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傳奇,都襯著一地雞毛的生活底色——讀《小王子的星辰與玫瑰》

人類太孤獨,需要製造傳奇,讓麻木的精神偶爾亢奮一下。聖埃克蘇佩裡,恰恰具備成為傳奇的條件:他的飛行冒險經歷是傳奇,他看似隨意寫就的《小王子》是傳奇,他駕機神秘失蹤消失在廣袤太空是傳奇……

《小王子的星辰與玫瑰——聖埃克蘇佩裡傳》以時間為軸,記述了聖埃克蘇佩裡44年人生的悲歡離合,梳理出《小王子》背後隱藏的人生密碼,將“小王子之父”的傳奇人生還原為人間煙火。

一、鳥兒已經飛過,天空未留痕跡

駕飛機翱翔天空,是聖埃克蘇佩裡一生的追求。先是作為空中郵政飛行員運送郵件,後成為法國空軍,並在二戰中駕機參與了對德作戰。以天空為人生畫板,視星辰為前進座標,這個“屬於天空和沙漠的人”,感性且任性在生活在雲端,神采飛揚,思接千載。

在周遊世界的飛行中,在二戰的顛沛流離中,敏感的聖埃克蘇佩裡把對世界和人類社會的思考,寫進了一部部作品中,而最打動人心、發行量僅次於聖經的《小王子》,無疑是其思考的集大成之作。這部披著童書外衣的小書,打動的,往往是有著一定人生閱歷的成年人,它讓人回望,引人思考,催人淚下。

《小王子》的結尾有一句話:“小王子出現過,卻又消失了。”書出版一年後的1944年7月,聖埃克蘇佩裡駕駛P—38飛機飛往裡昂執行測繪任務過程中,失去蹤跡。這位大個子飛行員,在《小王子》中以講述人出現,但他的內心更象小王子,保持童心,充滿憂鬱,在雲端俯瞰地球上的芸芸眾生。

“追逐星星的日子結束後,他如流星般劃過”。鳥兒飛過,天空清朗。

聖埃克蘇佩裡與小王子,肩並肩在雲端微笑。

二、《小王子》中各色形象的原型

《小王子》塑造了一系列鮮活的人物或意象 ,《小王子的星辰與玫瑰》透過對聖埃克蘇佩裡生活的掃描,提示了隱藏在書後的原型。

小王子的形象來源於情人西爾維婭公寓裡的洋娃娃;小王子精心呵斥的玫瑰,原型是作者的妻子龔蘇蘿,玫瑰花開香又美,葉間有刺扎得慌,龔蘇蘿自由無羈的生活方式,讓聖埃克蘇佩裡在愛與哀愁的風雨中徘徊;書中的小羊源於貴賓犬摩卡;老虎來自拳師犬“漢尼拔”;小狐狸源自撒哈拉朱比角機場的一隻非洲小狐狸。

當然,小說不是現實,考據出的原型,只是作品的素材來源之一,不可完全畫等號。作家如同一個廚子,把各色材料編織到一起,端出一盤新的菜,雖能分辨出種種食材,但蘿蔔有了肉味,白菜摻了豆腐,已不是各自原來的味道。

所有傳奇,都襯著一地雞毛的生活底色——讀《小王子的星辰與玫瑰》

三、未能完全解開的死亡之謎

1944年7月31日,聖埃克蘇佩裡從巴斯蒂亞起飛執行測繪任務,未能返航,推定為失蹤。一年後,他被正式認定為為國捐軀。在親友的回憶中,有些資訊透露出作家對死亡的預感,他的妻子龔蘇蘿執著地認為,作家的失蹤是一次“定製死亡”。但他最終消失在何處?是什麼原因導致墜機?如同馬航人間蒸發的飛機一樣,多年無解。

《小王子的星辰與玫瑰》解開了墜機之謎。1998年9月,一位漁夫在馬賽海岸打撈出一條銀製的手鍊,上面有聖埃克蘇佩裡和龔蘇蘿的名字。隨後,潛水員在水下發現了飛機殘骸。2003年9月,飛機殘骸打撈出水,錶盤上的數字,正是聖埃克蘇佩裡駕駛的洛克希德P—38飛機序列號。

作家最終歸宿之謎解開了,但墜機原因大概永遠不會被破解。一生傳奇的聖埃克蘇佩裡,製造了臨終的傳奇,讓你猜猜猜。

四、傳奇不過是易冷的人間煙花

《小王子的星辰與玫瑰》的字裡行間,充滿對聖埃克蘇佩裡的敬佩、讚賞、同情,敬佩他極具人性又超脫的生活,讚賞他豐富的精神世界,也同情他“矛盾重重、一團亂麻”的生活。

在作者看來,聖埃克蘇佩裡註定要遭受誤解:“他不受制於成見,人生充滿了矛盾。他作為先驅,卻活在過去;作為科學愛好者,卻最相信本能;作為作家,卻不信任語言和知識分子。他迴避貴族生活的束縛和義務,卻全然保留了封建領主的世界觀。他呼籲人們彼此以兄弟相待,內心卻是一個精英主義者,生活中也不擅交際;他讚美紀律和義務,卻經常挑戰它們的極限。每個學派都拉攏他,最終卻無一接收他。我們努力摸索著,不放過最小的細節,試圖判定他是怎樣一個人。”

人本身就是一個複雜的矛盾體,狄德羅稱:“人類既強大又虛弱,既卑瑣又崇高,既能洞察入微又常常視而不見。” 張愛玲感慨:“人生是一襲華麗的旗袍,裡面爬滿了蝨子。” 聖埃克蘇佩裡傳奇人生的背後,也充斥著一地雞毛的瑣碎與無聊。但聖埃克蘇佩裡仍擔得起“傳奇”一詞,正如傳記作者所說,他的作品“讓我們想超越自我,讓我們懷有夢想”。

看透生活本質,依然熱愛生活 ,努力去佔領精神的高地。

有夢想,真好!

五、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1928年,在西撒哈拉的朱比角——一個“被上帝拋棄的地方”,28歲的聖埃克蘇佩裡心情不錯。作為空中郵政公司飛行員和朱比角機場負責人,他無經濟之虞,無情感糾葛,無就業壓力,陪伴他的是一間小木屋,一面朝向大海,另一面對著沙漠。43歲時的聖埃克蘇佩裡回憶這段生活,寫道:“住在沙漠裡時,我最愛我的房子。”這應當是一種簡單而充實的幸福感。

或許,聖埃克蘇佩里斯時的心境,與中國詩人海子臨終前的心緒有些相似。25歲的海子寫下“面朝大海   春暖花開”時,願天下人都能劈柴餵馬,擁有像他一樣的幸福。不料,兩個月後,海子卻在幸福的餘音中自殺身亡。聖埃克蘇佩裡深情回憶沙漠生活的第二年,他和他的飛機消失在雷達中。

了無蹤!

聖埃克蘇佩裡走了,小王子也回到了B612行星——他的故鄉。

歸去來!

其實,那個一頭金髮、面帶微笑的小人兒,一直沒有離開。

所有傳奇,都襯著一地雞毛的生活底色——讀《小王子的星辰與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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