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所指:塵世中的馬勒

玫瑰所指:塵世中的馬勒

——杜達梅爾的馬勒《第六交響曲》

鄭亞洪

我記得聽完馬勒《第九交響曲》後坐在音樂廳裡一種想流淚的感覺,記得海廷克演繹《第六交響曲》帶來的切膚痛感,也記得等待《第五交響曲》的那種漫長過程。終於,與馬勒同名的八零後指揮家古斯塔夫·杜達梅爾率團來上海東方藝術中心演馬勒《第六交響曲》,儘管聽過一次現場,我還是想去再聽一次。

馬勒《第六交響曲》(Tragic)即《悲劇》。馬勒經歷命運的三次打擊:“第三樂章描述他的兩個小孩子笨手笨腳的遊戲,他們跌跌撞撞在沙灘上奔跑,令人戰慄,孩子的聲音變得富有悲劇性,直到一種逐漸消逝的聲音在呻吟。在最後的樂章裡描述裡自己和毀滅,或者他稍後說的,描述他的英雄。這位英雄受到命運的三次打擊,第三次擊倒他,他像一棵樹一樣倒下。”(《憶馬勒——回憶錄與書信集》 阿爾瑪·馬勒著 )

在《第六交響曲》裡它發生了,很多評論家、樂迷都信。馬勒作第五、第六交響曲是他人生與婚姻最輝煌時期,他的大女兒並沒有夭折,阿爾瑪也沒有移情別戀。為什麼他偏偏那麼悲情呢?難道他會預言自己今後的生活?或者他喜歡以悲劇寫生活?我們只有來聆聽。

上海東方藝術中心音樂廳。今晚兩千多名觀眾期待著一本叫《悲劇》的馬勒大書緩緩開啟。洛杉磯愛樂樂團四管編制的一百一十名樂手填滿了舞臺每一個空間,四把低音提琴安排在左側,兩架豎琴和一臺鋼片琴安排在最右,舞臺左後位置擺著一張長形方桌,上面擱著一把木錘,把手朝外,像一個警句,又像一個人生判詞。誰將敲響今晚的“命運之錘”?

杜達梅爾出場,氣度不凡,洛杉磯愛樂等他來駕馭。第一樂章齊整的進行曲步伐抓控得很棒,小軍鼓定音鼓紛至沓來,樂團中部升騰起來底氣十足的絃樂“雲團”,絃樂有歐洲老牌樂團的深厚底蘊,木管音色優美。如果說絃樂是樂團的本和基,那麼管樂就是它的靈魂。第一樂章一番洶湧的明暗實力較量後,雙簧管、笛子等出來,馬勒的感性一面流露無遺,優雅又傷感的法國號滑過,迷人的法國號滑過,它們撥動了觀眾的敏感神經。有樂手走到舞臺後面演奏牛鈴,鈴聲透過舞臺左邊側門傳遞出來。在原譜中馬勒要求真實模仿遠方牧場上“分散的牛鈴”,聽起來有種“聲音自遠方來”的感受。第一樂章洛杉磯愛樂管樂手有驚人表現,最中間的女笛子手錶現最佳,慢樂章被演繹得絲絲扣扣,如歌如泣。杜達梅爾把馬勒放在時間的容器裡煮,將幾近空無的撥絃放大到無限。第三樂章“諧謔曲”,杜達梅爾幽默詼諧,與樂手頻頻過招,輕鬆自如。

第四樂章終曲“有力的快板”最考驗樂手們力氣和毅力,樂手們表現出強大的戰鬥力,同時不失自控力,遺憾的是管絃樂交集時有小瑕疵,但很快在定音鼓強的號召下,它們重新走在一起。敲牛鈴的樂手走向木錘,他拿起大木錘高高舉過頭頂,停了停,待管絃樂共同攜手如波浪滾過,他才放下錘子擊響今晚第一聲“命運之錘”,這一錘一下子將馬勒這棵大樹攔腰截斷。管樂與絃樂繼續廝磨,糾纏,搏鬥。第一小提琴solo描繪出馬勒內心的孤寂,三聲木錘最後一擊交給定音鼓,哀嘆之中發出神一般的誓言:“阿爾瑪,為你而生,為你而死”。當所有的悲劇即將畫上句號,低低的管樂傳出,像哀婉,像籲求,讓人噓唏不已,願意死,更向往生!終於,杜達梅爾給它畫上句號。

全場屏住呼吸,無人鼓掌,細細品味這寂靜之上的無限悲涼!

2015年3月23日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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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所指——塵世中的馬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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