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從草原來,楊英格與哈拉木吉作曲致敬自然

草原旁的村落夜已經沉下來,暗淡的光圈和細密的雨水,散落在夜霧瀰漫的庭院裡,溼潤迷離。一團篝火燃起,橘色的光暈映照著四周,如果駐足凝視火焰上方,雨落進其中蒸騰起的一縷煙氣,也能瞬間捕捉到。

歌從草原來,楊英格與哈拉木吉作曲致敬自然

四季在此時已經隱去。愈發清晰的是雨夜篝火旁,楊英格和哈拉木吉已經用輕柔空靈的曲調,緩緩進入夜的視野。當旋律穿過庭院上方的某個瞬間,會讓人恍如置於《瓦爾登湖》——“我獨自生活,在林中,離任何一個鄰居都有一英里。”那疏離又熟悉,遙遠又飄逸的混合感,將迷惘、羈絆、還有或深或淺的情緒,都孤立於時間之外。唯有靜下來感受,才能獲得一些沒有虛度的釋然。

回到自然山野,一直是潛伏在他們各自密集行程中的渴望。《世界時裝之苑ELLE》首部生活方式系列紀錄片《你當像魚遊向海洋》第三期《歌從草原來》邀請從自然中來的楊英格和哈拉木吉回到自然中去,重拾他們熟悉的情緒、節奏、想象力。他們收集風的形狀、雨的聲音、霧的顏色,將自然萬物的迴響做成音樂,還予自然。

《西西弗斯的神話》中有這樣一段記錄:“在一個突然被剝奪了幻象和光芒的宇宙中,人看起來是異邦的,是陌生人。他的流亡無法治癒,因為它被剝奪了一個失去的故鄉或一片應許之地的記憶。這種人和生活之間的離異,正是荒謬感。”

楊英格就感受著這種荒謬感。成為模特、歌手,他帶著骨子裡的灑脫走出格拉斯哥,卻也帶著奔赴於不同城市的焦灼麻木,陷入好奇心停滯的漩渦。“感覺我現在就是沒有那個精力去探索它,或者我沒有之前那麼敏感,這讓我很難過。”

印象中的楊英格,天地廣袤而他屬於叢林、海水、無數個不同的太陽。他會在黃昏時沿著卡普里島懸崖,一路尋找日落;也曾站在海岸看漁民月下捕魚;他追隨過山城那道閃電,也在暮色降臨的屋頂上彈吉他。局外人看來永遠屬於大自然的男孩,遺失了那種沒有顧忌的自由。

退回到熟悉的地方,尋找一段迷蹤的通感或記憶,至少能讓人保持前行。楊英格想到了同樣成長於自然中的哈拉木吉,他們相識於《明日之子》節目。“因為從小就是在牧區長大,讀書以後寒暑假會回去,所以大概直到十六七歲我都經常在草原上。”哈拉木吉對草原有懷舊般的嚮往,那種自由美好他總軟軟地記在心裡,然後感慨:“對呀,多好啊”。

一輛黑色皮卡載著他們前往壩上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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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村子旁有一匹白馬低頭蹭柵欄,戴著藍色鴨舌帽的老人煽著露天灶臺,牛羊成群懶散漫步,當然還有哈拉木吉最愛的雲,“看到雲就會想象,如果我能遨遊在雲中,或者穿過雲會是什麼感覺?很想這樣做。”於是下了車,他一邊拍照一邊朝著遠處的雲跑去。

楊英格的通感,在那片金色稻田裡一觸即發。他遠遠就聞到粽子葉還有玉米香的混合氣味,走進稻田,他招招手和大家說,可以躺下去多維度感受,“如果你看一個東西,你只是在用一個感官體驗。但當你躺下後,觸發的還有觸感、嗅覺。”大家隨之都躺下來。哈拉木吉後來想起這個畫面,“玉米的味道佔個一半以上,聞起來就很清香,完全可以去取樣製作香水。”

進入自然,進入另一種語境,持續噴湧的想象力和感受力,漸入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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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然特有的浪漫本質,在於那種種不確定性。抵達草原的第二天,一場濃霧和細雨,在計劃之外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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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二樓,楊英格和哈拉木吉正準備出發。緩緩飄起的晨霧已經越過了陽臺窗戶向上空遊蕩。“早晨我們在談論音樂,但是窗外飄來了霧,就趕緊開啟窗戶。”哈拉木吉想起離霧那麼近的一瞬間,語調激動又急促。

霧來得猝不及防。楊英格感受著反差覺得很有趣:“因為我(以前)很多時間都是在大自然裡,所以我很瞭解它的心情會隨時改變。你只能配合它,然後它給你什麼,就去享受和接受。”既然霧來了,那就隨它去。

車開往森林的路途中,越走霧越濃,司機師傅幾乎要停下來。車裡的楊英格和哈拉木吉第一次見到蔓延至森林裡的霧,兩個人甚至交流起霧的聲音、顏色、情緒……車剛停下,他們帶著純粹出於興奮和對未知神秘感的探索,二話不說拿起收集聲音的裝置,衝向森林。

歌從草原來,楊英格與哈拉木吉作曲致敬自然

他們準備在這裡收錄屬於自然特有的聲響用於音樂創作。楊英格蹲下來,用手敲擊被霧氣浸潤的土壤沙石;起身觸碰交錯纏連的樹枝;側身劃過茂密低矮的草叢。自然裡的萬物都是他們能尋找到的演奏樂器。

路邊駛過的拖拉機像是意外闖入者,帶著長長尾音持久迴盪在耳膜。本打算收錄鳥鳴和昆蟲叫聲的哈拉木吉,嘗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我聽到的時候就趕緊錄,但是等好久也沒有出現。”車聲將沉浸於收集聲音的他們拉回現實。

換條路,往森林更深處去,雨卻驟然而至。寒冷沒有給人留盤旋餘地,變化與穩固間找到一種平衡也並不容易,站在風雨裡的他們卻像隱居林間多年的人,內心平靜安定,讓人察覺不到沮喪。

楊英格說提前設想結果會讓自己矇蔽其中,不如去做一位平靜的記錄者,感受正在發生的瞬間,“其實那種情緒就很像日常會有的一些情緒,你想往內看平靜下來,但外面一直會有雜念和日常的焦慮。大家都在慢慢學會去把這些噪音排出去,聽到你要聽到的東西。大自然總會教給你很多less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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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保持跟自然一樣的共振,你也會收穫到一樣的共振。”哈拉木吉的世界裡,自然萬物都有聯結,“所以就是改變了方向,我們可以採一些雨滴滴打在葉子上的聲音啊。”不知過了多久,“太棒了,這遍很好。”等來楊英格收集到雨落在葉子上的聲音後,哈拉木吉聽了聽興奮地喊出來。

在被雨淋成“向地葵”的花海里,他們會像孩子一樣討論花在休息還是沉浸在傷心情緒;掛在樹枝間的蜘蛛網上全是水珠,他們說那是用珍珠編織的網;永遠浪漫保有天真,彌足珍貴。自然中,一種靜靜延續的生命力喚醒並治癒著我們麻木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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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森林前,霧氣還沒有濃到化不開的境地,楊英格和哈拉木吉去了草原,車在距離風車看似不遠處停下。“但走了好久還是沒有到,走了應該接近四五十米的時候我們停下來,因為我感覺那個地方聽這個聲音應該特別棒,就像飛機起飛或者降落時的聲響。它不是有3個槳嘛,感覺‘咻’,一遍過完再一遍,‘呼——咻——’轉得很快。”哈拉木吉描述一個情景時能迅速沉浸在那個狀態裡。他形容風車旋轉的聲音,讓人可以一瞬間代入他呼麥時的感覺。

站到高處,自然萬物以全貌呈現。以往楊英格感覺風是很難被衡量的,“你想去呼應它但是你看不見它,當你看到風車,你能感覺到風可以讓風車無限轉動的力量。”遠方的樹木和青草以不同頻率隨風晃動,像是不同頻率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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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風是慢入的,那些熟悉的感受隨著風緩緩尋來。

“太猛了,他真的太猛了!不是一般人能駕馭得了!”被楊英格稱為“草原王”的哈拉木吉,第一次這樣被馬帶著跑。“它也沒有聽我的,而且跑得很快,大概五六十邁,我感受到風和未知感,很刺激很開心。”

馬場的主人擔心極了,他生怕哈拉木吉駕馭不住這匹烈馬,追在後面一直喊著小心點。其實在此之前,哈拉木吉帶著馬走了很多遍,他說馬也會考驗人,直到彼此慢慢建立信任的過程才行。

臨別時,哈拉木吉親吻了馬。“我感覺跟它建立好這個關係之後,它沒有那麼地不羈。再多騎幾次的話也可以真正地征服吧。”他帶著一種意猶未盡的興奮,言語間的歡脫自由,恍如依舊馳騁於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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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故鄉的草原,一路踏進更廣闊的地方,承載太多期待的哈拉木吉,在一段時間裡他性格逐漸內斂起來。就像他喜歡的線條感也發生了變化,在森林裡他仰拍了交錯的樹木,筆直的、波形的,縱橫其中。“這跟你的性格有關嗎?”聽到這個提問後,哈拉木吉一開始說:“直來直去,就很直接,也可以這麼形容吧。”略微停頓下,他用手比劃著線條的走向,“或者是很慢熱,那條弧線往這邊沒有走很多,但慢慢地就走得越來越多。”弧線延展了。

他的慢熱,存在於外界。打破慢熱那條弧線的,是和朋友一起的放鬆感。這種放鬆讓人豐饒而有蓬勃之氣,“見到了非常好的朋友,‘啊,終於可以放鬆了’,放鬆的話可能是你的感官或者是所有精神上的。”就像在馬場裡那個敞開心扉,自在如風的少年。

哈拉木吉也把這種輕鬆的氛圍傳遞給了楊英格。在這之前,楊英格從沒有騎過馬。很小的時候,他在蘇格蘭農場裡看到馬,覺得馬是很大的動物,“當時也是像今天下大雨,我感覺是一個很大的野獸突然把我的鞋叼走了,然後它還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該幹嘛。因為這個回憶一直記得,所以小時候很害怕馬,長大之後也一直沒有機會去騎馬。”哈拉木吉傳授了自己的騎馬方法,他們也去馬場和馬交流。後來楊英格嘗試踩上馬鐙的那一刻,“還蠻興奮的,但也有點害怕有點擔心。之後我發現我的那匹馬是個吃貨,它唯一在乎的就是吃,所以它也不會那麼急,也不會那麼野。其實就挺放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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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鬆源於楊英格自在地做了曾經認為恐懼的事,而那些幻想中的恐懼在移入一個新環境,與他再度共處時,竟發現記憶也有不切實際的參差。

於是置身大自然中的楊英格感受著變化,他詩人式的浪漫直覺和想象空間也在擴充套件。

周邊往來人熙攘,楊英格坐在庭院的鞦韆上凝望星空;皮卡載著他穿行於鄉間小路,他抬起手臂觸控流動的風;林間細雨浸潤了單薄外套,他閉起眼睛呼吸飄過的朦朧霧氣……而你望著他,只覺得世界顯得太過喧鬧。

他已經在自然裡尋得一種冥想。“冥想未必就是需要在那裡打坐,它是任何一個讓你可以找到安靜的形式,或者是一個感覺的東西。”

這種感覺能延展至很久的以後,過往他說,“只有回憶和大海是永恆的”。多年後的雨夜,他想了想,“我現在只能想起來當時大概的情緒,細節已經想不起來了。但我覺得如果這樣想的話,它的確還是永恆的。因為最重要的還是當時感受到的那個感情,這是最真實的,而細節其實沒有那麼重要。”

永恆的還有他對愛的感知,“愛有太多不同的型別了。愛是讓你感覺到滿足、開心、溫暖;但它其實也是疼痛 ,嫉妒,悲傷。我覺得愛,它就是,提醒你還活著的那個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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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英格最近一直在寫歌,家裡、工作室、音樂裝置前,“然後那些靈感都是我之前存在這裡,或者存在這裡的。”他指了指腦海和心裡。“但今天我可以回到最初的那個,就是能碰到、能摸到,能聽到的那些靈感。我不用去想霧中的森林是什麼味道的,因為真的在那裡體驗到了。”

話語間,我們找尋到最初的楊英格——他能夠成為探險者,也能成為浪漫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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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在夜空下的雨夜燃起。

清爽的雨水混合著篝火的輕煙,瀰漫在楊英格的呼吸間,他悄然體會到——“創新就是在中和各種可能,碰撞才是創新。”瀰漫在這夜裡的,還有那首曲子。

哈拉木吉的馬頭琴和楊英格的和聲與編曲,像是溫軟的那縷風,滑過依稀有著星辰的上空。“我拉琴的感覺可以想象成是風在吹草的那個動態,進行時。然後格格呢,他可能是風在山裡面的混響,我覺得風更具象一點,他聽起來很遠,就感覺像是在兩個大山中傳出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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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間,林中,河水旁,楊英格的內心世界生動起來。“旁邊有一條河,然後看到一些小動物、小精靈,最後進入了自己心裡的一個神秘森林。”那些精靈或者飛,或者躲,在他感覺心中那個島逐漸縮小,大海、太陽、森林都沉寂到不那麼活躍時,這些動物和精靈緩緩飛入。“這兩天回到這個環境,它又讓我發現好奇感,敏感的狀態還是存在的。我不能放棄它。如果我沒有它的話,可能是丟失了對我自己最寶貴的那個核心。”楊英格有了一種釋然和期待。

這種釋然,也是更多東西需要向內為自己表達。哈拉木吉也意識到這點,“努力去表達內心深處的聲音,就可以了。因為你不會做別人,你只會做自己。”身處其中,向內探索真正的聲音,向外靜待共鳴,他們沒有賦予歌曲具象的歌詞,只是以《八彩雲》命名。哈拉木吉說,“所以有更多想象的空間,你聽到可以感受到我的狀態,我處的環境,我所看到的事物和景象,就很簡單,感受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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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跟隨歌聲回溯沉浸於自然中的時光,每一個轉變都有跡可循。無論人類帶著怎樣的情緒回到自然,它總用最原始的包容、大度,釋放一種流淌著的,奔騰不息的生命力,感染並撼動人的感知。尤其當過往熟悉的秩序變得繁亂分神,情緒被力不從心的麻木感佔據,人類對於自然恬靜的嚮往就變成了一種加速器。在自然語境裡,萬物平等交流,共同體般的實現生命平衡。當然衝突和反差隨時會有,心定下來,跟隨自然的律動,控制住情緒才能靜待迴響。

“人可以擁抱到風嗎?”彼時他們正走向草原上那個龐大的白色風車。

“我覺得一直都在擁抱吧。”——哈拉木吉

“風一直在擁抱你,只是看你有沒有意識到它在擁抱你,然後你有沒有想要擁抱回去。”——楊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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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製:馮霄

製作人:舒朕萌

執行統籌:趙麗瑩 kappy zhang

導演:doraemengm

執行導演:王曉凡

攝影:周子子 董天皓

後期:袁寶坤 王天宇 蔣銀一

錄音:李迅

視覺設計:WINO

採訪:孟一

造型:晉晨曦

造型執行:小白 顧怡瀾

化妝:詹茜

髮型:塗業成

執行助理:呂思怡

影片製作:open mind studio

TAG: 楊英格哈拉木吉自然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