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發於《中國—東盟博覽》2021年4月·下半月刊
撰文/林涵
境內 500 多座火山，其中近 130 座都是隨時可能噴發的活火山，每年還有 5 座活火山隨機噴發……這就是火山之國印尼的地質現狀。
火山是搬不走的。人們對它又怕又愛，離不開它。
讓人窒息的火山灰冷卻之後，大量的礦物質會進入土壤，讓火山周邊的土地無需肥料就能種出高經濟價值的水果，水稻一年三收，甚至四收。
因此，印尼爪哇島即使被 100 多座火山包圍，但全國有一半的人口，將近1。2億人生活在爪哇島，與火山共處，其中更是有 500 萬人就住在距離火山口10公里內的危險熱區。
宜珍火山硫磺曠工
“地獄”口的火山礦工
默拉皮火山位於爪哇島中部，海拔2911米，是全世界最活躍，也是最危險的火山之一。默拉皮在印尼語中就是“火焰山”之意，錐形的山頂，凌駕在森林與田野之上，雲霧繚繞，神秘壯觀。
在欣賞絕美的火山景觀的同時，在火山口附近還可以看到一群以火山為生的人。在東爪哇省，火山礦工每天爬到宜珍火山口，挖著硫磺礦賺取生活費，當地人稱他們是“地獄來的礦工”。
對很多遊客而言，凌晨攀爬火山只是一生中僅此一次的歷險記，而對於那些藉此為生的火山硫磺礦工來說，則是每天不得不做的工作。一擔硫磺重達七八十公斤左右，凌晨一點開始上山，一個來回要 8 個小時，從黑夜到黎明。
在陽光的照射下，高聳的石峰環繞著的宜珍火山口，散發著寶石般的碧綠光芒，湖邊煙霧繚繞，更添神秘色彩。白煙下藍色火焰不時冒出，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不像人間。硫磺氣體遇到空氣會逐漸冷卻，凝結成黃色硫磺固體，這些硫磺可以用來做化工用品或者肥料。這些從火山口冒出的天然硫磺純度可達 99%，極酸的火口湖地形，讓宜珍火山成為地球上少有的可以直接在地表開採的礦區。火山礦工每天就在火山口上撿拾著這些看似黃金的硫磺礦磚，之後稱重計算工資。
宜珍火山硫磺曠工
這些硫磺礦工肩上盡是因挑重物而起的水泡傷痕，宜珍火山的硫磺礦工羅利說：“有時候肩膀感覺要燒起來了，但是沒有辦法，一家 6 口靠著自己養活，挑火山硫磺礦一天可以賺到近 6 美元，這在我們當地算是蠻高的了。”除了肩上的重物負累，每天採礦所走的路途也是驚險不斷，僅容一人透過的小徑是礦工們開鑿出來的，四周全是近乎 90 度陡峭的火山石壁，且沒有任何護欄，驢和騾子這些載重牲畜根本無法通行，一切只能靠最基本的人力。而火山硫磺毒性給礦工造成的不可逆損傷，更是一個嚴峻的問題。
有時礦工們也會將殘渣用模具做成硫磺小烏龜和小螃蟹造型售賣給遊客，造型可愛逗趣，但當想到這是礦工們從危險的火山口挑出來的，還是會略感沉重。
宜珍火山硫磺曠工
曾改變人類歷史的火山噴發
有人說，造物者給印尼發了一手狂野的地理牌，幾個世紀以來，印尼人都是戰戰兢兢地活在火山可能隨時爆發的陰影中。
火山噴發帶來的超強殺傷力首先來自火山碎屑流，其溫度達700~900℃，那是火山噴發出來的第一股熱氣，時速大概在160~240 公里，如此高溫高速的氣體一旦噴發出來，附近的人根本來不及跑，幾百度高溫的碎屑流使得人一呼吸，整個呼吸系統可以馬上“燒掉”，人會在瞬間窒息、休克乃至死亡。而人的面板則會一點點感受高溫炙烤，然後慢慢地就像被烤熟一樣。
宜珍火山
印尼每年至少有 5 座火山噴發，轟隆隆的聲響時常打破火山國的平靜生活。印尼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幾次火山大爆發，更是影響了其本國乃至世界的歷史。
上百萬噸的硫磺氣體和粉塵使全球氣溫驟降 2。8°C，無法正常播種，被稱為“無夏之年”
1815年4月，印尼松巴哇島上的坦博拉火山爆發，這是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火山噴發。火山岩漿連續噴發了100多天，奪走了9萬多個生命，上百萬噸的硫磺氣體和粉塵遮住了太陽，使全球氣溫驟降 2。8°C，隔年無法正常播種，被稱為“無夏之年”，造成了19世紀最嚴重的一次饑荒。
68年後的1883年，爪哇島的喀拉喀托火山噴發，震耳欲聾的聲音連遠在3000多公里外的澳大利亞都聽得到。這次大規模的火山爆發還引發了高達 45 米的大海嘯，摧毀了數百個村莊和城市，超過 3。6 萬人喪生。
默拉皮火山的大噴發讓世界宗教版圖大洗牌
大概公元11世紀，默拉皮火山的大噴發甚至讓世界宗教版圖大洗牌。
那次的火山噴發，使得許多王室貴族，包括手工藝人從爪哇的日惹往東而逃，來到了今天的巴厘島，還有一些人流浪到了更遠的龍目島。這場火山噴發毀掉了許多重要的宗教建築，包括婆羅浮屠，還有普蘭巴南神廟，還摧毀了鄰近的17個城市。
噴發後的火山
這次的火山爆發造成了當時爪哇王朝的沒落，而巴厘島也因自日惹來的逃亡者而逐漸變成了印度教的藝術中心，許多的原始信仰也在巴厘島得以保留。而印尼的蘇門答臘和爪哇等其他地方民眾，漸漸地多為穆斯林信徒。可以說，一場火山噴發讓印尼成為了世界上最大的穆斯林國家。
婆羅浮屠
婆羅浮屠位於中爪哇日惹附近，宏偉瑰麗的佛教藝術建築，和中國的長城、柬埔寨的吳哥窟，以及埃及的金字塔並稱古代東方四大奇蹟。沒有人知道婆羅浮屠是誰所建，又為何而建，只知道這個山頂上的神秘佛塔以堅硬的火山岩建於公元9世紀，但卻在茂密的熱帶雨林裡掩蓋了近千年，直到19世紀才被殖民的荷蘭人發現。
火山守門人守護著火山，負責人和火山神的溝通（攝影：Adam Cohn）
神秘的火山守門人
公元15世紀，騰格爾族人在泗水Tengger 火山群中建立村莊，信奉印度教的騰格爾人是山巒的主要居住者，對他們而言，火山有著十分重要的宗教意義。騰格爾族沒有子嗣的Roro Anteng公主和丈夫向火山之神求助，以助其繁衍後代。神靈應允並賜予他們 25 個孩子，但要求必須將第25個幼子丟進火山口，用來祭祀火山神。但後來公主捨不得幼子，沒有遵守和火山神的約定，火山神震怒，噴出岩漿，天地頓時變成混沌煉獄。
露西泥火山（攝影：dandin）
暴怒的火山需要人類的安撫。於是，後來有了火山守護者。當地人認為，火山守門人守護著火山，負責人和火山神的溝通，並透過火山祭來安撫火山。
火山守門人會在一個固定的週期，或三天或七天，帶著五色米（5種顏色代表不同的火山神明），以及活禽，如雞、牛等，將它們投到火山口裡面，進行火山口祭祀，火山守門人就這樣世世代代地去撫慰印尼人又愛又怕的火山。
距離默拉皮火山口不到6公里的地方，就曾是火山守門人瑪裡詹的家。2006年默拉皮火山爆發，火山碎屑流衝擊了周圍的村莊，瑪裡詹堅持不撤離。說也奇怪，岩漿熱流摧毀了附近的村落，但他的小屋卻安然無恙，這讓原本就有名的瑪裡詹更是聲名大噪，其肖像被印在 T 恤衫上，還代言了印尼某品牌的飲料廣告。
火山肆虐後的斷壁殘垣
但在2010年的默拉皮火山大爆發中，瑪裡詹就沒有那麼好運了。火山爆發前，政府已經發布了警告，要求全部當地人撤離危險區域。瑪裡詹覺得自己作為火山守門人，不能撤離，仍堅持留在了距離火山口 6 公里的自己的小屋。他說，我在此出生，也要在此死去。沒想到一語成讖，瑪裡詹的房屋被火山熱熔岩漿摧毀，人們找到他的屍體時，他還保持著祈禱的姿勢。
默拉皮火山 2010年那次噴發，持續時間長達十幾天，一個月後，幾百度的岩漿才慢慢冷卻下來，但岩漿所到之地已成一片焦土，房子一半埋在土裡，一切看起來就像末日劫後餘生一般。那場火山噴發造成 322人死亡，100多萬居民撤離。當時被岩漿熱雲融化的山林，一年之後已經長出新芽，那些被燒焦的高聳枯木和周圍泥漿覆蓋的土地，還提醒著人們當時火山噴發的觸目驚心。
一輛幾近燒燬的汽車和兩輛幾乎成為廢鐵的摩托車
如今，瑪裡詹故居成了當地有名的旅遊點，一輛幾近燒燬的汽車和兩輛幾乎成為廢鐵的摩托車，向人們無聲訴說著當年那場火山噴發帶來的毀滅。人們沿途售賣著火山紀念品，當地人開著車，載著好奇的遊客到處看看被火山肆虐過的土地，並講述火山守門人的故事。
露西泥火山，泥漿曾從地面裂口滾滾湧出（攝影：Nina Flynn）
露西泥火山
2006年5月29日，印尼東爪哇省露西 （Lusi） 泥火山在毫無預警之下突然噴發，泥漿從地面裂口滾滾湧出，淹沒了12座村莊、30家工廠、數十間商店和靠近泗水市的一條繁忙高速公路。
泥漿在詩都阿佐 （Sidoarjo） 地區形成了一片面積超過700公頃的泥漿湖，至今還有泥漿繼續冒出，不過速度已經緩慢。有專家表示，這座泥火山還將繼續噴發幾十年。
圖文來源於《中國—東盟博覽》2021年4月下半月刊
排 版：鍾霜霞
審 定：唐 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