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陸空親密吻接的地方
湛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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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籤：感情 文化 湛藍 商乃易 思考 世界觀 人生觀 感情論 情感 旅遊
分類：散文
在渤海灣遼河口海陸空親密吻接的地方，淅淅瀝瀝的春雨將極其可愛的油光閃亮的灘塗打出淺淺的麻點兒，企圖用溫柔的觸碰撩醒香睡而美麗的潮間帶；水天一色的地平線上，一群群海鷗忽上忽下或遠或近或俯或衝歡快地跳著猴皮筋兒；天公國畫大師揮毫潑下的星羅棋佈的泡渚上，剛剛冒出紫色的筷子長短的蘆筍芽芽兒，密密麻麻的野鴨和傲視曠野的潔白的大天鵝駐足其間，懶散而悠閒，它們正在醞釀演繹新一輪祥春美夢，孕育下一代生命的愛情迅猛滋生；十七八隻丹頂鶴蹬直雙腿抻平長項奮力翩飛，從頭頂高傲掠過，時而傳來響徹雲霄的戾鳴，用高亢的熱情嘔歌這裡的美麗與富饒。
此情此景不知在頭腦裡演繹多少次了！人的記憶像篩子，那些毫無意義的細粒會從歲月的網格中漏掉，那些印象深刻的事物卻被隔擋下來，尤其是那些能與生命中某些感悟發生著聯絡聯想的場面情景常常弄醒大腦的中樞神經。
我曾經三次去過海岸，一次乘大船沿遼河入海。
有雁溝之春
四月三日的太陽還來不及把昨夜的積雪全部融化掉，卻使東西狹長的有雁溝顯得格外清新秀麗。踏著泥濘進村，一股微鹹輕澀海腥味兒夾帶燦爛春天所特有的氣息撲鼻而來。
有雁溝村是盤錦最南端的一個沿海小村。一百多年前，這裡還是一條荒草萋萋的潮溝，如今已是生活富庶的小康之村了。她的生機與活力主要來源於海上。
當遼河和大遼河涌下冰排的時候，漁民們樂悠悠地打上第一網青蝦和梭魚，開始新一年忙碌而快樂的生活。不分白天黑夜，與大海發生著長久甚至是永恆的戀情。
上船的清一色青壯漁民，個個胸寬背厚粗胳膊，紫紅的臉膛黝黑的面板蘊著刀砍不入風吹不搖的勁兒，性格極其豪爽。“喲——嗨！！！銅鑼一響賽金鐘，船後有舵自來風！一網金，二網銀，三網打個聚寶盆！”他們嚎唱著漁家號子，打得魚蝦滿倉而歸。晚上，80條漁船閃亮著紅燈綠燈黃燈，形成一個飄忽閃爍的霓虹世界。
網鋪在枯潮邊緣線上進行。他們將兩米多高戧杆釘在退潮的泥裡，把三千米長的晾網掛在等距離的戧杆上，沿泥質海岸線佈下18公里長的擱淺大網，演繹潮間帶聚集財富的喜劇。漲潮了，海水裹挾魚貝蝦蟹囫圇而來；退潮了，那些鮮活的生命被人類俘獲囊中。
趕海可是一項辛苦透頂而又樂趣十足的活兒。為在市場上搶個好行情，家家戶戶爭搶第一鮮，常常男女老少齊動員。他們頂著乍暖還寒的冰凌，象久違水域的旱鴨撲楞翅膀向魅力無限的潮間帶飛去，即使漂冰將雙腿擦成血葫蘆也在所不辭。李懷嶺和李鳳英姐妹倆兒是趕小海的能手。她們將木架鋸式的袖網往扁擔上一拴拉起來就走，一潮下來弄個二三百斤海鮮品是沒問題的。我問她們收入情況，她們卻咯咯笑了起來，“半月下來，每人掙個兩三千元吧”長得健美有力尚未出閣的妹妹李懷嶺從容瀟灑地說。
傍晚，雲霞映日，有雁溝沉浸在春季裡少有的紫色空靈中，忽然想起李白《大獵賦》“落鴻雁於紫虛”詩句來，覺得意貼此境。然而，勤勉的大雁早已翩翩北去了。
幾年以後，置身市場經濟大潮，時常想起有雁溝的潮汐，那種原生態似的勞動，只要勤勉就可以致富；那大自然潮間帶的失落，是奉獻寶藏和財富，即使失落，也是暫時的；再次漲潮情緒旋即高昂起來。而人類自身的潮汐情形卻是大相徑庭，有時是無規律可循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由於每個人所處的生活地位成長經歷文化奠基的不同，因此，每個人的思想水平道德水準也就各不相同。在各種觀念交織纏繞的非原生態的人類社會里，通常吃虧是那些恪守道德標準辛勤付出腦力和體力勞動的人。我們常常看到這樣的不得式：一面是強盜的無限風光，一面是君子的無比淒涼。誠然，每個人都會有生命的潮間帶，經歷潮起潮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我們應該學習有雁溝漁民，在失落的潮間帶上釘入戧杆，拉起晾網，大潮失落以後心情不失落，照樣收穫成功與喜悅。
駕大船沿遼河入渤海，那是我的遼河千里之行的最後一站
初秋的太陽瀉在萬頃碧野之上，8月29日的水稻已揚花吐穗，綠毯之上泛起一抹淡黃，空氣裡到處瀰漫稻花透人心脾的醉香。過與之交匯的太平河口，再過曙光大橋，前頭卻是另一番景象！
先是河道寬闊起來，兩岸密密匝匝的葦蕩傾身求吻，或探頭探腦搖曳撩情，或用灰白色蘆花示出無限愛意；而蘆蕩深處高高屹立的石油井架頻頻點頭，似乎慫恿自己女兒過盛的愛情。岸邊時有垂魚釣蟹的，那些躬身低眉專注的樣子，有如姜太公的模樣神情。
進入慢彎地帶，四野異常寂靜，由於淺灘的緣故，輪船隻能轉入深水前行，而自然形成的翡翠綠色三角洲正好與我們形成最利於欣賞的最佳角度距離；弄波起浪的遼河水，恰如她雍容華貴的晚裝，柔繞其下襬；渚上叢叢鮮綠且密直的綱草競放仙氣，百鳥啄啄停停，不懼不驚，五顏六色散落其間，好似天女撒下的斑斑點點的珠璣；時而，白鷺灰鷺野鴨凌空飛起，用不同姿勢點綴這遠離人間煙火的天際；而這一切都沐浴佔三分之二蔚藍色天空瀉下的祥瑞之氣！謝靈運在《過始寧墅》中說：“巖峭嶺稠迭，洲縈渚連綿”，而這裡卻是鳥聚禽橫飛，洲縈渚連綿！這是世間罕有人至的奇美境地，盡顯其妙的詩情畫意！
過小道子港，河面呈簸箕口形，越是前行，越是寬闊，海洋涼絲絲的氛圍從四面包抄過來。茫茫渺渺的水天幾乎融同一色；回首看去，灘塗鮮紅鹼蓬草象兩條斷頭玫瑰橫線，蒼茫中依稀影影綽綽。輪船左右盡是淺灘，全由上游衝下的有機質和腐殖質構成，船長說，現在漲潮，蛤蜊崗就在我們腳下。據說，蛤蜊崗是一個極其富饒的地方，這裡盛產個頭碩大的文蛤；文蛤是世界少有的美味佳餚，尤其是泥質肥沃的遼河口文蛤，以其味道鮮美肉質嫩厚而著名於世。“可惜呀，現在的文蛤長不大就被人踩走了！”船長沮喪地說。顯然，他是在控訴掠奪資源的醜惡行徑。輪船一直深入湛藍大海，我們才戀戀不捨地返回歸程。
多少年過去了，船長的話一直在我的耳畔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