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當了一回“主陪”
文/馬學民
“今天怎麼沒有喝暈啊？”昨晚一進門，正在撥拉手機的“拙荊”見我穩穩當當進來好奇地問。“糟糠”用手指了指用夾子夾著掛在酒櫃上的一打厚厚的“戒酒保證書”，“我說，老哥，您已經39次保證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寫的這麼些保證書，但清楚地記得從中秋節以來，至少39回發誓永不喝酒了，沒曾想24小時未過就輕鬆交械了。原因是從濟南來了朋友，一桌子都是文人雅士且我又當了一回“主陪”。
山東人喝酒講究多，十七地市規矩又各不相同。在菏澤規格最高的“四陪四賓”8-10人的酒場，大家依次坐好後，接下來就是喝酒了。一般上四個菜，主賓就宣佈酒席開始，接下來就是各種感謝、各種祝福、各種客套、各種吹捧，最後都喝的東倒西歪。
在菏澤喝的不光是酒，還是禮儀，是感情，是工作，可以這麼說，任何一件成功的事情背後，都少不了一個和諧的酒場。
今天未喝高還有一個客觀因素就是主賓是著有《逃酒秘籍》的郝遠進，副賓是10年前就發表《打死不當主陪》的辛雲霞，三賓是出版《驀然心跳》《靜聽秋風》等5本文集、連飲料都不沾的時磊英姐，四賓是剛剛獲得全市百年建黨徵文二等獎的汲海。陪客（kei）孔慶貴、李振君、王興松老哥已戒酒 6、7年的，真正喝酒的就剩下董曉康、楊航等我們4、5人。“要想喝好，副陪把主陪打倒。”但這次副陪是麥德森副總閆金峰先生，因開車不能飲酒，因此我可以自由發揮了。
原來出門喝酒，愛人總是先問酒店並千叮嚀萬囑咐：“少喝酒、多叨菜，夠不著站起來。”中間不到九點，她就不住地給我打電話、發信息說家裡有事，想方設法讓我回來。我知道這都是在騙人，總是不耐煩地說：“知道了，知道了，上面條的了！”實際上喝的正歡。
過了十點，愛人電話打的更密了，我要麼不接電話，要麼接了不說話。實際上這時忙著呢，正掂著酒瓶第三次“走一圈”，和這個“拼酒”，和那個“攪泥”。
十點半過了，愛人“威脅”的電話又來了，再不來就去酒店門口等你。“別價、別價，馬上結束，5分鐘到家。”我惶恐應付著，實際上50分鐘也到不了家。
喝酒開始也有講究的，三個菜是給犯人送行的，不能喝；五個菜是敬天地的，也不能喝，有時為了趕酒，常常是催服務員再上一個，有時乾脆端下一個湊成四個。閒談間一看桌面上已有六個菜了，我立馬主動端起斟的滿滿的酒杯說開始吧。
“幾樽濁酒上塵顏，萬語一時湧嘴前。”席間更多的是談文說雅論酒，陶潛愛小酌，是歸隱離俗後的雅緻；李白喜豪飲，借酒以表狂傲放達；杜甫多愁飲，是對人間疾苦的關懷和大愛。
宋人方勺《泊宅編》語：“白樂天多樂，詩二千八百首，飲酒者九百首。”作為唐代產量最大的詩人，白居易有近三分之一的詩作都與酒有關。文人的酒，便是文人的品格，蘊含了他們的寄託和情懷。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不知誰提議來個詩詞接龍小遊戲，接上者獎酒一杯。
郝遠進開說：“頭白醉昏昏，狂歌秋復春，一生耽酒客，五度棄官人。白居易《醉中得上都親友書》”
辛雲霞接：“對酒當歌，人生幾何！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李白《短歌行》”
時磊英接：“離恨如旨酒，古今飲皆醉。只恐長江水，盡是兒女淚。貫休《古離別》”
汲海接“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杜甫《飲中八仙歌》”
董曉康接：“酒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范仲淹《蘇幕遮》”
閆金峰接：“日落狐狸眠冢上，夜歸兒女笑燈前。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高翥《清明日對酒》”
楊航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王翰《涼州詞》”
孔慶貴：接“羲和敲日玻璃聲，劫灰飛盡古今平。龍頭瀉酒邀酒星，金槽琵琶夜棖棖。李賀《秦王飲酒》”
李振君接：“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持家但有四立壁，治國不蘄三折肱。黃庭堅《寄黃幾復》”
馬學民接：“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李白《山中與幽人對酌》”
…
不知誰又提議用歌詞接龍聯唱，接不上者罰酒一杯。
大家依次接龍聯唱，聲音五花八門，有人跑掉到好像到了馬來西亞，但都能順利接上，沒有一個人被罰。已經記不清誰唱的什麼歌曲了，好像有：伍佰的《突然的自我》：來來來，喝完這一杯，還有一杯……田震《乾杯，朋友》：朋友你今天就要遠走，乾了這杯酒…… 呂方《朋友別哭》：什麼酒醒不了，什麼痛忘不掉……許巍《曾經的你》：讓我們乾了這杯酒，好男兒胸懷像大海……阿蘭《祝酒歌》：金盃裡斟滿了醇香的奶酒，朋友們歡聚一堂盡情乾一杯……
這次喝酒不像原來酒場，一般是主副陪各帶一杯，沒等回敬一會三杯酒就下肚了；這次喝酒不是春節初二回門、初六暖婿，沒話找話、假不吉了、說天南地北的話，並來回客套敬酒，單以催飯就得7、8次之多；這次喝酒不如我那幾個夥計閒喝，一人一瓶各倒各的；更不是宗親喝酒繁文縟節，得按輩分端酒、敬酒、陪酒、帶酒等。
我坐主陪，把一杯改成一氣，我帶三口，副陪帶三口，最後主賓號召一口，七口喝清。相互敬酒，主賓、副賓回敬，好不熱鬧！
看著一桌子豐盛菜餚，又想起兒時打酒的事來。
記得8歲時，家裡翻蓋堂屋，晚上招待前來幫忙的親朋，父親給我2塊錢，讓我去村裡代銷點買了兩瓶酒。
喝完湯在街上捉迷藏時，一陣陣濃郁的酒香飄來，再加上酒餚美味真是沁人心脾，我再無心玩耍，立馬回家，躲在西屋廚房南面土牆下向院子裡瞅，不知道流沒流口水，但小手是吃在嘴裡的。
堂叔看出我的心思，讓我過去，給了我一個雞頭啃，拿起酒瓶讓我認認這是什麼牌子的酒，唸對再獎勵一個雞腿。我睜大眼睛，努力看著，小聲讀著：“景芝白乾（qian）。”眾人大笑，原來，我把“白乾（gan）”念成“乾（qian）。”剛上一年級的我那知道這是個多音字啊！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了酒，雖然沒喝，但那夜的酒香和醬雞腿讓我終生難忘。
後來，又多次上客（kei）舞臺，喜酒、婚宴、滿月酒、衝瓦隆、升學、慶功、開業慶典等無不喝酒。酒桌上，或單挑，或圍剿，或講故事、或言語相激，或講點黃段子，划拳猜令、大杯灌、小杯幹，其結果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辦法將對方陪好，把對方灌倒。好像不這樣，在好客的山東就不叫喝酒似的。
酒桌上流行著這樣一套話，最能喝酒的四種人是：啟瓶蓋的、扎小辮的，紅臉蛋的，吃藥片的。
啟瓶蓋的是陪酒的，張羅喝酒的，到了關鍵時刻肯定能衝上去，為領導保駕護航，這種人肯定能喝酒。不能喝酒，誰叫他來陪酒呀！扎小辮的女士喝酒，沒個七兩半斤的量，輕易不敢端酒杯。只要敢動酒杯的女士，一般都有點酒量。而那些在酒桌上吃藥片的，開始多說自己有病，不能喝酒，往往都是後發制人，這種喝酒的人即使不是心存險惡，也絕非善良之輩！喝酒上臉的人可能是生理代謝快故能喝酒。
從現在積累的經驗看，一般喝酒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喝到了量的四分之一，頭腦還甚清楚，走路也很正常，但眼睛可能沒有平常的精神了，這個階段一般人都很理智而安靜。第二個階段就是量的三分之二或者稍多一點，頭腦雖然清醒，但已經開始飄忽，有些平時不敢說的話此時可能會順嘴說出來，而且別人說你喝多了，你肯定會不由自主地說沒有醉，這招百試不爽。第三個階段就是超量了，已經上路，誰也勸不住，本來“落令”了都不喝了，這時候又開啟一瓶說讓大家嚐嚐，我再帶一圈，或上幾瓶啤酒“罐罐縫”。
中華歷史上下五千年，中國大地縱橫上萬裡，從出生到老去酒始終與人們相伴；入朱門豪宅，進村舍陋院，哪裡都有酒的蹤影；成全了多少英雄豪傑，放到了多少村夫莽漢，酒在千家萬戶演繹了數不的情趣。
“相逢不飲空歸去、洞口桃花亦笑人。”男人一輩子不醉個幾次酒，簡直就是白活！我以為吃飯不上酒就好像北方沒有水的大山缺少靈魂，朋友來了桌上不喝點總感覺到不真誠。
好像有個文人說過，喝了四十年的酒，突然不知發什麼神經居然要嘗試著戒酒。才三天，一大堆問題接踵而至。
人們都說喝酒後腦袋不好使，可他卻深有體會戒酒了大腦反而更加遲鈍，這聽起來似乎有點好笑，如果叫一隻獅子不吃肉改成吃草能行嗎？叫一個喜歡寫詩的人離開了酒所帶來的激情和靈感還能寫得出詩嗎？好像夜裡夢見李白老頭跑來臭罵他一頓！說不喝酒寫的詩還不如幼兒園的孫子寫的作文。這三天走路也變了，比醉酒還費勁，眼睛迷離，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全身的器官好像都在抗議了，血液不想迴圈了，腦子也停止思想了，精氣神也因沒有酒的驅動而停滯不前了，更令他恐懼的是：心臟也來添亂，它也準備罷工了……
我才戒酒一天，沒有真正體會，看來不能操之過急，相約下次酒後再寫第40個“保證書”吧！為了少喝點，不當“主陪”當“三陪”。
寫於二〇二一年十二月一日
作者簡介
馬學民，大學學歷，曾任中共菏澤市開發區工委機關報《今日開發區報》總編，山東省散文學會、菏澤市作家協會、菏澤市民俗學會、菏澤市儒學研究會會員。2012年主持編寫《丹陽志》，著有《春華秋實》《菏澤開發區史話》，主修10卷本《開濮曹徐馬氏族譜》，參與編寫《曹州國考名士集傳》《曹州文壇集傳》《曹州知名將士集傳》《菏澤開發區社群概覽》《百村記憶》《菏澤市開發區志》等十多部。作品入選《膠東散文十二家·馬學民卷》。2021年齊魯晚報·齊魯壹點“青未了副刊簽約作家”、首屆“青未了散文獎”獲得者。
壹點號青未了菏澤創作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