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轟轟烈烈折騰了三週多的購物節終於走向尾聲。
購物大潮的裹挾下，或許只有網際網路最早的原住民還記得它的初心：屬於單身族的光棍節。
當代單身年輕人的感情觀如何？我們試圖在“我今天遇到一個crush”小組總結出一些狀態。
嘴上說著不想談感情，腎上腺素卻誠實地瞬間飆升。心跳加速、大腦暈眩，這瞬時的鬼迷心竅，被叫做crush。
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他們當下的情感狀態，大概是：間歇性心動，持續性下頭。
在crush組裡，每天深夜，都有人在講述“突然心動—猛然上頭—持續下頭”的故事。
“喜歡”這件事可能很突然
“迷戀；（不太熟識的）熱戀的物件；暗戀。”這是crush小組的簡介，也是英文單詞crush的中文解釋。
沒有合適的中文詞彙可以概括crush，它意味著“短暫地、熱烈地但又是羞澀地愛戀”，比心動更強烈，又比戀愛更短暫。
自2020年9月建組以來，crush小組的帖子總量達到4萬以上，平均每天的發帖量都在100條以上。
沒有前因後果，不是水到渠成，crush往往只是一面之緣、一個瞬間、一句言語，卻讓人被喜悅和愛意擊中的同時，又難免臉紅。
所以，小組的發帖高峰是在晚上12點左右，這個最容易情緒上頭的時刻。
聚集在這裡的年輕人，擁有著自己的感情觀：
愛情不必總是深思熟慮，也不必一定開花結果——重要的，是這一刻的心動。
“圖書館”和“地鐵”是最容易遇見crush的場合。
“你專注時很美”，有了非常紮實的資料支撐。愛泡圖書館的人，遇見crush或許比遇見空座要更容易。
地鐵的玻璃窗不僅倒映著社畜們的疲憊與忙碌，或許也有機會對視上crush好看的眼睛。
“對視一秒，保質期兩年的圖書館crush。”
“在地鐵1號線上遇到了名稱為‘欲買桂花同載酒’的iPhone使用者。”
“Crush了一個讀波伏娃的男生。”
“擁擠的北京四號線晚高峰上crush了一隻好看的手。”
“一場暴雨導致的晚班機 拿不回來的兔子雨傘和我的crush。”
關於crush的描述，有的浪漫，有的荒誕，有的除了當事人之外，誰都無法理解。
喜歡的理由可能莫名其妙
在相親角或者婚戀網站，人們挑選心儀物件時，指標往往有工作、收入、教育背景、外貌等等。
但一個能夠撐起浪漫crush的物件，都有哪些特徵？
答案或許是：任何一種特徵，或者不需要任何特徵。
加入crush小組時，申請者需要描述自己對crush的理解，這也給小組管理者們留下了許多印象深刻的回答：
像心底“怦”一下炸開了煙花一樣”；
像平靜湖水忽然出現了洪水猛獸；
像胃裡的蝴蝶。
在crush小組，最不缺的就是這些夢幻而詩意的比喻。它們抽象又奇妙，以至於無法用任何原因解釋。
許多crush都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比如地鐵關門時的四目相接，偶然瞥到的背影，或者以此普通的擦肩而過。
就像詩裡懷念的“人生若只如初見”，crush的那一刻，愛情被提煉得近乎純粹。因為沒考慮過結果，所以只需要一個開始的理由。
在描述心動嘉賓時，大量辭藻都與外貌有關：帥氣、可愛、乾淨、陽光……我們從這些略顯主觀的形容中，梳理出了一些客觀描述：
具體來說，高高瘦瘦的少年，比孔武有力、八塊腹肌的霸道總裁，更容易成為crush故事中的主角。
不難看出，“少年感”三個字或許已經用濫了，但真的也是心動密碼。記錄crush的帖子裡，出現頻率最高的人物，除了“帥哥”，第二位就是“弟弟”。
在口罩遮住了下半張臉的情況下，身體的其他部位，也成了很關鍵的加分項。比如漂亮的眼睛，骨節分明的手。
除了外貌，不少人還提到了crush物件的性格。或許是來自短暫相處中的印象，或許是來自對某個細節的解讀，也有可能是來自想象。
但總之，沒人能抗拒溫柔、禮貌、有趣……的人吧？
眼鏡、襯衫、牛仔褲，乾淨、陽光、禮貌……能夠一瞬間擊中人心的crush主角，身上多多少少，都能看到偶像劇主角的影子。
在描述crush像哪位明星時，被提及的名字也沒跳出這個範圍。
比如楊洋，《微微一笑很傾城》中的風雲人物、校草肖奈。又或者許光漢，從《想見你》裡走出來的，陽光開朗的大男孩李子維。
電視劇《想見你》劇照
無論是簡單的外貌描述，還是有關明星的聯想，都讓人不免產生“校園劇”“偶像劇”“純愛劇”的感覺。
甚至不少人與crush的美好橋段，是發生在夢裡。
可能一個讓人上頭的crush裡，就是一點現實，加一點想象，再加上一點自己也說不清的衝動。
但心動就這樣發生。
就像一名小組成員在遇到自己的crush物件後，修改了自己的個性簽名：“你知道烏鴉為什麼像寫字檯嗎？”
她自己心中的答案是：烏鴉不像寫字檯，就像我對你心動一樣，毫無理由。
明知道是愛屋及烏，主人公仍然心甘情願中了暈輪效應的計。
由於當初那一瞬間的心動，crush某個特別突出的特點順勢掩蓋了主人公對他其他特質的瞭解。優點又在記憶中被反覆美化，讓這場突如其來的crush更加壯烈了起來。
小組評論區滿是“磕到了”“太甜了”“蹲一個在一起了”的推波助瀾，在這樣的氣氛組的助推下，無論看起來多麼平淡的聊天話語也擁有了甜蜜的可能性。
主人公與crush之間，是一個自導自演的蒙太奇鏡頭，crush在那頭出鏡，這頭的主人公腦補完了所有的戲份。
這甜蜜的幻覺讓人慾罷不能，心甘情願地反覆回味這crush的甜蜜時刻，談了一場靠想象完成的單方面戀愛。
走近了才發現他只是紙糊的月亮
就像《摺子戲》裡唱的那樣：“摺子戲，不過是全劇的幾分之一，通常不會上演開頭或結局。”
這種感覺和crush很像，突如其來地開始，再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就結束。
畢竟發生在電光火石間的crush，就像瞬間心動、秒速下單的商品，喜歡到來不及看商品詳情，拿到手才發現，根本不適合自己。
愛恨就在一瞬間，上頭時的加速度，都變成了下頭時的重力加慣性。
下頭的原因，也和上頭的原因一樣千奇百怪。
我拿你當切開我堅硬外殼的溫柔雕刀，你只想讓我幫你在拼多多砍一刀。
豆瓣@地球魔法之光
我拿你當可愛弟弟，你卻叫我“王姐”。
本以為你是戴眼鏡、穿白襯衫的溫柔學霸，結果你四級重考兩次還沒過。
你我本無緣，全靠我想象。
在“間歇性心動、持續性下頭”的crush時刻裡，網友們始終無法做好打碎濾鏡，窺探最真實的ta的準備。
“不喜歡”成了組裡最高頻的下頭理由，從始至終，網友們愛的只是自己的想象投射，幻覺退場的時刻，想起上頭的自己，感覺只剩下尷尬。
在對組中帖子《都進來對自己的crush說一句話吧》下的5801條評論，進行情感分析後，我們發現，表達負面情緒的句子，要比正面情緒更多。
有人再也沒有和crush物件見過面：“所以說，你什麼時候再來一次自習室呢？”。還有人選擇頭髮甩甩、大步走開：謝謝你，老孃move on了。
與 crush相比，“我”的浪漫與心動才是所有故事的主角。
在精華帖區，一些動人的crush故事往往結束得猝不及防，而crush最美好的部分也正在於這“沒有後續”。
“記憶的真實比真實的真實更為真實。”從心動的那一刻起，那些記憶的碎片就被賦予了華麗的浪漫色彩。
對徘徊在crush門邊的年輕人來說，進入一段關係，意味著權衡的開始。
人們開始計算所付出時間、金錢、精力的成本，抗拒承擔真心落空後的疲憊與失望，也不願意去直面瑣碎的日常、可能的爭吵和撕扯，共同面對幻想覆滅後的現實。
“只是單純地享受曖昧期罷了，一旦有挑明的跡象就開始逃避了。”
討論crush的結局，似乎是多餘的。
就像小組的組長一直強調的那樣：“crush的故事，就是crush小組的核心。”
小組裡還有一條規定：“不允許出現‘你的crush不是真的crush’的言論。”
感情的發生，本就有千萬種模樣。
crush的後續，已經不算是故事的重要部分。這些為“單方面的愛情”上頭的年輕人，是如此容易心動，也容易重新開始。
組員們甩開了“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就是耍流氓”之類的枷鎖，也不去顧及什麼“先動心的就輸了”。
對於他們來說，感情這件事，或許最輕鬆才能最快樂。
出品人丨楊瑞春 主編丨趙涵漠 責編丨郝昊 運營丨菜菜 楊曦霞 撰文 | 撓頭白熊、陸不吝 資料 | 蘇現奎 設計 | 數可視譚靜、數可視翁卓異 編輯丨菜菜 出品丨騰訊新聞 穀雨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