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南北之風,織錦繡莊園,悠悠佚事話“靜園”

明朝初期,洪武帝實行“開中法”,鹽業自此打破官府壟斷,進入了普通商業流通領域,山西人借地利之便,以“誠實守信、重義輕利、儉約克己”的經營理念,逐漸形成了十大商幫之首的“晉商”,湧現出許多詩書傳家的儒商。到了清朝初期,“晉商”氣候大成,在這種氛圍下,車輞(wǎng)常家逐漸脫穎而出,從康熙年間開始,考取功名者多達一百多人,仕宦商儒迅速發展,創立了十個“德”字頭字號,人稱“十大德”商號,商界顯赫一時。

常家不僅積極行商學儒,更是從明末開始便不惜重金開始營造自己的生活和精神家園,而大規模的修建“常家莊園”則是從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開始。經過一百多年的擴充,到了光緒年間,常家形成了佔地六十多萬平米,房屋四千多間,園林十三處的宏大規模。

與其他晉商大院不同的是,“常家莊園”建築規模宏大、氣勢法度凝重、結構設計嚴謹、設施功能齊全,更難能可貴的是其主體建築突出了北方民居特點的同時,園林設計的南北融合,景色美不勝收,可謂是晉商大院園林設計第一家,尤其以“靜園”為代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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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園”概況

“常家莊園”的“靜園”常氏中北常一支修建的園林,初建於乾隆、嘉慶年間,完成於光緒初年,當時正值常家外貿生意最為發達之時,所以常家對“靜園”的資金投入也是遠超其他園林的,再加上清朝中末期正值我國造園藝術發展的巔峰時代,故而這就註定了“靜園”的雅緻、肅靜、空靈的南方建築格調與北方規整、質樸、大方的建築風格融於一體,生來不凡自是有著深刻的歷史背景。

常家將此園的名字冠之以“靜”,是一種對大自然的迴歸的渴望,發自一種對“出世”的追求,體現的是常家一種超然的心態。《道德經》雲:“歸根曰靜,靜曰覆命,覆命曰常,知常曰明。”一個“靜”字,不僅將自己的姓氏囊括了進去,更反映出常家對於迴歸生命本源,家庭觀的一種別樣認識。

中國的園林建造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商朝,無論是皇家園林還是私家別院,無論是南派還是北派,均以崇尚道家的自然思想,因而老子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便成為歷代營建園林的指導思想,“靜園”就是在這種理念下修建成功的園林,它既有南派中小巧中見博大、人為中顯自然的雅緻,又有北派中以真山水為本,依形造勢,形成處處景觀的大氣,集二者為一體,南派中不失豪氣,北派中不失嬌柔,成為“南北相容、相得益彰”互借互用的建築典範,可謂是舉目皆詩意,步步寄情懷的好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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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園”的山水花木、亭臺樓榭

“靜園”有著濃郁的自然美、人文美和建築美,無論從規模到佈局,還是從亭閣建築到山水花木,皆顯示了“北國民居第一園”的宏大精美氣派。

一、“靜園”之美,貴在用水。

眾所周知,水是園林藝術的靈魂,所謂“無水不靈”充分說明水是園林藝術中美感的源頭,“靜園”之所以美,很大程度上受益於其正是以水為基礎,勾勒出園林的自然之美,展現出水的造景功能和“滌我塵襟”的感受。

沿著“靜園”鵝卵石路面向前走,未幾便走至“琴心亭”,在這裡可以看到數股跌宕而下的清泉如拋珠撒玉般洩入疊石為岸的潭中,泉水淙淙有聲,如琴似瑟,故得名“琴泉”,這也是構成了整個“靜園”水景的源頭。“琴泉”注入小潭,動靜變幻無常,故而常家先祖以柳宗元《小石潭記》為名,將此潭起名為“小石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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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石潭”流出的泉水,匯聚在北岸形成一條曲折蜿蜒的溪水,堪比王羲之筆下蘭亭的“清流急湍”,在此宴飲,恣意為歡,可無憂無慮地盡情享受大自然的賜予,故而常家先祖將此間命名為“曲水流觴”,足見常家有著深厚的傳統文化底蘊。

與“曲水流觴”相連的就是整個“靜園”的主景——沼餘湖。此湖雖然不大,也不算出名,但卻是歷史非常悠久。在上古時期便有大禹治水“開啟靈石口,空出晉陽湖”的典故。在當時以祁縣為中心,周圍是一片汪洋,名叫“沼餘祁澤”,大禹治水成功後,汪洋退入黃河,晉中大地上留下許多大小湖泊,而“靜園”中的水流不絕,逐漸形成新的湖泊,人們將此稱為沼餘湖,名字一直沿用至今,沼餘湖的水系應用,賦予了“靜園”園林以動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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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靜園”之雄,雄在山石。

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這句話深深的融入了人們對自然、人生以及社會生活的感悟與思想寄託。

“靜園”西北一隅有方圓14畝的觀稼山,它具有黃土高原特有的丘陵特色,由厚實的沃土隆起而成。與南方園林“奇峰突起”造化靈秀相比,它質樸無華地展現了“地厚以載萬物”的美德,無崎嶇而平緩,無陡峭而渾融,將平淡示於人,更像是一個深得“無為”真諦的隱士、長者。

由於觀稼山是厚土隆積而成,全山均覆蓋山草灌木,登山北望,一望無垠的晉中平原盡現眼前。遠村隱於田野樹木,四時景色各有不同,看草木枯榮,知世事興衰,感悟人生榮辱,因而觀稼山之妙不在乎真的觀稼,當山的性格融入到人的審美情趣,此“山”非山,更是一種人文化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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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人文之觀稼山以外,奇石當屬“靜園”之骨,常家祖先在盡力展現北方真山水的渾然天成之美的同時,也雜糅了江南園林的營造風格,“疊石”與“點石”是其最為明顯的代表。

石之對於文人,是一種具有風骨精神的景觀,古有“米芾拜石”,也有徽宗愛石亡國,更有白居易詩曰:“石雖不能言,許我為三友”,與石頭為友,可見古人對奇石之愛。作為詩書傳家的常家先祖,雖然經商,但是儒商本質的他們尤其尊重文人風骨,故而對園林內石頭的風骨神韻多有追求,正因如此,常氏莊園造園時不惜工本,大量運用石頭對園內湖畔、山坡、水潭、道路等進行裝飾和點綴,可以說“靜園”用石已近乎奢侈的地步。

所用石材也自然來歷不凡,幾乎全部取於太行山大峽谷經過千萬年沖刷形成的“虎皮石”,這種無明顯稜角的石材,多種顏色夾雜其中,形成豹斑紋、虎皮紋,具有極強的視覺衝擊感。其風格與江南所用以“瘦、漏、透、皺”為特點的太湖石、層巒疊嶂的壽山石、以及儀態萬千的靈璧石形成鮮明的反差的對照。其石之美,敦實方正、質樸無華,恰如雄渾偉岸的北方漢子,自有灑脫之大度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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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靜園”核心,人工建築。

如果說園林建築中最關鍵的是什麼?那無疑是人工建築了,再好的自然風景也需要建築來襯托。“靜園”尤其作為北方園林,比之南方宅園一體的園林來看,其建築要少得多,因而人工建築就顯得更為重要。

那麼,位於沼餘湖北端的“觀稼閣”便是“靜園”中的主題建築,同時它也是整個常家莊園中最高的建築,由於它建造地理位置特殊,恰好體現出士大夫“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的精神境界。儒家雖是入世,但一直強調著淡泊名利、崇尚無為、寄情于山水的“隱士”精神,古人也曾用無數名篇來歌頌田園風光,以表達對這種生活的嚮往。

所以“觀稼閣”可謂是整個“靜園”中的點睛之筆,其功用不僅是登臨欣賞四方美景的觀景作用,在戰亂時亦可當瞭望臺之用,其高五層,可遠眺太行、呂梁,近可覽四鄰村舍,具有典型的北方高層建築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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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傳統園林建築強調的就是一個對稱,與觀稼閣隔湖相對的是“聽雨軒”。在園林建築中,軒是獨具特色的建築之一。《園治》雲:“軒式類車,取軒軒欲舉之意,宜置高敞,以助勝則稱。”這種建築有多種形態,並無定製,因而“靜園”中的“聽雨軒”造得如榭似舫,面臨湖面,前為抱廈,三面為遊廊,主體為歇山式三間廳堂。前軒後廳,走廊環繞,四面看去均不相同。這種堂軒結合的構造方法,不僅是南北園林藝術的融合,更體現了常家先祖“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心理狀態。雄居北端疊石之上的“知味軒”也與“觀稼閣”遙遙相對,是一覽湖景的佳地,又因四周有石,前為陡壁,坐於此處,在蒼茫的平原中又有山巔之感,實為不可多得的勝地。

作為“靜園”中“人所停集”之地的“亭”,被恰如其分地安置在園中最適合觀景、人人皆想駐足之地。古人對“亭”之熱愛,已經超越了普通建築,無數壯麗名篇都冠以“亭”之名,如《滄浪亭記》、《醉翁亭記》等。之所以被文人追捧,是因為“亭”作為人工建築,起著與廊橋樓閣畫龍點睛的連通作用。杏園四角有景星、慶雲、枕霞、披風二層式望亭,將四周景緻盡收眼底,另有琴心亭瀕臨於小石潭邊,東可遠眺林間野趣,西可望山色湖光,俯可觀潭中倒影,靜可聽泉滴如琴,在這樣的地方小憩,足可忘卻榮辱,迴歸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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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是園林中的聯絡景點、劃分空間、增加風景深度的建築,也是最富有變化的建築景觀。“靜園”之廊主要凸顯了人文風格,長達150米的沿牆走廊中嵌著52副清代名人名聯石刻石碑,成為欣賞書法駐足之處,另外在轉角處有常氏後人所作的15副《唐詩筆意貼》碑刻,這些石刻的陽剛之氣與木雕花卉的柔美形成“對景”式的襯托。此廊的建造恰好在園林與深宅大院不同的氛圍間形成一道緩衝,增加了“靜園”風景的層次,足見造園者之獨具匠心。

“靜園”之美,讓人頓生詩情畫意之餘,更能感受到儒商家族的文化氛圍,在北國也能瀏覽到江南景色之妙,實為北方難得一見的私家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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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小小的“靜園”,集雄渾的氣勢、空靈的構思、儒雅的韻味、豐富的內涵於一身,從清朝到如今,一直引起社會多方人士的高度關注,常家莊園有“民間故宮”之說,果然不虛。

參考資料:《園治》、《常氏家乘》、《晉商:中國第一商幫的經營之道》、《榆次縣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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