在管事,刁奴都為難她。而王熙鳳聰明能幹,頗有心計,日夜操勞,還造成騎虎難下的局面。管家太不容易了,身份、能力不如她們的人更不容易了。

正常理家尚且如此困難,何況改革呢?改革就會觸動部分人的利益,所以歷來的改革都會遇到重重阻力。

平兒一句話,揭示探春的改革註定是一個失敗的結局

對探春的改革,王熙鳳給予了大力支援。她深知改革的規則,她囑咐平兒:

如今俗語‘擒賊必先擒王’,他如今要作法開端,一定是先拿我開端。倘或他要駁我的事,你可別分辯,你只越恭敬,越說駁的是才好。

雖然探春有足夠的能力,強有力的支援,但她的改革還是避免不了最終的失敗。平兒的一句話“寧可得罪了裡頭,不肯得罪了外頭辦事的人”揭示了問題之所在。

探春李紈說,姑娘丫頭們拿著自己的月錢,差內宅的下人去買脂粉,買的依然是劣質品。平兒協助鳳姐管家,深諳其中的潛規則。她向探春、李紈講明瞭原因:

平兒笑道:“買辦買的是那樣的,他買了好的來,買辦豈肯和他善開交,又說他使壞心要奪這買辦了。所以他們也只得如此,寧可得罪了裡頭,不肯得罪了外頭辦事的人。姑娘們只能可使奶媽媽們,他們也就不敢閒話了。”

就是說,如果家裡的下人花一樣多的錢,幫姑娘們買的東西好,那就得罪了買辦,買辦們會說他們想要爭奪自己的工作,會在別的地方為難他們,而得罪內宅的姑娘們對他們並無妨礙,所以他們寧可得罪了裡頭主子,不肯得罪了外頭辦事的人。

平兒一句話,揭示探春的改革註定是一個失敗的結局

一葉而知秋,小小的一件採購脂粉的事,折射出了賈家財政管理的混亂。探春也知道帳房的弊病。雁過拔毛,府裡的事務算帳歸錢時,在他們手心裡,又剝一層皮。

探春興利除弊,但積年舊弊哪裡那麼容易除掉?主子有一全分,經手的人就得半分。這是家裡的舊例,人所共知。趙姨娘的內侄錢槐,因他父母在庫上管賬,就有些錢勢。粵東的官兒來榮國府拜見,送了府裡兩小簍子茯苓霜,而送給看門的人一簍作門禮,正是“主子有一全分,經手的人就得半分”。

“這是家裡的舊例,人所共知”,王熙鳳如此強悍,都明明也知道弊病的存在,卻也沒有動得了。探春暫時代理管家,沒有根基,沒有羽翼,蜉蟻之力豈能撼動大樹?

探春的改革,園裡的老媽媽們的事務不經賬房的手,他們撈不到好處,當然要使壞。寧可得罪了裡頭,不肯得罪了外頭辦事的人,是榮國府內宅的人深諳的道理。一時之間,改革的規矩在探春的強勢關注下可以遵行,但時間長了,如果沒有強有力的監管制度,陽奉陰違的事情就會發生,大觀園的“承包責任制”就名存實亡了。

結語

平兒一句話,揭示探春的改革註定是一個失敗的結局

探春的能力毋庸置疑,脂硯齋評說“使此人不遠去,將來事敗,諸子孫不致流散也”,奈何“才自精明志自高,生於末世運偏消”,改革是一項艱鉅的事業,探春雖然敏銳能幹,但畢竟沒有經驗,憑著一腔熱情,天真地以為“從此無饑饉”。這只是烏托邦般的大觀園的一個小遊戲。榮國府積弊日深,不是她一己之力能挽回的。最後也只能慘淡收場,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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