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實笑望白鹿原 那10年世外桃源的生活

陳忠實笑望白鹿原 那10年世外桃源的生活

陳忠實笑望白鹿原

那10年世外桃源的生活

文丨姚駿驪

2012年9月13日。

一個令全國億萬觀眾矚目和期待已久的日子;

一部籌劃10年、歷盡波折,被稱之為中國式慾望和中國電影史上最難拍攝、最具爭議的一部電影;

第四屆茅盾文學獎作品——《白鹿原》,由著名導演王全安傾力打造,張豐毅、劉威、張雨綺等實力派明星傾情加盟、共同演繹這部氣勢磅礴、大氣厚重、震撼人心的鴻篇鉅製,併成為在第62屆柏林電影節惟一競逐金熊獎的華語電影。2012年9月13日在全國各大影院震撼上映。

在《白鹿原》公映進入倒計時的日子裡,我再次採訪了小說《白鹿原》的作者、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著名作家陳忠實先生。

先掰饃

一會邊吃邊諞

對人生的感悟,他用最簡單的語言來描述:“饃蒸到一半,最害怕啥?最害怕揭鍋蓋——鍋蓋一揭,氣就放了,所以,饃就生了。”

採訪名人,無一例外要列提綱、查資料,而採訪陳忠實,則很隨意、輕鬆,如同和老朋友敘舊,每次總有不少新的收穫。

2012年8月17日,我給陳老打電話。自報家門後,他直截了當地問:“啥事?”我說:“電影《白鹿原》即將上映,我想採訪您。”他在電話那頭婉拒:“就那些爛事,過來過去反覆說,都說了快20年了,你查查資料就行了,沒啥可採訪的。”我說:“我想換個角度寫,這次是全國知名期刊《家庭》雜誌約稿,最好和您見面聊聊。”

他說:“那就明天上午再聯絡吧。”

第二天是個週六,暴雨下了一整夜未停,一掃古城暑夏連日來的悶熱。為了不影響陳老的休息,到了上午9點我才給他打電話,說我準備半個小時後去他那裡。

“哦,今天白天可能不行。是這,讓我把手頭這些碎事處理一下,晚上7點我請你到東門外老孫家吃羊肉泡饃。”他說。

“好吧,陳老師,那我們晚上見。”

晚上,我提前一小時出發,誰料一路堵車,好不容易到了東門外的老孫家,可沒有車位,此時已6:55分,正著急,陳老的電話就來了,說他在2樓24包,問我到了沒有?我說已經到了,正在找車位泊車。

我上到2樓,他已點好了菜,和司機各自正在掰饃。我有些慌亂地說:“陳老師,不好意思,我遲到了。”便伸出手要和他握。他說:“免了,我手正被饃佔著。”他示意讓我坐下。指著給我點好的那份,說:“先掰饃,一會邊吃邊諞。”於是,我們就在溫馨的燈光下、寬鬆的環境中,圍著桌子,邊掰邊聊,拉起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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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兩年前相比,年屆70歲的陳忠實頭髮更加稀少、花白。他戴著老花鏡,穿著白底灰道的純棉短袖,顯得比較精神。桌上的菸灰缸裡放著抽了半截的王冠雪茄,他面帶微笑地說:“因為電影,這段時間,媒體簡直把我箍住了。央視、北京、上海、遼寧等各大電視臺、報紙都要求採訪我,能推的我都推掉了。前幾天,著名資深電視主持人楊瀾要採訪,我沒有拒絕,也不能拒絕。因為採訪中有王全安導演,節目原打算做一期,因為內容太精彩,錄製完後編導捨不得刪,便改為上、下兩期播出。”

我說:“不管在什麼時候,您總是很細心,老替別人著想。”

他笑了笑,說:“咱們是老朋友,我不知道你要了解哪些情況?咱就不拘形式了,乾脆你問我答,這樣省事。”

於是我開門見山地問:”電影《白鹿原》即將上映,您此時的心情如何?”

陳忠實笑望白鹿原 那10年世外桃源的生活

陳:“從小說《白鹿原》問世到現在,快20年,就小說而言,正式出版發行(不含盜版)已超過200萬冊。近兩三年,各種版本的發行還保持在每年10萬冊以上。從最初的暢銷到20年來的長銷,說明讀者對這部作品的喜愛程度。這是我始料未及的,也是我最感欣慰的。

說到改編和拍攝電影,可謂艱難曲折,由於過程太複雜,聽著也比較潑煩,但不管怎樣,總算塵埃落定了。至於我的心情,當然是高興,畢竟電影是對小說故事的另一種藝術表現和再現形式,相信受眾者會從全新的視聽角度領略那段不平凡的歷史。”

在老家的十幾年生活

真正才是刪繁就簡三秋樹

假如把張藝謀的長相,當做典型的“兵馬俑”,那麼,陳忠實的相貌與1。78米的身板就是標準的“關中漢”了。接觸或認識陳老的人都知道,他屬於年輕時就很成熟,老了更顯得滄桑的那種。他臉部表情凝重、稜角分明,額頭溝壑縱橫,一看就是那種飽經風霜、歷盡坎坷。尤其是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充滿了睿智和故事。

問:“1993年6月,您歷時十載,嘔心創作的長篇小說《白鹿原》一經出版,便在中國文壇引起巨大的轟動,成為當年‘陝軍東征’的扛鼎之作和中國現代文學的里程碑。1997年,小說榮獲第四屆茅盾文學獎,再次奠定了您在中國文壇舉足輕重的地位。小說後來被改編成同名秦腔、話劇、舞劇等多種文藝表演形式,受到廣泛好評。從而使位於古城西安東城的白鹿原,成為一個文學的意象地和人們觀光旅遊、休閒度假的好去處。由此可見文學藝術的魅力、影響力、感染力。”

陳:“白鹿原這個地方以前叫狄寨原。自小說面世後,這塊地方就被稱為白鹿原了。由於我的老家在白鹿原下的席王街辦西蔣村,因此,我的簽名落款也都是‘原下陳忠實。’近年來,西安的一些高校紛紛遷址落戶於此,不少農家樂也因此生意紅火,就連電視臺和一些影視劇組,也將白鹿原一帶作為主要拍攝基地。從而使全國觀眾更多地瞭解三秦特色和關中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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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您曾長期在基層工作,生活積累豐富,創作體驗紮實,文字功力不凡。在《白鹿原》裡,您大量使用關中方言、典故和傳說,為關中方言的挖掘梳理、規範應用、精確甄別和方言生僻字的考證、註釋、運用等做了大量艱苦、且極富成效的工作。”

陳:“我生在農村、熟悉農民、關注農業。對土地和農民有深深的感情和眷戀。他們的語言最鮮活、生動,我只不過及時捕捉到了而已。”

問:“陳老,在您的創作生涯中,您覺得哪段日子最難忘?”

陳:“最難忘的當然要算1983—1993年我在老家的那10年時間。1983年,我分別掛職灞橋區文化局副局長和區文化館副館長。不受開會、簽到、坐班等約束,時間由我自己支配,相對自由一些。為了文學創作,我一個人搬回祖上留下的老宅子。

初春,桃花開了,原坡和河川裡,浮起一片一片粉紅的似乎流動的雲;小麥揚花季節,鋪天蓋地的青蔥蔥的麥子,把來自土地最誘人的香味,釋放到整個鄉村的田野和村莊;早晨,我總是被樹上嘰嘰喳喳的鳥鳴叫醒,晚上,躺在躺椅上,仰望深邃天空上的滿天星斗,感受天光與地脈的親和。抽著煙、品著茶、搖著蒲扇,當圓圓的月亮浮在白鹿原的東頭、宛如輕搖蓮步的仙女,向我面前移來,直到消失到西邊的屋脊背後時,我就知道我該睡覺了。白天有了靈感就埋頭寫作,傍晚去灞河邊散步,若是夏季,還可以到灞河游泳、沖涼,真和世外桃源一樣。每次憶起這些,我都由衷地詠歎,我的原下鄉村。”

陳忠實笑望白鹿原 那10年世外桃源的生活

問:“看來,白鹿原是您生命的本源,是您的精神家園所在。那麼,您的吃飯問題怎麼解決?”

陳:“我帶著夫人為我準備的手擀麵和半成品菜肉,均已切好拌好,回到鄉下,存放在冰箱,到了飯時下鍋即熟。那十年是我最愜意的生活狀態,雖然稍顯苦焦,但小說《白鹿原》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和環境中創作出來的。”

問:“真不容易,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貧。作為名人,您感覺到有壓力嗎?”

陳:“我從來不把自己當名人看,只當作芸芸眾生中的普通一員。年輕時候有壓力,而且壓力來自各個方面,有時候也很困惑。現在孩子都大了,該有的也有了。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沒有什麼壓力。

我做人的信條或準則就是:‘刪繁就簡三秋樹’。這是鄭板橋的一句詩。我最喜歡簡單。受老父親的影響,我喜歡種樹,種花。老宅子裡,我栽的樹有棗樹、玉蘭樹、竹子等。花卉裡我最喜歡月季,因為它從春到秋三季都開花,令人賞心悅目。不像牡丹,雖稱富貴花,可一年只開一季,花期太短。鄭板橋的這句詩的後一句是“領異標新二月花”,我做不到。因為我這個人很傳統,不崇尚標新立異。”

見天都是這樣子

攪得人心老靜不下來 真沒辦法

由於社會事務繁雜,加之年事已高,和大多數文化人一樣,陳忠實喜歡靜,喜歡沒有人打擾。閒暇時,他除了寫寫散文、隨筆等,大部分時間都用於讀書、寫序和他一生鍾愛的關中方言考證及書法鑽研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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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陳老師,您現在兼了多少個社會職務?”

陳:“具體數字我也說不全,大概20多個吧。”

問:“據說您在高校的特邀教授就兼了不少?”

陳:“有十幾個吧。喔都是虛的,掛名的。來,來,吃菜。”陳老熱情地招呼著我。

這使我想起了第一次去採訪陳忠實先生時,也和這次一樣,適逢初秋,外面下著小雨,空氣異常清新。他的工作室在西安石油大學家屬區內,見到他時,他剛午休起來,身穿襯衣,下著秋褲,似乎休息得很好,精神不錯。不大的客廳的長沙發上,只有夠容納一個人坐的地方,其餘地方都擺滿了各種書刊,堆得小山似的。不知什麼時候別人送給他的各種禮品,隨意地被放在牆角,早已落滿了灰塵,看樣子,主人就從未將包裝及盒子開啟過。

我被讓坐在長沙發中惟一的位置上,對面是一臺老式電視機。陳老每每寫作完休息時,就坐在這個位置看會電視,欣賞秦腔或球賽。

他拉過書桌前的一把藤椅坐在我的面前,寒暄之後,點燃一支雪茄,和我聊了起來。

“陳老師,您這麼多的書籍,也不整理一下?”“這都是上不了書架的雜書。回頭有空就把它們處理了。”

我面前約一米二的茶几上,也堆滿了報刊,都是近期的,估計陳老正在翻閱。還有製作精美的請柬散落其中,茶几上放著軟中華,是為客人準備的,而他自己卻一直習慣抽老雪茄。“這煙勁大,過癮。”陳老吸了幾口,濃郁的菸草香氣霎時就瀰漫了整個屋子。

“服務員——”一聲招呼,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此時,我們都已掰好饃,陳老又拿起架在菸缸邊的半隻雪茄點燃。

不時有電話響起,他只要看是可接可不接或陌生的號碼就結束通話了。

看到我略帶疑問,陳老無奈地說: “見天都是這樣子,攪得人心老靜不下來,真沒辦法。現在求我寫序和寫字(書法)的人太多,咱上了歲數,又不會電腦,稿子都是我一筆一劃寫的。你要給別人的書寫序,就得對人家和作品負責任,至少得把書稿通讀一遍,一部長篇,幾十萬字,單讀一遍就得一兩個月,身體支應不下來,到時候把人家時間誤了,咱也很難為情。我近年來已寫了100多篇序了。”

問:“那您為何不把這些序彙編成冊,出一本書呢?”

陳(搖了搖頭):“現在出書都是商業運作,出版社是要賺錢的。如果發行量上不去,出版商虧本,還是不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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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樸實的陳忠實。

他是非常嚴謹、且注重細節的。對於讀者、文學青年的拜訪、新人出書找他題寫書名等,他都大力支援並儘量滿足其要求的。有幾次,我求他給我的朋友寫的字,他都如約寫好,且電話通知我去他家中去取。我去時,我的一個朋友也黏著要同去,還帶了一串子80後文學愛好者。因都崇拜陳老,故那天一下來了近10人。陳老不厭其煩,一一滿足了大家挨個留影的需求。其中,陳老給我寫的那幅字,還專門派人給我送了過來,使我這個晚輩感動不已。

問:“陳老師,您的文學語言高度凝練、脈絡清晰、描寫精準。尤其是關中方言,惟妙惟肖、言簡意賅、恰到好處。”

陳:“作家是透過作品與讀者交流的。如果方言太多,尤其是生僻字過多,就會與讀者交流產生障礙。因此我在作品中會盡量避免的。語言實際上就是按照一定的規律和技巧給別人講故事。尤其是書面語言,儘管我用的關中方言偏多,但顧及到作品的讀者不只在陝西,也不一定在國內,因此還是最大限度地在通俗易懂上下功夫,這樣,更多的讀者才能夠理解文學的真諦和語言的魅力,從而被作品所塑造的人物、故事及環境感染。”

話題轉到書法,我說:我經常在全省採訪,去過不少單位,看到一些文學新人的書名、尤其學校校名都是您題寫的書法。外界對您的書法評價是“極富周秦漢唐之風,柳葉竹葉之韻,文人雅士之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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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笑著謙虛地說:“我這不叫書法,就是字。我沒臨過帖,屬於‘我之體’,只是感覺寫的多了,現在比前幾年寫的能好些。至於你說的柳葉體,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評價。”

問:“ 您們這些老一輩大作家,大都寫字功底紮實,寫了一輩子字,從硬筆書法過渡到毛筆書法,字本身就比年輕人寫得好嘛。”

陳:“ 如今的年輕人也不可小覷,他們思維敏銳、出手利落,用電腦寫作快捷,修改也方便,人也輕省。”

關中食文化說到底是麵食文化

陝西八大怪中 關於吃就有四個……

陳忠實先生成名多年,依然生活儉樸、做人低調。在與他的多次接觸中,其待人溫和平易,談話幽默風趣,頗似家中長者。

問:“在我的印象中,您有幾樣最愛:最愛聽秦腔、最愛吃黏面、最愛咥羊肉泡、最愛喝苞谷糝、最愛抽雪茄煙。”

“你把我瞭解得太清了,你總結得對。”陳老笑道。

問:“作為土生土長的關中人,談談您對關中食文化的見解?”

陳:“關中食文化說到底是麵食文化。‘陝西八大怪’中,關於吃就有四個——麵條像褲帶、盆碗難分開、鍋盔像鍋蓋、辣子一道菜。這些都反映出關中歷來風調雨順,五穀豐登,麵食文化豐富。關中人大碗吃麵、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高吼秦腔,折射出秦人豪邁、大氣、粗獷的率直秉性。《白鹿原》小說裡也寫到大老碗、苞谷糝、拌湯、蒸饃蘸蒜、羊肉泡等關中人的傳統吃食。直到現在,這些飯食仍然是大家的最愛。”

陳忠實笑望白鹿原 那10年世外桃源的生活

問:“在這些吃食中,還有哪些您認為比較留戀和可口的?”

陳:“攪團。用新磨的玉米麵粉在滾開的鍋裡,邊撒邊攪,均勻稠稀恰當。其實說白了,攪團不過是一鍋漿糊。用肉丁、紅白蘿蔔丁、黃花、木耳燴成臊子,澆在攪團上,再潑入紅油辣子,香味撲鼻、超常享受。如今,這種美食已被搬到飯店的食譜上,並賣得一把好價;還有麥飯。綿軟可口,尤其是槐花蒸成的麥飯味更佳,那種悠長香味的記憶是遙遠而又溫馨的。還有薺薺菜、苜蓿、芹菜等麥飯,過去只不過是農村人因貧窮以菜代糧的吃食,現在卻是一道菜品、一種賣價不菲的綠色食品和保健食品了。”

“是啊,這些美食不僅防癌、降糖、降血脂、降血壓,是真正的無汙染綠色食品。”我附和道,“談到美食,不得不說美色。您的小說中有不少兩性的描寫,您的寫作初衷和尺度是什麼?”

陳:“在《白鹿原》反映的年代,最新的理念就是打破封建,其中一個重要的內容就是提倡自由戀愛,不再包辦婚姻,標誌性的行動就是女人要把小腳放開,女性要進入社會。在寫作時,對‘性’不能迴避。我給自己的提示是———‘不迴避,撕開寫,不作誘餌’。要寫出在封建幕布之下的中國女性的種種生存形態。就《白鹿原》而言,性的概念、性的理念、女性應該如何生活,是一個時代中國人精神歷程中繞不過的嚴峻問題,關鍵就在於對性描寫的必要性的再三審視和描寫分寸的恰當把握。

一個人宅在工作室

儘量避免來來往往 卻有樂此不疲的事

陳:“ 我現在生活是很有規律的。每天早上7:00準時起床,7:40從東城的家裡出發,8:00左右到達南城的工作室。熱點牛奶,吃些早點,就開始了一天的工作。中午,就在大學職工食堂就餐,也就是家常菜,很可口,也很實惠。晚上回家吃飯,主要是一碗麵。每天睡眠在7個小時左右,睡眠質量很好。”

陳忠實的大部分時間都宅在他的工作室。他說:“現在年紀大了,也不喜歡出去了,即使國外的訪問,我一般都不會去。省內的活動,和文學不搭界的,一般也不會去湊熱鬧。幾年都不去市場、商場一次。生活用品都是老伴或孩子替我買的。”

他沒有秘書,不請保姆,就一個人宅在工作室。有時也看看電視,主要看紀實、歷史和體育節目。誰若打電話找他,他問明緣由,電話裡能說的就說,能辦的辦,辦不成的,他就說明原因。用他的原話說就是儘量避免來來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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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在繁多的各類活動中,聽說有一項您從來不會拒絕,那就是給讀者簽名。是嗎?”

陳:“是的。近年來,灞橋區委、區政府、西北大學、工業大學、石油大學等單位一次性購書就多達500本,並做了包裝盒,對外作為禮品向有關單位贈送。我會逐本簽名的,絕不推拖。我的觀點是:作家寫書就是給讀者看的。讀者越多,說明作家的勞動被人認可和尊重,也是對作者的最大安慰。所以我樂此不疲。”

他給我舉了個例子,有一個月他每籤一天在臺歷上就打個勾。結果那個月30天,他就簽了28天,其中還不包括一天籤幾撥以上的。

是的,這一點我深信不疑,並深有感觸。

有一次,我和同事去工作室拜訪陳老,同事很恭敬地拿出一本20年的舊版《白鹿原》,封面是老年白嘉軒拄著柺杖,翻開扉頁上的作者像,是年輕時的陳忠實。陳老感慨道,那時的我40多歲,現在這書市面上幾乎找不到了。陳老欣然在扉頁上簽名落款。又將自己的大紅印章蓋在簽名下面。同事視若珍寶地捧在手上。

聽到我提及此事,陳老笑了笑說:“我對讀者一直是這樣認真的。”陳老的司機補充道:“這套1993年人民文學出版的、定價為12。95元,現網上已炒到每冊500元。”

在繁忙的工作中,陳忠實獨創了一套鍛鍊身體的辦法,那就是每天午休起來後,從南陽臺到北陽臺快步走25個來回,邊走邊甩胳膊,效果很不錯。陳老粗略算了一下,相當於每天疾走600米。難怪他總是那麼精力充沛、精神飽滿。

談到他的家庭,陳忠實說,娃們不讓講,他也不便說。

趁他上洗手間,我問了他的司機。司機說,陳老的老伴知冷知熱,很體貼陳老。他們養育了三個孩子,孩子們都很有出息——大女兒是一名律師,二女兒在出版社,小兒子在電視臺。孩子們都很孝順。很低調,不願被外界提及。每逢週末節假日,全家人聚在一起,其樂融融,盡享天倫之樂。

陳忠實笑望白鹿原 那10年世外桃源的生活

問:“今年是您老70大壽,怎麼不大辦一下?”

陳:“60歲時大過了一次,因各界來的朋友太多,無法應酬,因此,我就決定以後不再操辦了。”

吃完飯,已是晚上9:00,我說,陳老師,咱們照個相吧!他說,算了,咱倆不是有合影嘛。我這人不喜歡照相。我換了個話題說:那您給《家庭》讀者寫幾句話吧。行!他爽快地答應了。掏出筆說,我沒帶紙。我忙從包裡找出一張正文有內容的A4紙,讓他寫在反面。陳老略加沉思,便寫下:“閱讀《家庭》 品味生活。”八個大字。

這頓飯整整吃了兩個小時。陳老抽了兩支雪茄。看得出,他今晚心情很好,氛圍很融洽。下樓時,他肩挎一個黑包,皮質已磨損露出底色,翻蓋也合不嚴實了,看樣子有些年代了。我掂了一下,沉甸甸的。要替他背,他執意自己來。他說這個包已跟了他17年,很實用。多少人勸他換掉,他說習慣了,有感情了,一直形影不離地伴隨著他。

目送著他坐車緩緩離去,我的眼睛溼潤了。

這就是陳忠實——一個做人樸實、生活樸實、忠實讀者的真實陳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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