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經·為政》的內容是什麼?《易·大畜》中有哪些歷史典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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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以貫之

來書雲:“謂《大學》‘格物’之說,專求本心,猶可牽合。至於《六經》①《四書》所載‘多聞多見②’‘前言往行③’‘好古敏求④’‘博學審問⑤’‘溫故知新’‘博學詳說⑤’‘好問好察⑥’,是皆明白求於事為之際,資於論說之間者,用功節目固不容紊矣。”

① 六經:《詩》、《書》、《禮》、《易》、《春秋》、《樂》。

② 《論語·為政》“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

③ 《易·大畜》“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

① 《論語·述而》“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② 《孟子·離婁下》“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

③ 《中庸》“舜好問,而好察而言。”

顧東橋先生來信說,您陽明先生把《大學》中的“格物”解釋為專求自己的內心,勉強說得通。但我認為還是要把主要放在具體事兒上,也就是處理事情需要的具體執行步驟和應對策略。《六經》、《四書》中所講的“多聞多見”、“前言往行”、“好古敏求”、“博學審問”、“溫故知新”、“博學詳說”、“好聞好察”這些,說的也是同樣的意思。“知”要在處事中求取,在辯論講說中獲的增益。做學問功夫的順序次第是不能亂來的。

格物之義,前已詳悉,牽合之疑,想已不俟復解矣。至於“多聞多見”,乃孔子因子張之務外好高,徒欲以多聞多見為學,而不能求諸其心,以闕疑殆,此其言行所以不免於尤悔,而所謂見聞者,適以資其務外好高而已。蓋所以救子張多聞多見之病,而非以是教之為學也。夫子嘗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①。”是猶孟子“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之義也。此言正所以明德性之良知非由於聞見耳。若曰“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則是專求諸見聞之末,而已落在第二義矣,故曰“知之次也”。夫以見聞之知為次,則所謂知之上者果安所指乎?是可以窺聖門致知用力之地矣。夫子謂子貢曰:“賜也,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歟?非也,予一以貫之②。”使誠在於多學而識,則夫子胡乃謬為是說以欺子貢者邪?一以貫之,非致其良知而何?《易》曰:“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夫以畜其德為心,則凡多識前言往行者,孰非畜德之事?此正知行合一之功矣。

“好古敏求”者,好古人之學而敏求此心之理耳。心即理也;學者,學此心也;求者,求此心也。孟子云:“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非若後世廣記博誦古人之言詞,以為好古,而汲汲然惟以求功名利達之具於外者也。“博學審問”,前言已盡。“溫故知新”,朱子亦以溫故屬之尊德性矣。德性豈可以外求哉?惟夫知新必由於溫故,而溫故乃所以知新,則亦可以驗知行之非兩節矣。“博學而詳說之”者,將“以反說約”也。若無反約之雲,則“博學詳說”者果何事邪?舜之“好問好察”,惟以用中而致其“精一”於道心耳。道心者,良知之謂也。君子之學,何嘗離去事為而廢論說?但其從事於事為論說者,要皆知行合一之功,正所以致其本心之良知,而非若世之徒事口耳談說以為知者,分知行為兩事,而果有節目先後之可言也。

① 《論語·述而》“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

② 《論語·衛靈公》“子曰:‘賜也!女(通‘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輿?’對曰:‘然,非輿?’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陽明先生回答說,“格物”這個事情,上封信已經說過了,這次就不浪費口水了。您說的典故,從字面上看的確有道理,但把背景考慮進去,就有點斷章取義了。任何真理都有自己適用的條件和範圍,不提限定條件的結論等於耍流氓。

比如您說的《論語》“多聞多見”的例子,《論語》中的原話是:子張學幹祿。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

子張向孔子詢問為官之道。孔子說:“多聽別人的話,有疑問的先保留,不要輕易下結論,要謹慎發言,挑有把握的說,只有這樣才能減少過失。多看別人怎麼行事,把自己覺得沒有把握的放在一邊,做自己有把握的事情,即便如此,也要謹慎。這樣就不至於經常後悔。為官之道就在其中。顧東橋要表達的意思是,孔子教自己的弟子要多聞多見,可見外在的聞見是非常重要。

陽明先生指出,孔子講話的重點不是在“多聞”和“多見”這兩者上,重點在“多聞闕疑”中的“闕疑”和“多見闕殆”中的“闕殆”上。子張最大的本事是博聞強記,幾乎是過目不忘,書讀得特別多,喜歡四處炫耀。認為多聞多見才是學問,做事不能時時反求自心。閱歷見聞越多,越會助長子張致力於外、好高騖遠的毛病。所以孔子所說,只是對症下藥,針對子張的個體特質開的藥方。顯然這個藥方是有獨特性的,並不是可以適合所有人的靈丹妙藥。

陽明先生接著說,孔子說“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

這句的意思是,“有些人是沒什麼腦子的,不知道的事情也會想當然的去做,結果往往比較不妙,我顯然不是這種人。我會兼聽則明,這就是次一等的‘知’了。”

既然“多聞”“多見”是次一等的“知”,是第二義。那麼第一義不言自明,就是可以對所見所聞做出取捨的良知。從這裡可以窺見孔門致知功夫的用力之處。

孔子對子貢說:“賜也,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歟?非也,予一以貫之。”意思是“子貢呀,你覺得我現在的學問水平很高,是因為我讀了很多書和有足夠多的閱歷嗎?不是的,我只是‘一以貫之’而已”。如果學問真的在於“多聞”“多見”,孔子這麼說豈不是在欺騙子貢嗎?

“一以貫之”究竟什麼意思,後人爭議很大。陽明先生的認為“一以貫之”就是“致良知”。用白話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一條線順下來的,“一以貫之”就像串糖葫蘆,一個挨著一個一串下來。這串糖葫蘆的第一個就是“致良知”,之後才是多聞多見等等。如同一棵樹從根到梢,根就是個“致良知”。根活了,整棵樹才能生意盎然;根死了,再豐厚的陽光雨露也是沒用的。人如果沒有這個“良知”做主,再多的“多聞”“多見”,也是無法真正凝聚起來滋養生命質量的,更別說什麼“吾心光明”了。

《易經》上說“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意思是“應當多多學習古聖先賢的言行,察言以求其心,蓄養自己的德行”。這句的重點是“畜其德”,“多識前言往行”只是服務於“畜其德”的。這正是知行合一的功夫啊!

“好古敏求”,出自《論語•述而》:“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意思是說“我也不是生而知之的,只是喜好學習古聖先賢的學問,效仿古聖先賢蓄養自己的德行,求的只是自己心中的理而已。”心就是理,學問無非自己內心天理的生髮、展現而已。“求之者”無非此心而已。

孟子說“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意思是“學問之道沒有別的什麼,不過就是把失去了的本心找回來罷”。後世的人把“好古”理解成透過博聞強記古人的言詞,用來追逐功名利祿,把“好古”當做粉飾於外的道具。這顯然是錯誤的理解。

關於“博學審問”,前面章節已經說過了,這裡就不再囉嗦了。

關於“溫故知新”,朱熹先生也認為“溫故”屬於“尊德性”的範疇,而“德性”顯然是心內的東西。另外,只有“溫故”才可以“知新”,這也說明知行不是兩件事。

“博學而詳說”出自《孟子·離婁章句下》。原文“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意思是“絢爛之極終歸於平淡”,博學詳說歸於簡約。“博學詳說”是手段,“歸於簡約”才是目的。如果沒有“反說約也”的目的,“博學詳說”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舜的“好問好察”,只是用“中”而達到道心的精一。道心就是良知。

君子處世,又怎麼可能完全脫離人情事變呢?

在入世治世的具體應對中,要點全在“知行合一”的功夫上,“知行合一”的功夫就是致本心的良知。那些嘴巴說說、耳朵聽聽就當做“知”的人,是根本沒搞懂“知”“行”只是一件事,還是把“知”和“行”當成兩件事來看待,所以才扯出個先後次序的問題。

總結一下,良知的重要性是高於知識見聞的。陽明先生並不是輕視知識見聞,而是不認同把這些東西凌駕於良知之上。如果知識見聞凌駕於良知之上,心就成了大海孤舟,隨波逐流了,還談什麼心性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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