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巧珠
井出深山水，途經雖遠卻潔淨不染。
我的故鄉在一個小島上，村中有一口井因形似半月而得名：月半井。井大而 ，不過兩米多高，井底花崗岩凹凸不平，自然形成溝壑縱橫的粗糲紋路，雖然看不清汩汩而出的源頭，但井水卻常年不枯不溢，清澈見底。
我生活在島上，但依然過著農耕的生活方式，有山有田有地，還添加了大海。每天清晨總是在一擔水倒進水缸中被澆醒，譁、譁！初升的太陽映在窗前，這樣明朗清爽的日子，一天天被母親從那口半月井中挑回。島上人家都是這樣，炊煙裊裊，街巷穿梭，井，來不及分辨映在水中的臉是誰，便一擔擔地被人們挑到家中。
水做的女人，總離不開井，離不開水，她們早餐過後，便到井邊浣衣洗菜，幾個人一起，桶起桶落，聊著家常，聊著開心事，要洗的洗淨了，要聊的也聊差不多了，身心清爽，愜意地端著潔淨的衣物回家。到了傍晚時分，在外忙碌了一天的男人，直接先到井邊打一桶井水，仰頭一口氣灌入體內，澆一澆自己，擦一擦身子再回家。他們說：“這井水洗得才潔淨。”
隨著自己年事的增加，漸漸明白，井水真的乾淨，它跟隨地脈行走，不受任何汙染。怪不得島上人家對她這麼青睞。至今有了自來水，但每年除夕之日的盤井（洗井）與正月初一的挑龍水習俗，還在延續。
每年春節來臨，除夕盤井的程式自然啟動。不用組織，不用號令，村裡人總是自發地拎著水桶到井邊，老年人站在井邊，年輕人下到井裡，有的盤水，有的拔草，有的用乾淨的刷子一遍又一遍刷著，原有的井水一桶傳上，井壁一塊塊刷淨，井裡新水涔涔溢位，整個井潔淨無垢。想起自己第一次看盤井時的問話，“好好的一井水，偏要盤淨，多費力。”感到好笑！想起站在井邊的大爺便回說：“洗淨水井水乾淨，喝了年年不得病！知道嗎？”感覺多麼樸實！想起從井裡上來的年輕小哥接話：“是的，你還沒長大，等你能念大書了就知道正本清源，源頭乾淨，才能乾淨！”意味深長。井底花崗岩上的苔蘚，井邊的雜草都已清除，月半井淨如新月。盤井的人回到家，安心守歲，等到子時一到，便去挑子時水。
“兒童強不睡，相守夜歡譁”，除夕夜我就是這樣等待著子時的鞭炮聲響起。鞭炮一響，一家家大門次第開啟，誰也不會錯過“挑龍水”。我跟著媽媽，她叮囑不能說話，要安安靜靜，確實是這樣，挑龍水的人一路緘口不語，只有水井裡發出“啪、啪、啪”水桶觸碰水面時的聲響。一擔擔“龍水”被挑進家家戶戶。家家戶戶又恭恭敬敬地奉上三杯清水，一杯敬天地，祈求年年風調雨順，二杯敬國泰民安，頌祝國家富強，人民安居樂業，三杯敬祖先，祈望子孫事業興旺，家庭幸福。新的一年就是從這裡開始！
“玉色深不變，井水撓不移”。雖說自來水進了家家戶戶，然而月半井至今依然清澈地泊在故鄉小島的心窩裡。盤井、挑龍水的習俗依然代代相傳。想起這些，今年一定要回家過年，去盤一盤月半井，去挑一擔子時龍水，喝一口清澈家鄉水，再次體味那位年輕小哥說的“正本清源，源頭乾淨，才能乾淨”的道理，過一個清清爽爽的歡樂年。
ps：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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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主任丨郭文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