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September 01，2019
圖片來源 雙第華僑農場
在那個交通欠發達的年代裡，龍海雙第華僑農場像蒙著一層神秘的面紗，曾經讓我感覺遙不可及。
它的神秘在於：其一，遠。孤懸在深山裡的雙第農場人跡罕至，僅靠一條鄉級公路與外界聯絡。從海澄西門坑村出發，這條路斜斜插入此去兩旁的零星村落，漸行漸遠。公路逶迤幾十裡幾乎都是人煙稀少的山溝密林，與熱鬧的海澄鎮相比，簡直就是一個“江南”一個“塞外”。其二，異域情調。從雙第走出的歸僑僑民被本地人友善地稱為“雙第番仔”。他們不說閩南話，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有時也嘰裡咕嚕說些別人聽不懂的話語，衣著打扮很顯花哨。
圖片來源 網路
我小時候打心眼裡羨慕這些“雙第番仔”，認為他們都是些有錢的主。
高一下學期的時候，我們班來了個插班的女生，是個“雙第番仔”。和她相比，班上最會穿衣打扮的漂亮女生立馬變成土包子一個，“班花”頃刻間易主。她身材窈窕，穿著式樣新穎別緻的連衣裙，一個禮拜都不會重樣。性格活潑開朗，臉上老是一副含笑脈脈的表情。不但人長得漂亮，還特別會唱歌，一開口就豔驚四座，飆的都是高難度的音。班上原來的文娛委員自愧不如，於是知難而退。換她來當文娛委員，所有人全都服氣。
那時全班的男生女生都在關注議論她，據說連最調皮的男生在她面前也能迅速老實下來，這文娛委員簡直就是女神級別的存在。可惜女神只讀了一個學期就漂洋過海走了（這不奇怪，當時“雙第番仔”與海外有千絲萬縷的聯絡），從此不知所終，沒有了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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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娛委員的出場秀短暫而美麗，如同驚鴻一瞥，更加加深我對雙第的好奇，不知什麼樣的靈山秀水才能滋養出這般出色的女孩？加上當時由雙第華僑農場投資興建的一座高樓平地而起橫空出世，在石碼小鎮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那是一座綜合性商住樓，命名曰“華僑大廈”。其外表豪華壯觀，在小鎮眾多的低矮破舊樓房中如鶴立雞群，氣勢十分不凡。引人心裡暗暗忖度：這大廈背後的雙第農場定是個富得流油的地方。
由是諸多因素撩拔著我很想去那個神秘的地方瞧瞧。
圖片來源 雙第華僑農場
那年放暑假的一天早晨，我約上同學玲玲，我倆各騎了輛半舊不新的腳踏車，不知天高地厚，信心滿滿地要去尋訪那個臆想中的福地。沿著坑坑窪窪的土路前進，轉過了一個村落又一個村落，山路曲曲折折、綿延不絕，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走了半天，路轉溪頭忽現，視野裡出現了一大片水草豐美的地方，一條蜿蜒的小河傍著青草地悠悠流淌。當時也不管什麼衛生不衛生，我倆在水泊裡掬一捧清冽的水仰頭就喝。水質甘甜好喝，特別解渴。我至今牢牢記得那片綠得醉人的草地，和那條清澈得能照出人影的溪流。後來才知道那是著名的九九坑溪 ，是出入雙第農場途中必經的一道養眼風景線。
圖片來源 雙第華僑農場
話說那天我和同學玲玲經過了一道又一道灣，眼前擋住去路的卻除了山還是山，層層疊疊、無窮無盡。長途跋涉的腳踏車不堪負累，吱吱亂響以示抗議，一旦罷工將陷我們於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境。深山空寂，強烈的不安全感油然而生。我倆看看無望，只好原路返回，鎩羽而歸。
那次尋訪雙第農場就這樣無功而返了，雙第在我心中依舊神秘得如同蒙著面紗的阿拉伯女郎，意外的驚喜是欣賞到“九九坑溪”美麗的風景。
圖片來源 雙第華僑農場
歷史的車輪滾動到二十一世紀，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雙第農場昔日行路難的狀況已一去不復還。當年由海澄西門坑村進雙第的那條公路已基本廢棄不用，政府早就另闢蹊徑，從石碼鎮普邊村出發，逢山開山，逢坡削坡，建成了一條寬敞的可容兩車同時並行的水泥大道。而且車程大大縮短，從石碼到達雙第農場不過半個小時左右。回想當年我和同學玲玲長途跋涉，騎著破腳踏車一路勞頓的雙第之旅，恍如一夢。
圖片來源 雙第華僑農場
自然雙第農場的神秘面紗也早已被我揭開，來自於少年時期的種種臆想猜測如今想來十分好笑。事實上雙第農場與閩南一般農村無異，也是雞鳴犬吠、開軒面圃的鄉下景緻，一樣是田頭耕作、牧羊放牛的農村生活。雙第，並不因安置大量歸僑而洋氣貴氣起來。我所認識的美女文娛委員，或許是歸僑自身攜帶的氣質讓她看起來與眾不同。農場附近如今還存留的幾家千層糕、印尼粽、印尼粿等食品作坊，據說是正宗印度尼西亞、越南歸僑的後裔，他們如今衣著打扮、舉止行動均與本地人一般無二，若不開口自報家門，諒必無人知曉他們是“雙第番仔”的後代。
圖片來源 雙第華僑農場
來過雙第幾次，我便深深地愛上她的安靜。這裡與世無爭，“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這裡，天很高，雲很淡，而世事很遠。假如你要體驗陶淵明“舟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的感覺，這裡，就是田園，就是歸宿。
作者 青鳥
執業稅務師，現服務於龍海某稅務師事務所。漳州市作協會員，曾有文章發表於行業期刊及報紙副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