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眼一週:那場雪與龔自珍

凡眼一週:那場雪與龔自珍

大寶:

咱們是湖南人,湖南人見著雪,原本也沒有那麼驚喜的。你爺爺奶奶輩時候的湖南,一到冬天,小池塘上也能走人,屋前也掛著長長的冰凌子,用舌頭去舔也能凍住。就是你媽小時候那會兒,基本上每年也能見著雪。

如今這邊確實難見到雪了,上一次大雪,還是18年底。

所以這一週的雪,著實來得猝不及防,來得讓人喜悅萬分。

一早起來,還沒有開窗戶,就在朋友圈裡裡先飽覽了一番。

好多人都配了這句詩——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抖音紅曲唱過的“我吹你吹過的晚風,這算不算相擁”即脫胎於這句詩。而這句網路詩又受”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的啟發。

朋友圈配這個文案,當然比“好大雪呀”來得有意境。

”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出自龔自珍的《己亥雜詩》,沒錯,就是包含“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己亥雜詩》。

你們的歷史課本上應該有龔自珍的一席之地,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不拘一格降一才”還重點講過,主流說法是表明龔自珍是位憂國憂民的思想家。

龔自珍是典型的知識分子,經世濟民是他固有的情懷。他出身於書香官宦之家,龔自小喜讀詩書,愛作詩唱和。然而仕途不順,屢試不第,28歲中舉,此後多次會試落榜,30歲時以舉人身份挑選為內閣中書。1829年龔自珍37歲,在第6次會試終於考中貢士。然而他在殿試中犯了文人脾氣,洋洋灑灑,直指時事,對於當下的施政、用人、治水、治邊等“”揮斥文遒“”,以現今的眼光來看,龔自珍作為一個年輕沒有實踐經驗的人談國家治理可能是熱情居多,實用偏少,但也不失為知識分子的赤誠。然而晚清政府主持殿試的大學士曹振鏞早已失去銳氣,一心只求安穩度日,他以其字醜(據說龔的字確實欠佳)沒讓龔自珍入翰林,仍只是襲原職為內閣中書。

未入翰林,龔自珍引為憾事。因為被評為字醜,他為此專門自創了一套書法,並讓家中僕婦練習,時日一長,家中僕婦就有不少寫得不錯的。此後若有人再談起某翰林,龔自珍必定諷刺道:某翰林有什麼可講的,我家裡的僕婦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比他強。

龔自珍的抱負得不到伸展,自然是感慨多多,既有前述讓僕婦練書法的諷刺行為,又有詩人性情訴之筆端的印證。

《己亥雜詩》共錄其詩315首,有憂國憂民、自矜其才、抱負難伸的苦水,也有纏綿悱惻、追花逐柳的影子,“兩處相思同淋雪”就是一類。

龔自珍的性情,註定難以常駐官場,他48歲辭官,49歲病卒。關於他的死,還牽涉進一樁“丁香花公案”。這段公案說的是龔自珍曾戀過一位有夫之婦,這位有夫之婦來頭不小,她名喚顧太清,是榮純親王永琪之孫、榮恪郡王綿億之子——貝勒奕繪。顧太清是宗室側福晉,也是一位女詩人,她與龔自珍等人有過詩詞往來。

龔自珍首詩中寫有“一騎傳箋朱邸晚,臨風遞與縞衣人。”(自注:憶宣武門內太平湖丁香花一首)。人們推測,太平湖榮純親王府丁香花一向盛開,詩中“朱邸”應該指的就是榮純親王府,而“縞衣人”被認為就是顧太清,因為她此時正守寡。

人們在詩中捕風捉影,又將此二人事後處境串聯起來,丈夫逝後,顧太清被婆婆趕出府來,沒過多久龔自珍即辭官,不到一年即突患暴病逝于丹陽。

文人多情是實,然“丁香花公案”並無確鑿證據。不過,有這些傳言出來,至少表明龔自珍沒有脫離文人與生俱來的情緒化。如此脫離於規整生活之下,抱負再多,終將也是難以施展,註定難居廟堂之高,註定要處江湖之遠。

但文人的魅力在於,取悅不了條條框框,但可以讓內心愉悅,某些時刻讓人忘俗。你看到雪白的雪,雪白的白,我在內心構畫和她(他)徜徉天地。

並,可以讓後世的我們在朋友圈配個高階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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