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服時課|百工百衣——酒店餐飲業服飾

宋代的諸多畫作如《清明上河圖》《呂洞賓過岳陽樓圖》《閘口盤車圖》《寒林樓觀圖》等,其中均有酒樓、食店的分佈與經營形態表現,從中不難窺見大宋酒店餐飲業的繁榮。當時的東京汴梁就有大酒樓(稱為正店)72家,小飯店 (稱為腳店)更是不計其數,另有流動性的、走街串巷中的食貨商販更是數不清了。那麼如何判斷哪家是酒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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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宋代酒樓

上圖為《閘口盤車圖》(宋代,佚名,上海博物館藏)區域性,有稱其為五代作品,但從建築、服飾判斷應為宋代;左下圖為《呂洞賓過岳陽樓圖》(元代,佚名,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有稱其為元或明代作品,但從服飾風俗及建築可判斷應為宋代;右下圖為《寒林樓觀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區域性,為南宋作品。

中國社會進入宋代,民間高樓漸多,且多為酒樓,這不同於以往高樓為官家所用的社會現實 。這一大特色典型展示了宋代市井消費,特別是酒店餐飲娛樂業發展迅速的經濟形態。依此看,市井高樓基本為酒樓。同時,酒樓前也都有明確標識可供辨別。洪邁所撰《容齋續筆》卷十六載:“今都城與郡縣酒務,及凡鬻酒之肆,皆揭大簾於外,以青白布數幅為之,微者隨其高卑小大,村店或掛瓶瓢,標帚稈……”這說明酒樓前常有大簾懸掛,多為青白相間配色,其上還會有圖案或文字標識。而小型酒肆也都有類似懸掛物作為標識。《東京夢華錄》卷二載:“凡京師酒店,門首皆縛綵樓歡門。”可見大酒店門前都設有“綵樓歡門”,即一種以彩帛圍掛而裝飾搭建的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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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清明上河圖》(區域性,北宋,張擇端,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之十千腳店樓上雅間中的疑似酒保形象

該圖描繪了宋代腳店中規模較大的十千腳店樓上雅間情景,左圖為疑似酒保的角色正在送食進入房間。其頭戴黑色頭巾,身著白色窄袖上衣。右圖則是樓梯間傳遞餐食的酒保形象,左邊一人形象頭戴黑色頭巾、著深色上衣,半裸前臂;右邊一人形象表達抽象,只能看到半裸前臂。

藉以上特徵便可以判斷酒店餐食鋪之所在,其中忙碌的服務人員著裝可深察細品,繼而明確該行業形象。但是,在畫作中,大型酒樓的職業著裝因處於層層建築構件和深邃景觀的掩映之中,多不能明確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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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呂洞賓過岳陽樓圖》(區域性,元代,佚名,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之岳陽樓酒保形象

這應是宋代作品,圖中樓上的酒保頭裹黑色頭巾,身著白色襠衫、白色小口長褲, 腰間繫扎圍裙。其著裝與前述十千腳店的外賣小哥相似,應是春夏季酒樓常見的酒保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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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醉僧圖》(區域性,南宋,佚名, 美國弗利爾美術館藏)之疑似酒保形象

《醉僧圖》有多個版本,但只有本作中呈現了兩個持酒罐的平民人物形象。其二人均戴皂色頭巾、穿白色齊膝上衣、白色單梁練鞋,鞋款繫帶形式不同。左側一人著白色小口長褲,右側一人裸出下肢,應著短褲。依據畫面情節和酒罐器具、短衣特徵可基本判斷,其職業角色應為酒保(也可稱為店小二),且依據著裝品質看應為高階酒保。借其文字描述判斷,其正以三百青銅錢為賺頭給醉僧送酒而來。

從以上諸圖基本可以揆度總結,高階酒店服務員(也可稱酒保、店小二、店夥計、跑堂等)著裝基本是頭巾、窄袖短衣、小口長褲, 炎熱季節則會有白色襠上衣出現。其整體色彩是以白色為主,間有青、黑、棕綠等深色, 材質也較為上乘,整體形制較為規整。而店老闆基本沒有職業著裝,其常以燕居士大夫、鄉紳等著裝形象示人,不具備行業形象特徵。其次,小型酒店中的普通餐飲服務人員形象在宋代風俗畫作中隨處可見,其裝扮表達直觀明確,主要展示了普通腳店工作人員和流動食貨商的職業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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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清明上河圖》(區域性,北宋,張擇端,北京故宮博物院藏)中的餐飲業形象

左圖所示為《清明上河圖》中汴梁城外汴河碼頭附近茶肆的店夥計形象,其頭裹皂巾, 著白色襠衫,正在整理餐桌物件,是小食店夥計常見的春夏季著裝形象。右圖所示為 《清明上河圖》描繪的汴梁內城孫羊正店左側臨街食攤的攤販形象,其頭裹皂巾,穿白色圓領長袖上衣,捲起袖管,腰扎皂褐色圍裙, 下著白色小口長褲、草鞋。其深色圍裙不多見,也許該類色彩是熟食攤販常會有油汙著裙而需的耐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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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呂洞賓過岳陽樓圖》(區域性,元代,佚名,美國紐約大 都會藝術博物館藏)之食販形象

該圖左右邊側均有販賣食品的商販形象。左二人物形象為流動食販,其頭裹皂巾,白色交領右衽長袖上衣,白色長褲,右手舉託紅色食盤,左手輕提褐色酒罐,正在舉目遠眺飄然而去的呂洞賓之仙影。畫面下排右三為一食攤商販,黑色頭巾、白色短袖衫(半臂)、腰繫白色小圍裙,白色小口長褲,腰插蒲扇;其左上為一頭頂紅色食盤的流動食販,也應著黑色皂巾,穿白色襠衫,系白色圍裙,下著白色小口長褲、練鞋。其三人著裝共同印證了春夏季節的典型食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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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清明上河圖》(區域性,北宋,張擇端,北京故宮博物院藏)之汴梁城內孫羊正店前的小食攤

圖中所繪為汴梁城內孫羊正店前的小食攤。其食販著裝均為皂色頭巾、白色窄袖缺胯短衣、腰間繫帶、白色小口長褲配以草鞋的裝扮。只是其未著圍裙,據此判斷應為在銷售水果或某種甜食的攤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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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貨郎圖》(區域性,南唐,李昪,北京故宮博物院藏)中的茶販

這是南唐李昪所作的《貨郎圖》(區域性),也表達了幾個茶販的著裝。畫面中的茶販著裝款式相似,均含頭巾、衣褲、鞋,但頭巾、上衣色彩不一,與宋代所規制的“皂白二色”之平民著裝差異甚大。茶販們所著腰帶均為不同色彩的布帛材質。其所帶席囊為茶人常備之物,在後世被承襲。可見南唐與宋代茶販服裝之間的承繼關係與時代異同。

總體而言,宋代時期小型酒家及其他普通餐飲業服務人員著裝與高階酒店相似,但是不夠規範,著裝區域性隨意、制服屬性不強。具體來講,小食店的店老闆和店夥計等助手著裝相差不大。店老闆常有裝扮為:裹巾自前額折後覆著後腦,具體細節形態不定,多皂色;其上衣多為白色交領小袖短上衣系扎白色或褐色短圍裙,有條件的可配有皂色或其他深色外套(深色因染色成本高而使弱勢家庭不能備,且因宋代平民用色規制嚴格而終為色彩單一);其下著白色小口長褲與低幫鞋。而冬季多增加穿著層數,缺少專門的冬款職業裝。有條件的還可能會穿相似款的粗毛褐,加豬裘帽、耳暖等服飾。店夥計通常穿用:皂色或白色束髻小裹巾,白色交領、圓領右衽小袖短衣或襠衣,裹圍裙,扎腰帶,著白色小口長褲,低幫鞋(草鞋或麻鞋);寒冷季節也常會增加內衣層數防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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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太平風會圖》(區域性,元代,朱玉〈傳〉,美國芝加哥藝術博物館藏)之裘衣售賣

這幅落款為元代朱玉的作品應非元代,由其中平民六合帽、官員明式烏紗帽等細節判斷應為明代作品,落款則是古人常有的偽託做法。該區域性圖是銷售裘衣的市井流動商販, 可見明代平民有機會穿用質地粗糙的裘皮服飾,大概宋代也應有此類服飾。

接下來,可藉助其他朝代的相關服飾圖證來對應深化宋代餐飲業平民職業服飾形象的理解,並對其間承繼的經典形制有所認知與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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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清明上河圖》(區域性,清院本,臺北故宮博物院藏)中的餐飲職業者

該版本《清明上河圖》[為清宮畫院的五位畫家陳枚、孫祜、金昆、戴洪、程志道在1736年(乾隆元年)合作的紙本淺設色畫,簡稱“清院本”]的區域性,表現了一位肩搭巾帕的普通酒店店家(右 1),這是明清時期百工著裝之典型形象。其著皂巾、青色窄袖交領右衽短上衣、黑色腰帶、白色長 褲、黑色低幫布鞋,基本形制沿襲北宋。但在細處可看到 些許差異。例如,頭巾式樣更簡潔,服裝色彩搭配更豐富, 上衣衣長短至臀圍線,其褲襠部似更為寬博。其褲長不像 北宋吊翹至踝部以上,也許是因為材質多為棉布,其比麻 布垂感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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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清明上河圖》(區域性,清院本,臺北故宮 博物院藏)中的餐飲職業者

該區域性圖表現了明清時期流動食販的形象,同樣是皂巾裹頭,上著青色或褐色交領窄袖短衣並扎皂色腰帶, 內著白色中單,下配青色或本白色小口長褲、低幫皂色布鞋。

上述清院本《清明上河圖》所呈現的百工著裝形象,典型再現了餐飲類平民職業裝的特徵:皂巾、青褐等多色類短衣及小口長褲。其形象大致類似於宋代,但差異也較明顯,大概受到了理學思想、科技等綜合因素的影響。

餐飲業職業人物形象在藝術作品中也常有表現,我們可以從其與歷史真相間的比較中探尋異同, 以進一步明確宋代平民服飾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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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連環畫《七俠五義》(區域性,趙明 鈞)中的店家著裝

該區域性圖為連環畫《七俠五義》之一《包拯出世》中的店家著裝形象。其左側一人右手託舉酒盤,扎髻無巾,肩搭巾帕,小袖短衣系扎腰帶, 小口長褲配以低幫麻鞋或草鞋,露腳踝。該形象基本如宋制,但腰部以下的服裝細節層次相比歷史實際明顯更為短小簡潔,更趨近明代形制。再者,畫面中店小二不著頭巾的現象在宋明並不多見。右側站立於櫃檯之內的店家著頭巾、窄袖短上衣、圍裙、長褲,搭巾帕,也基本符合宋制,但上衣較短。從上述圖例可斷,宋代酒保短衣形象多為短擺內衣、 襠單衣、提擺外衣的形象塑就,而實際的正式衣長均可至大腿中部或膝蓋。所以可以判斷,該畫作受明代同類人物形象的影響更突出。

由此可見,餐飲業百工職業服飾有著共同的基因特徵:相比其他行業,上衣衣長更短,可至大腿中部;系扎圍裙、標識性裹巾及其他配件;衣褲更為短窄修身,整體實用功能至上。

結合上述系列圖例可以總結,酒店餐飲業職業形象涵蓋了高階酒樓及普通酒店的服務員 (古稱酒保、店小二、店夥計等)、迎賓員(基本由店小二代替,其舊稱同前)、廚師(古稱廚 人)等職業範疇,因經營規格及內容不同各有差異。其中,店老闆著裝不具備職業特徵,此處不予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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