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草和一塊寶的長久磨合

一棵草和一塊寶的長久磨合

文:蘇從惠

一棵草和一塊寶的長久磨合

天剛矇矇亮,未等定時的鈴聲響起,她已經起床了。拿起床頭充好電的手機,輕輕悄悄摸索著到客廳穿衣服。不敢開燈,怕驚醒帶著怨氣入睡的丈夫,再來一場不愉快。如同那纖弱敏感的身體一樣,丈夫的睡眠也是極為敏感的,極其細微的一點兒動靜,也能將他從熟睡中驚醒,以至於她常常懷疑他是不是認認真真睡著過,想來他那異乎尋常瘦弱的身體狀態是有根可循的了。

常常,為他那比女人還狹隘的小心眼兒鬱結於心,卻又無計可施。偏偏呢,身體如此羸弱的人,卻生就一付比花崗岩還頑固的頭腦,唯我獨尊。那一份無可比擬的固執與不可理喻的無理取鬧讓她欲哭無淚,只感覺自己要爆炸一樣。可是,卻只能拼命讓自己沉默,沉默下來。想到這些,她不由自主地輕輕嘆口氣。嘆口氣,似乎能舒緩些。嘆口氣,忍下不由自主湧出的淚水。近年來,自己的淚水似乎多了些,像小時候一樣,也不知為什麼。而嘆氣,也不知何時竟成了一種生理習慣,無緣由。

一棵草和一塊寶的長久磨合

穿好頭天晚上就放在沙發上的衣服,長長的撥出一口氣,然後認認真真去洗漱。今天本應該是高興的日子,她可不想讓自己灰頭土臉,無精打采的。撥出一口氣,再想想,丈夫除了頭腦頑固,老化些,對自己,在生活上還是很照顧的,不是嗎,一日三餐是不勞自己費心的。自己愛睡懶覺,飽睡醒來,飯菜早已做好;不舒服了,向來願意硬撐,從不主動看醫生,這也是兒時就養成的習慣吧。每次,總是丈夫去幫自己取了藥來,強迫吃下。各人生長的環境不同,行為方式,思維習慣,自是千差萬別。丈夫從小體弱多病,對於身體的諸種不適格外關注;自己呢,一路走來,飢寒少詢問,冷暖自添衣,就像那歌中唱的,沒媽的孩子是根草。野草的生命力是旺盛的,實在沒有必要小心翼翼。面對噓寒問暖,自己也不曾表現出多少感動,更不會禮尚往來,單單為這,也慪氣不少。

這麼多年了,一塊寶與一棵草的磨合依然無果。誰也不曾改變過誰,誰也不想為誰改變。那塊寶呢,早已不能稱其為寶,或者說,無論怎樣努力也不曾成為過任何人手中的寶,卻依舊處心積慮,自己更加珍愛自己。那棵草呢,不尋雨露,榮枯隨意,無意中倒儲存了自己的新綠鮮活,另有一種蓬勃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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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這麼多年的磕磕絆絆,打打鬧鬧,其實也不為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她自信自己的包容與涵養非一般農家婦人可以比得,自幼,良好的家庭教育讓她不爭不貪,萬事寧可讓著些。而他呢,遺傳了他們家的多疑小性。他自己也承認,他們大家庭的風平浪靜與她的包容忍讓是分不開的。可是,他們夫妻之間也常常激流暗湧。從來,得寸進尺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劣根性,她常常感到人性的悲涼,她好性,卻不軟弱,忍讓,也不失原則。總是要有一場不定期的火山爆發,才能換來一段時間的寧靜祥和,以至於她忍不住又要長長的嘆口氣,唉,人哪!

洗漱完畢,卻發現臥室裡的燈亮了。

想起昨日與他商量去領獎的事情,中午吃飯時,看他心情還好,小心翼翼詢問:“我有一個徵文獲獎了,明天頒獎,我去不去?”

立馬,他的臉色晴轉陰,甩出硬邦邦兩個:“隨便。”

好在,這麼多年她習慣了他這從不需要過渡的表情轉換,不以為意。壓下心中一絲隱隱的不快,含笑相問:“隨便的含義呢?是讓還是不讓?”

其實,這麼多年的夫妻,她再清楚不過他的小伎倆,隨便的潛臺詞是“不行”。可是,從他的嘴裡絕對不會說出不行兩個字,你自己領會好了。這次,她偏要揣著明白裝糊塗。逼他說出。依舊是那冷冰冰的兩個字:“隨便。”

她心情正好,不與計較,依舊溫言軟語:“哦,隨便,從字面理解就是我願去就去,是吧?那好,我明天就去吧,那麼我可給村裡客車打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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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依舊蹦出毫無溫度的兩個字:隨便。忽然,一絲倦意襲來,有些累的感覺。起身,她從臥室取出自己的手機,找到並不熟悉的號碼,撥出。

還是五點?好,知道了。哦,一個人。好。

臥室裡的燈亮著,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進去,見他依了床頭披衣坐著,輕聲說:“天還早,你再睡會兒吧。”

他瞪著眼睛:“你真去?”

幾分不快:“什麼叫真去,昨個兒不是說好了嗎?”

“你和誰說好了?我說讓你去了嗎?”

“你說不讓了嗎?你不是說隨便嗎?我不是和你說清楚了我要去嗎?”

“我——”他一時語塞,轉而又強硬尋隙,“你那叫商量嗎?那語氣,整個就是通知。”

手機適時響起,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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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通話手機,她平靜地望著他:“我不和你吵,車到門口了,不能讓人家空跑一趟吧。讓我去嗎?”

“你都答應人家了還問我,這不就是通知嗎,還和我商量幹嘛?”

“你說通知就算通知吧。我走了。”她拎起床頭的小包,走出屋外。

“晚上回來嗎?“ 身後,傳來他的詢問。

“回來。”

門,輕輕關上了。

TAG: 自己隨便丈夫嘆口氣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