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人間（二）
站在生命的起點
集賢村位於黃河北岸，緊貼在黃河大堤的外面，沿著大堤一直往東北方向，大約走六十公里就是大海。1966年農曆5月，我出生在這個村莊。
五十多年後，我來到了集賢，幾經打聽終於找到了母親口中的老郵局。三間青磚北屋，三間青磚西屋，一個小院兒。不知在這裡待了多少年，很慶幸歷經風吹雨打，小小的院落仍然存在，讓我站在了生命的起點。
從小院兒在村裡的位置看，當年應該是集賢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郵局處在大街十字路口的東南角，路西是當年的河務段，路北是供銷社，再往北是糧所和政府。可以想象幾十年前，人來人往的繁華和熱鬧。
現在這裡早已物是人非，曾經的那些人那些事，已淹沒在了流逝的時光裡，成為過眼雲煙。雖然此地是我人生的起點，但我沒有任何記憶。母親說，我出生不久便隨著父母工作調動，離開了。這裡，只是我人生的第一個落腳點。
大鎖頭鎖著院門。問街上的行人，得知多年前這裡便賣給了一戶人家。前幾年這戶人家在外面買了樓房，搬走後便把小院鎖了起來。我只能繞著院子走了幾圈兒，仔細端詳鐫刻著時代印記的一塊塊牆磚。牆內彷彿圍著層層記憶。無人居住的老屋年久失修，呈現出破敗的模樣。它像一位垂垂老人，害怕遠行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勉強支撐著孱弱的軀體，期盼孩子歸來。
我繞著院子徘徊之時，東面鄰居家的主婦回來了。她看到我這面生的不速之客，似乎有些好奇。她一邊掏出鑰匙開院門，一邊問我幹啥，我笑答：“隨便看看！”
她笑道：“破屋爛牆有啥看頭兒？”
我指著老郵局說：“當年我出生在這個院子裡。”
她聽後一愣，詫異地問：“你就為了回來看看？”
我點頭說：“是！”
接著問她：“從你家院裡能進到老郵局嗎？”
她說：“有牆隔著，進不去。”
聽她這麼說，我有些失望，正要轉身離開，她忽然說：“你來！”
我不明就裡，跟她走進了院子。她將緊貼在院子西牆，一個水泥臺子上雜亂的東西堆了堆，騰出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用手使勁兒拍了拍檯面：“來！你站到這上面，看看那裡面的樣子吧！”
帶著感激的心情，我踩了上去，趴在牆頭朝裡面看。小小的院落，一地綠苔，一片荒蕪，凌亂中顯著滄桑。我想象著父母在這裡生活時的情景：彷彿看到健壯的父親，行色匆匆忙裡忙外的身影；看到年輕的母親，在陽光下，照看我和姐姐，滿臉笑意。或許當時的生活充滿了清苦和艱辛，但是年輕的父母滿懷激情，抱著對生活極大的熱情，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和嚮往。
從呱呱墜地到年近花甲，一路走了將近六十年的時間，再次回到生命初始地，我百感交集。大腦裡好像有無數張幻燈片閃過，想抓住其中一個畫面，但是來不及伸手，便一晃而過。此刻我似乎是一個不願意從夢中醒來，卻又不得不醒來的人，悵然若失地迴歸到現實之中。
想了好久，不知道是為自己融入了黃河的故事慶幸，還是為沒能到近在咫尺的大海上，搏擊風浪展示風流而遺憾。好想說點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總是這樣，許多時候覺得一言難盡，但真到說的時候，卻欲訴無言……
作者簡介：卞新波，1966年5月出生，大學學歷，愛好文學，山東利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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