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老故事】蓮花崗作者:王甸葆

【康平老故事】蓮花崗作者:王甸葆

山也聞名,崗也有名。

陵山後撤二十里,一馬平川,完全的平原地帶屬秀水河流域。可過了這二十里又有丘崗突起,金銀可比的山地良田。就在這康平西部半丘陵地帶剛剛發軔的地方,有一山崗遠近有名,那就是東昇鄉的蓮花崗。崗地貧水,人們的想象中與蓮花定是無緣的了,可此蓮花非彼蓮花,蓮花就在丘頭崗頂之上盛開著千古不敗。

原來這裡有座高高的山崗,崗中獨秀,面對陵山而居,望陵山得看得瞧。而此山崗周圍又有五座小山包圍在一起,形似五瓣蓮花,中央這座崗嵐就非常醒目突出了。

崗有兩次出彩的機遇。清朝末年,康平有前清八大秀才,對全縣人文地理諳熟在心,遂在縣域範圍內命下八大景點,因東昇地界有貢生出身的李紹綱的緣故,由他舉薦,蓮花崗被冠名為“陵山晴雪”,遂遼北地方都知道此地的名望,文人墨客常有前來瞻仰賞光的,踏雪而來,觀霽後燦爛雪景,詩辭歌賦頻頻唱答酬和,一時成為佳話。

人們只知於此,還遠不能瞭解蓮花崗,其實這些文人墨客趨之若鶩更有歷史淵源。蓮花崗不光是一介突兀的崗,它曾有非常了得的歷史風光,僧格林沁之子博顏諾莫估的陵寢就在這崗嵐之上,蒼松翠柏擁抱,寶頂殿宇輝煌耀目,四周紅牆灰瓦,莊嚴肅穆,令人仰而望之。就此,山下的小村黃善窩堡,也因陵寢風水之地改名叫蓮花崗。

博顏諾莫祜,蒙古博王后裔,正白旗都統領銜,身居清朝宮內要職,初封輔國公、後晉貝勒,其父僧格林沁為國捐軀後,襲博多勒噶臺親王,清御前大臣,為皇帝守衛扈從,衛崇文門都監。襲博王后不久,奉清廷之命,回家鄉調蒙古騎兵進剿“奉天馬賊”以馬傻子為首的反清義軍,1866年舊曆二月,他率領蒙古騎兵於鄭家屯擊潰馬賊集團,馬傻子餘部避入吉林地方,三月,又奉命入吉林追捕餘部並全殲,大獲全勝而歸。1891年因病回公主陵,抑鬱之中打理後事。本來自身早有陵墓,因兒子那爾蘇五年前被逼迫吞金而死,不得已葬在柳樹屯田壽莊佔了自己的陵位,眼下只好另選新址了。老馬舊鞍備掛好了,慢慢出了八虎山土門子,朝西北平原漫無目的走來,過了西關屯,趟過雷家河,再往北還是平川地,遠處就有丘陵起伏了,這才意識到,自己是不由自主朝兒子陵墓方向走呢,他雖一直強抑制著自己想要忘掉兒子那爾蘇,可畢竟是親骨肉哇,懷念兒子的傷懷使他淚流滿襟。兒子死了五年多了,那墓園長出茂密的青草,已把墓葬墳頭封得嚴嚴實實,人人稱讚“孝家陵”,保住了博爾吉濟特氏家族不受危難,自己卻蹊蹺的病恙在身且朝不保夕了,選陵要靠兒子近一些的地方吧。

又走了十數里到了丘陵地帶跟前,巡山一望,前可親眼瞻望美麗的陵山,一眼望得透亮,無遮無屏;後可見孝家陵的松柏冠頂,紅牆殿脊掩映期間。此處整好是兩陵的中間位置,前有長輩後有晚輩,自己在這裡落身,三輩一線排開,正合相當。最讓他心儀的是,蓮花狀的山崗起伏有度,中央一崗嶄然挺起,周圍五崗侍衛,蓮花盈空,天堂可比呀!博王內心一喜,遂一錘定音,在中央崗顛頂處建陵,佔地十五萬平米。博王轉年病逝,蓮花崗大興土木三年乃建成竣工,將其棺槨移入山頂下葬,至此,這裡松柏雲翳一般遮蓋崗嵐,寶頂殿堂雄偉氣派,整個山崗從半腰以上圈圍封閉,鄉里農人只可遠看不可入內,成為禁閉的園區。守墓的人家姓白,從科左後旗博王府那邊遷往此地,村內眾多劉姓氏族人戶也多為蒙古族,乃與博王沾親帶故,幫助協理守墓事宜,兼做雜役。

1947年前後,半軍事化的土改工作隊,帶領民眾衝上山來,將完好的陵園建築夷為平地,墓葬掘毀,崗陵一景頓然失色,又過些年,所有松柏樹木也都漸漸被砍伐已盡,八大秀才再不來此聚首了,人們說國家換了,天地變了,陵山風水也就此完結了,真乃風水輪流,世事滄桑,再好的風景也難過百年呀!

陵園毀了,守墓園的人故去了,然而青山常在,不老常新。而今,後生們到崗陵上來,一為尋蹤覓古,探訪前事;二來賞景憑弔,蓮花崗仍有冬季晴雪,夏季青蔥的色彩,大自然順便的賞賜就夠了。更加引人興致的是,登此山可觀周圍景象之妙處。

登頂蓮花崗巔,群包四周散開,形成圍攏之勢,渾圓的頂首,各個饅頭狀貌,大好莊田,禾苗盈盈滿山,各地塊三五農人,男女老幼不等,揮鋤流汗。牛馬不見了,作業的機車比紅馬黃牛還亮豔,通紅通紅地響個不停。綠,完全覆蓋了五頂花瓣:西北一崗,邊有大道一路下坡向村子裡引申過來;西南一崗,肩挑兩村,東坡腳下一條筆直大道通往善友屯村內;東北一崗,田疇陌陌大好良田,而東南一崗,壓在村子東頭上,兩崗之間一條柏油縣道直奔崗陵而來,躲開陵頂,在原陵園中前院舊址穿過,下陡坡急轉彎即入村內,穿街而過,直往南而去;老村街在陵崗的正陽面,東西街道筆直,在中腰處一條山根突出拱起,將整條村街分為東西兩段,連結著這條山根往南,又有一個包頭,居於村子正南面。南包位置很端正,有風水先生相看過,說它像主峰陵崗的一隻鼻頭那樣不偏不倚,村街一帶恰好是額頭與鼻子連結處淺塌鼻根的位置,村中間那條鼓楞是陵崗與南包的骨脈,萬萬不可因街路而削平,唯有這樣才有風水脈相連結著。村人們很智慧,終是沒有動它。

南包距村子不遠,包峰兩側各有一小巧的水塘,靜如深潭,和山包盡頭結合在一起,又像青蛙的兩隻眼睛,對稱而格外凸顯。西側的水塘邊就是穿村南行的大道,從道上走過,感覺特好。山下有村,村南有山包,山包下有潭水,潭邊有大道,大道盡頭又是一村,詩意融融的感受。過去文人手頭留有史料,記載蓮花崗下有蓮花池,人們以為兩潭深水即為所指,其實兩水塘是人工修庫壩截流所致,而緊鄰村前人戶院牆下邊,有一自然形成的窪池,陡然下沉,積下淺水,至今不能耕種,這才是歷史上記載的蓮花池。

站在陵崗頂端前望,美景幅面寬廣長遠,其景象只可鏡頭裡直觀表達,語言往往顯得拙笨而掛一漏萬。那遠山即是眾人嚮往的王陵山,晴空之下湛藍湛藍,無比的秀美,陌生人至此,其遠近距離在目測之中難於把握。你說它遠吧,好似近在眼前,屈指可數的幾座峰嵐,山樑脊骨,峰下重重疊疊堆起的矮山,山根下的丘坡,坡上的大型地標建築,都清晰可讀;你說它近吧,平川浩茫無邊,其間的村莊樹木,渺渺無盡,越看越遠,模糊在視線盡頭。農人說,望山跑死馬,近水行舟船。觀山而近,視水覺遠呀,眼目中的山脈實際遠著那。過去蓮花崗周圍的人們沒有交通工具,行路拿腳步來量循,固很少有農人到過王陵山,只有興趣積攢過剩了的青年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才可徒步走一趟。頭一天到達,聯絡村莊人戶住下,次日趕早登山,逛完了一座山峰,便不敢久留立刻回返,晚上到家累得挺腿彎腰,還喜不自勝的樣子。

王陵山到蓮花崗,大山與崗丘不應有什麼人文上顯著的區別,上帝的造化各有千秋。然而有蒙古老少兩代博王分別佔盡兩地風水,兩山似乎有了靈性相惜,對望顧盼,相守了一個多世紀,即使陵墓掘毀,泥土之中有了浸潤,水土有脈,脈脈還可相連。人們說,兩山難得到一起,兩人總能到一塊兒。可是,人死了就永遠分別了,只有活人的眼目,在觀景之中,用視線把二者串聯起來,活人的嘴巴,把他們埋葬的兩山合在一起來評說。

蓮花崗,仍然還是蓮花的狀貌。只要人們心有蓮花,她會千秋萬代,永遠盛開不敗。

2014年4月9日晚竣稿

選自王甸葆著《大賦康平》

作者簡介:

王甸葆,遼寧省作家協會會員,康平縣作家協會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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