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侃紅樓251：窮困潦倒，不肖子孫遭嫌棄，無恥之尤，奸兄墮落被斥責
除夕前二天，寧國府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過年，黑山村的烏進孝才姍姍來遲送來當年的田莊營收。
黑山村的烏進孝，只從名字就知道他是個心黑貪墨寧國府田莊收益的壞蛋。別看他帶來了大量的財物，但與他應該上交的真正份額有非常大的出入。
賈珍推測烏進孝刨除物資，應該有五千兩銀子上交。這個數字絕對是最低的。因為歷來的田莊管事都不可能如數上交，賈珍的資料一定是依據歷年上交的平均數統計，自然是低的。
烏進孝選在除夕前親自來，就是為了與賈珍打擂臺。篤定賈珍不會在大過年的和他翻臉，也沒心思仔細查賬。
其實，他說九月份下雹子就不盡不實。那時候農曆九月份相當於現在十月末，北方早都已經基本收割完莊稼，冰雹並不會有太大影響。
烏進孝的黑山村，從他上交的那些物資種類能看出明顯的北方甚至東北特色。曹雪芹故意寫九月不是六七月，就是提醒讀書人他在說謊。
不管如何，烏進孝又一次騙過了“傻子”賈珍。作者不斷暗示著被內憂外患困擾著的賈家，即將走向崩潰。
外患是皇帝開始有意識地削弱賈家，甚至迫使他們作出錯誤的決定。而王子騰、賈雨村的升遷，對賈家來說都不是好事。
內憂則是烏進孝這些人把控了賈家的經濟來源，使得賈家收入大部分被他們貪墨而入不敷出。這些人才是潛藏在賈家的碩鼠。
烏進孝的問題是賈家所有問題的一個縮影，不光是他自己和寧國府有問題，榮國府的問題更嚴重。他就說他兄弟管著榮國府好幾處田莊，結果只是多了幾千兩銀子。這兄弟倆的心是真黑。
可笑賈家兩府的主人個個看似聰明，卻對此無知無覺。反而是後面賈探春管家，第一時間就觸及了“管家”沉痾，認為只有改革才能救賈家。
然而，改革只能治療腐朽的痺症，賈家的問題卻是根源的腐朽，也就是子弟們的集體墮落。子孫不肖就奢談未來。
烏進孝才走，賈珍就又見了一個人。很好地詮釋了不肖子孫的樣子。
曹雪芹分明從外患、內憂和子孫不肖三個方面，詮釋了末世的賈家沒有未來的現實。
（第五十三回）這裡賈珍吩咐將方才各物，留出供祖的來，將各樣取了些，命賈蓉送過榮府裡。然後自己留了家中所用的，餘者派出等例來，一分一分的堆在月臺下，命人將族中的子侄喚來與他們。
賈家京城八房都是寧榮二公子孫。爵產都被嫡長房繼承，其他子孫也不能看著窮了不管不顧。
有能力的託庇寧榮二府有工作，還能置辦一些產業。比方說寧國府的賈璜一家。
更多的人家既沒有繼承什麼產業，又沒有能力自謀出路，就需要嫡系給予補貼。比方榮國府的賈菌母子。
其實最有代表性的是賈芹和賈芸這對堂兄弟。他們倆分屬寧國府和榮國府。
賈芸父親死後，家無餘產不得已求王熙鳳謀了一份工作。
賈芹也是母親周氏求了王熙鳳將原本要給賈芸的工作派給了他。
他倆之前沒有工作，沒有收入，逢年過節都由各自本家分配一些年節物資。這就好比賈珍之前和尤氏提起的“春祭的恩賞”，是皇帝給那些世襲的窮官祭祀祖先的公款。
不過，這些物資不像“春祭的恩賞”人人有份，沒有工作的人家會分到，有了工作的就不再給了。
（第五十三回）賈珍看著收拾完備供器，靸著鞋，披著猞猁猻大裘，命人在廳柱下石磯上太陽中鋪了一個大狼皮褥子，負暄閒看各子弟們來領取年物。因見賈芹亦來領物，賈珍叫他過來，說道：“你作什麼也來了？誰叫你來的？”賈芹垂手回說：“聽見大爺這裡叫我們領東西，我沒等人去就來了。”
賈珍這邊給族裡人分配年貨，結果賈芹沒得到通知就跑來領年貨。
賈珍見他來了，就喊他過來問他幹什麼來？賈芹回覆聽說分年貨，他沒等人去通知就自己來了。
結果，賈珍一聽這話就火了，道：
“我這東西，原是給你那些閒著無事的無進益的小叔叔兄弟們的。那二年你閒著，我也給過你的。你如今在那府裡管事，家廟裡管和尚道士們，一月又有你的分例外，這些和尚的分例銀子都從你手裡過，你還來取這個，太也貪了！你自己瞧瞧，你穿的像個手裡使錢辦事的？先前說你沒進益，如今又怎麼了？比先倒不象了。”
賈珍本人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表示他沒有能力，只是不往正道上使罷了。
他斥責賈芹這幾句話有理有據。說東西是給沒有收入的叔伯兄弟的，賈芹之前沒工作也給過他。但如今賈芹在鐵檻寺管著小和尚、小道士，一年幾百兩銀子經過手裡，每個月還有榮府發給他的月例工資，已經不能再領年貨物資了。
賈芹還厚著臉皮領東西，分明是薅賈珍羊毛，可不是“太貪了”！
賈珍恨鐵不成鋼，又罵他穿得不像個手裡使錢辦事的爺們。
賈芹一年幾十兩銀子的月錢，加上小和尚、小道士的費用都在他手裡。想怎麼花費都在於他。按說這裡頭藏掖的地方極多，每年弄個百八十兩銀子都算厚道了。
比方賈芸種樹，領了二百兩銀子。卻只拿了五十兩去花兒匠方椿家裡買樹。剩下一百五十兩都落入他手裡。不管最終花費多少，只要能夠如數完成任務就行。
賈芹的情況差不多，給小和尚小道士有飯吃，也就沒什麼問題了。他作為榮國府的管事，既不應該穿著寒酸，也不可能沒錢還需要賈珍給他分年貨。賈珍罵他混得越來越差，自然是有的放矢。
果然，
賈芹道：“我家裡原人口多，費用大。”賈珍冷笑道：“你還支吾我。你在家廟裡乾的事，打諒我不知道呢。你到了那裡自然是爺了，沒人敢違拗你。你手裡又有了錢，離著我們又遠，你就為王稱霸起來，夜夜招聚匪類賭錢，養老婆小子。這會子花的這個形象，你還敢領東西來？領不成東西，領一頓馱水棍去才罷。等過了年，我必和你璉二叔說，換回你來。”賈芹紅了臉，不敢答應。
賈珍並不傻，賈芹卻實在不堪，被賈珍細數了他的三宗罪。
一，稱王稱霸。
賈芹是“爺”，鐵檻寺是賈家家廟。他在那裡是誰也不敢惹。言外之意就是小和尚小道士的那幾百兩銀子，基本都是他的。如此心黑，怎麼可能沒錢？
二，夜夜招聚匪類賭錢。
賈芹之所以沒錢，是都被他賭博輸了。
而且賈芹的賭博物件不是好人，而是“匪類”，起碼是地痞流氓一類。這些人坑蒙拐騙，賈芹交友無忌，墮落沒有底線讓人失望。
三，養老婆小子。
結交匪類聚眾賭博已經讓人失望，還在家廟裡邊包養女人和孌童。賈芹之壞，令人髮指。
鐵檻寺清靜之地，本是寧榮二公給賈家族人的退步，卻成了賈芹吃喝嫖賭的地方，弄得烏煙瘴氣。不怪他混得越來越差。
賈芹當初“截了”賈芸的工作，讓賈芸無奈求助舅舅卜世仁又被拒之門外。就是“狠舅奸兄”的體現。
賈芹無疑就是那個“奸兄”人選。日後巧姐遭遇的狠舅奸兄，就是王仁和賈芹。
賈芹不過是賈家子弟墮落的縮影。他們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扶不起的阿斗，自然也就沒有未來。
賈家內憂外患尚且有可能解決，但子弟不成器，則毫無辦法。就算不被抄家，日後也只有沒落一途。
就像賈珍，作為寧國府當家人，賈家族長。他明知道賈芹不軌，卻不過罵了幾句就不管，豈不是在其位不謀其政。
族長要對賈家負責，賈珍卻放任賈芹不管，他自己更是無法無天，這都是賈家敗亡的關鍵。
而賈芹這邊不敢出聲了，那邊賈家最大的隱患也出現了
。人回：“北府水王爺送了字聯、荷包來了。”賈珍聽說，忙命賈蓉出去款待，“只說我不在家。”賈蓉去了……
從王子騰、賈雨村升職，我們就提示皇帝有意削弱賈家，在四大家族內部扶持王家，培養王家野心。而賈雨村小人更是賈家的不穩定因素和炸彈。
皇帝、王子騰和賈雨村都是賈家日後抄家的外患。
等烏進孝來，引出賈家收入的大問題。近乎一半的收益都被烏進孝這些黑心的奴才貪墨，賈家自然入不敷出。人窮則思變。有變好的，也有變壞的。賈家屬於後者。
賈芹等子弟又墮落不成器，都是賈家的內憂。
但這一切歸總，使得賈家被抄家的原因，還有一個關鍵變數，就是北靜王。
正是北靜王拉攏賈家“思變”與之結黨，才讓賈家遭到皇帝的忌諱和打擊，最終被削藩奪爵，抄了個乾淨。
所以，賈家寧國府除夕祭宗祠之前，曹雪芹將導致賈家滅亡的所有線索都一個個攤開來講，就是告訴讀書人，賈家這個年過完，也就要完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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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箋雅侃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