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水說】東漢開國功臣馬援:一生忠於湘西,死後被尊為守護神

文圖 曾湘軍

馬援(公元前14年-公元49年),東漢開國功臣, 建武二十五年(公元49年),南征五溪並病逝於此。死後湘西人尊其為守護神,立廟以祀。楚王馬希範尊他為先祖,仿效他的做法樹溪州銅柱。他的一首詩引起後世無數文人對湘西的關注,與湘西淵源頗深。

兵敗身死沅陵壺頭山

建武十八年(公元42年),交趾女子徵側、徵貳姐妹起兵反漢,光武帝劉秀遣伏波將軍馬援率軍大敗叛軍,誅殺徵氏姐妹,又滅餘黨都羊五千人,嶺南悉平,分置封溪、望海兩縣。朝廷封馬援為新息侯,食邑三千戶,賜援兵車一乘,朝見次列九卿。

建武二十四年七月,五溪蠻精夫相單程發動反叛。次年,劉秀遣馬援等率兵四萬往攻,溯沅江而上。因灘險水急,舟不能前,又逢盛暑,士卒多病歿,被困在沅陵壺頭山下(今懷化市沅陵縣東)。馬援本人也中了招,病情惡化,彌留之際,將士們圍在榻前,痛哭流涕。他一聲大喊:“援今得馬革裹屍,不負前言,生無所憾,不亦快哉!諸君奈何顯小兒女之態!”言罷溘然長逝,時年六十三歲。

馬援死後,監軍宋均假傳聖旨,調伏波將軍司馬呂種為沅陵長,同義軍談判,改剿為撫,相單程因饑荒缺食,乃降。

馬援此後受到歷代帝王尊崇,從祀歷代帝王廟。漢章帝劉炟追諡他為忠誠侯。唐開元十九年(公元731年)敕配祀太公廟,將士每出師必到太公廟辭行。唐德宗李適時,其成為武成王廟六十四將之一。唐乾符二年(公元875年),馬援敕封為昭靈王。宋徽宗趙佶時,其被加封為忠顯佑順王,位列武廟七十二將。明廷將祭祀馬援納入官方正統祀典,“大秩群神,公廟之在辰者獨登秩典”。清康熙帝時,馬援位列古代一百位名將榜,等等,可謂備極哀榮。其保持熱度時間之長,規格之高,在歷代名將中是絕無僅有的。

【衡水說】東漢開國功臣馬援:一生忠於湘西,死後被尊為守護神

老司巖伏波廟外的碑文

守護湘西的神祇

有趣的是,儘管馬援南征五溪並折戟沉沙,但是湘西人對於馬援的敬畏與崇拜卻世代相承,有關馬援的遺蹟與傳說遍及沅水與酉水流域。

據黃閔《武陵記》記載,馬援去世後,其屯兵的山洞出現一條百斛船大的巨蟒,鄉民傳言是馬援英靈所化。湘西留下了馬王村(保靖)、馬王溪村(瀘溪)的地名。在瀘溪浦市龍角山腳的太平街有地曰馬王臺,為七十二級紅砂石磴。舊時湘西沅水、酉水、峒河流域每一碼頭幾乎都修建有紀念馬援的伏波宮。清康熙年間,徐炯巡視雲南,路經武陵,發現村裡每立馬伏波廟,香火很旺。龍山縣東南有伏波廟,永順縣東南會溪坪和保靖縣南亦有馬伏波廟。雍正年間,鎮筸總兵週一德在會溪坪伏波宮前秀武功,憑一己之力推倒入地五尺、重五千斤的溪州銅柱,此舉對永順、保靖土司產生極大震懾,確保湘西改土歸流順利進行。古丈老司巖與吉首峒河公園伏波宮至今仍儲存完好。

【衡水說】東漢開國功臣馬援:一生忠於湘西,死後被尊為守護神

老司巖伏波廟

在鳳凰古城東門外原有馬伏波祠,即今古城內的馬王廟,也是為紀念馬援而建的。因為馬援曾在西北養馬,發展相馬法,著有《銅馬相法》,後人奉其為神,祀求他保佑養好騾馬,故又建馬王廟紀念他。沅陵壺頭山烏頭村民除建伏波宮外,又在伏波洞上蓋了一座馬王廟,廟門鐫刻著“聲騰東漢冠三輔,暑避南天第一峰”的楹聯,概括了馬援一生的功績。

這些紀念建築都有大體相同的格局。其正殿上供奉著紅臉的伏波將軍和白臉的耿氏夫人座像,兩側站立著輔佐水神的兩員大將——千里眼和順風耳。

伏波廟的祭祀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神廟所在地的群眾,每年三月初六日伏波神誕這天,延請巫師到神廟設祭,而後搬演辰河高腔戲文。另一種是經常性的。船隻、木排過往時,水手、排工上岸酬祭。祭奠馬援成為盤瓠祭之後又一大民間祀典。

明代,慈利一帶峒蠻已形成一種習俗,“以夷姓從征剿,則人口安寧,否則有疫癘之家。峒中尊崇馬伏波神,將出徵時,系牛於神前,以刀斷牛首,卜勝負,牛進則勝,退則敗,退而復進者,先敗而後勝,以此為驗”。

永保龍桑四縣土人境內,處處皆有伏波廟,極壯麗,祀事甚虔。每年三月三日,醵金購牡羊,倩巫擊鼓,人執羊,昂其首刺頸噴血,另一人跪獻酒,以將誠敬。

沈從文在他很多作品中都提過家鄉湘西有一個伏波宮,說沅江中有個三十六里青浪灘,是五溪水域最險惡的急流險灘,其灘腳就有個敬奉馬援的大廟,即伏波宮。行船人在衝灘前,都要先到這宮裡,燒紙獻牲,祭奠馬援將軍,求將軍保佑平安。伏波廟門前巖板上的雞血,幾百年間,從來就沒有幹過。傳說在宮外巖磡下,還有一塊桌面大小的赤色雞血石,便是被這長年累月的獻祭牲血所染紅。伏波宮中屋角樹梢棲息的紅嘴紅腳烏鴉,成千累萬,必往下游接船送船,船上人把飯食糕餅向空中拋去,這些小黑鳥就在空中接吃,這些神鴉相傳為馬援七千將士所化。伏波宮旁有“興廢周知”石刻,落款是民國總統黎元洪。

【衡水說】東漢開國功臣馬援:一生忠於湘西,死後被尊為守護神

溪州銅柱 盧瑞生 攝

馬希範仿效樹溪州銅柱

馬援平定交趾二徵之亂,並在其地立銅柱(在今與越南交界處的友誼關),作為東漢最南邊界。銅柱銘文曰:“銅柱折,交趾滅。”警告越南人莫要冒犯大漢天威,這就是著名的伏波銅柱或漢柱。

根據文獻資料,馬援銅柱不止一處。《太平寰宇記》載,在今重慶涪陵縣東,“昔人於此維舟,見水底有銅柱,故名,相傳馬援欲鑄銅柱於此。”《太平寰宇記》卷一百七十一引《嶺表錄》雲,愛州軍寧縣境內有馬援所立的銅柱。唐代韋公幹任愛州刺史,欲將銅柱錐碎熔鍊,賣與商人。當地居民認為銅柱是神物,不得毀壞,於是群起反對,並上訴於唐安南都護韓約,韓約致書與韋公幹加以制止。據考唐代愛州即今越南清化,軍寧在清化稍北,銅柱的位置大抵在清化以北約北緯二十度處。

《新唐書·南詔傳》記載,唐天寶七年(公元748年),唐玄宗命何履光帶兵平定南詔境,取安寧城,復立馬援銅柱,其位置在今雲南省廣南縣東北與廣西鄰界處。

《 明史·廣西土司列傳》記載,明初洪武二十九年(公元1396年),思明州土官黃廣成遣使入貢,言其轄地南有馬援所立銅柱,元末動亂時,越南人興兵北犯,越過銅柱向北推進200餘里。洪武三十年,明太祖朱元璋派使者陳誠、呂讓到安南,讓他們遵守銅柱所標之邊界,歸還侵佔中國思明州的領土。安南態度頑固,久議不決。思明州治所在今廣西寧明縣境。

值得引起注意的是在馬援深入苗疆腹地的水上通道瀘溪縣武溪的左側有村名鐵柱潭,與馬援南征五溪時的大本營壺頭山很近。馬援這次南征五溪,是否在這裡樹過銅或鐵柱,待考。

後晉天福四年(公元939年)四月,溪州之戰爆發,楚王馬希範與溪州刺史彭士愁交戰半年,雙方最終握手言和。馬希範自稱馬援後裔,為了籠絡溪峒人心,一方面在壺頭山上建起了紀念先祖的伏波廟。《沅陵縣誌》記載:“伏波將軍廟,祀漢新息侯馬公援,舊在壺頭山,相傳五代時楚王馬希範建。”他一方面效仿馬援,以五千斤銅澆鑄銅柱,柱高一丈二尺,立於溪州,將與溪州刺史彭士愁的和談盟約刻於其上,是為溪州銅柱。如《復溪州銅柱記》銘文:“我烈祖昭靈王,漢建武十八年,平徵側於龍編,樹銅柱於象浦。其銘曰:‘金人汗出,鐵馬蹄堅,子孫相連,九九百年。’是知吾祖宗之慶,胤緒綿遠,則九九百年之運,昌於南夏者乎?”

銘文中的昭靈王,是唐乾符二年馬援的封號。象浦馬援銅柱的銘文是“金人汗出,鐵馬蹄堅,子孫相連,九九百年”十六字,而“銅柱折,交趾滅”六字是後人加上去的。銘文頌祠“昭靈鑄柱垂英烈,手執干戈徵百越。我王鑄柱庇黔黎,指畫風雷開五溪”,頌揚了馬援的文治武功,功勳卓著,而頌揚的目的,說明南楚在溪峒正統地位,表明了仿效先祖馬援開疆拓土的雄心壯志。

馬希範此舉在溪峒產生重大影響,不僅溪州刺史彭士愁心悅誠服,不久,寧州(今陝西寧縣) 蠻莫彥殊以所部溫州 (今廣西大新西北)、那州 (今廣西東蘭東北) 等十八州,都雲 (今貴州都勻)蠻尹懷昌率其昆明等十二部、牂州(今貴州甕安東北)蠻張萬濬率領所部夷(今貴州湄潭)、播(今貴州遵義) 等七州前來歸降,一時間,楚國的疆土向西與西南大為拓展。

溪州銅柱原立於古丈縣野雞坨,現儲存永順王村風光館內,與老司城一起成為土司文化“齊政修教,因俗而治”政治智慧的見證。

一首詩引發對湘西關注

“滔滔武溪一何深,鳥飛不度,獸不能臨,嗟哉武溪多毒淫。”這是馬援臨死時創作的詩《武溪深》。

晉崔豹《古今注音樂》:“《武溪深》,乃馬援南征所作也。援門生爰寄生善吹笛,援作歌以和之,名曰《武溪深》。”

武溪,也叫武水,上游稱為牛角河,中游稱為峒河,為沅江左岸支流,發源自武陵山東南餘脈臘爾山東麓老人山,位於花垣縣雅酉鎮,向東流經吉首市,在瀘溪縣武溪鎮匯入沅江,全長145公里,流域面積3574平方千米。當年馬援就是透過這條河流深入湘西境內徵相單程的。

滔滔:形容水大。一何:何其,多麼。度:越過。臨:到,靠近。嗟哉:可嘆。毒淫:毒氣。全詩翻譯成白話文就是:“滔滔武溪水,湍急且深。飛鳥不敢飛過,走獸不敢臨近。哎呀,武溪你為什麼毒氣會如此肆虐。”

馬援南征“五溪蠻”,進軍道路有兩條:一是從壺頭入,路近而水險;一是從充地(今湖南張家界市)入,路途遙遠。馬援顧慮運輸困難,為了爭取時間,所以抄了近道,透過深入武水徵相單程,認為這樣可以“扼其喉咽,充賊自破”。然而到了壺頭山,義軍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又值暑熱天氣,不少士卒因瘴疫而死,馬援自身也染上疫疾。每當義軍升險鼓譟,馬援就拖著病體去觀察,其部下悲慨得都流下了眼淚。馬援的門生爰寄生善吹笛,在攻敵失利的情況下,吹起了哀怨的笛曲,馬援聽到後,感慨萬千,隨口吟出了這首詩。詩情辭悲苦,格調淒涼,寫出了無窮感慨。

但是,馬援這首詩,卻讓湘西背上窮山惡水的黑鍋,謬種流傳,引起後世無數文人對湘西的關注。他們中無論到沒到過湘西,紛紛加入“五溪多毒淫”的創作接力,其中就包括了杜甫、蘇軾、陸游與王陽明。

如,梁代劉孝勝,任蜀郡太守,遊覽過武溪,創作的 《武溪深行》就描摹了武溪的山水幽險之景。其中,有“武溪深不測,水安舟復輕”之句。唐辰州刺史戎昱在《辰州建中四年多懷》中,說“荒徼辰陽遠,窮秋瘴雨深”。北宋著名畫家、詩人文同,作《武溪深》,曰:“潭潭滀瘴癘,水色重如墨。昏然潦霧作,上下毒氣塞。”南宋文學家周紫芝,有《武溪深》,曰:“南方毒霧墮跕鳶,五溪溪深軍不前。”

再如, 杜甫在《吹笛》中曰:“胡騎中宵堪北走,武陵一曲想南征。”蘇軾有詩曰:“中伏波飯薏苡,御瘴傳神良。能除五溪毒,不救讒言傷。”陸游曰:“三巴塗路何嶔崟, 五溪霧潦多毒淫。”(《我有美酒歌》)

除此之外,王陽明《羅舊驛》、王世貞《武溪深》、清黃景仁《野望·由來卑溼地》、曹貞吉《遍五溪》、金虞《謁伏波廟詩》,等等,都可見《武溪深》詩歌創作的接力。明代屈大均的“水接夜郎愁瘴毒,簳珠多采伏波宮”(《送姚君之官貴縣丞》),更是被現代大多數人熟知。可以說,古往今來沒有一首詩,能讓湘西產生如此廣泛而深刻的影響,儘管這種宣傳是負面的。

宣告:

轉載此文是出於傳遞更多資訊之目的。若有來源標註錯誤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權益,請儘快與本網聯絡,我們將及時更正、刪除。謝謝。

郵箱:hynet0743@foxmail。com

監製/角角

責編/麻麻

編輯/王向遠 李艾家

稽核/尚欣 黃沙沙

更多資訊

持續關注!

TAG: 馬援銅柱武溪溪州湘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