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遊戲行業的火爆，陪玩火速發展，但在這背後，鳳凰網《風暴眼》發現了亙古不變的色情、詐騙等問題。如今未成年網路保護的重拳砸下，遊戲陪玩還有未來嗎？
鳳凰網《風暴眼》出品
2000年的除夕夜，全國觀眾依例在等趙本山和宋丹丹這對春晚CP登場。
臨近敲鐘，“山丹丹”組合不負眾望，一段關於鐘點工“陪聊”空巢老人的故事，讓千家萬戶在歡笑中迎來新歲。
十多年後，熒幕照進現實。
誰都沒想到，“陪伴”能成為一種營生，而賺錢物件，卻指向了空巢青年。
從線上的“陪玩”、“陪聊”甚至到線下的“陪診”，各種各樣的有償陪伴撫育了大批都市打工人的孤獨內心，也催生了無數看得見和看不見的“生意”。
直到最近，一紙“下架令”打破了這種各取所需的表面繁榮。
01
全面整治陪玩軟體：下架、約談、永遠關閉
時間回到兩天前，包括Hello語音、小鹿陪玩、比心、咪呀、可可西里、一派陪玩、比伴陪玩在內的共7款陪玩型別APP被無限期下架的訊息不脛而走。
對此，有知情人士透露稱，此舉是針對陪玩領域的亂象進行的整改。
兩天後，也就是今日晚間，上海網信辦發文稱，巡查發現比心APP存在多個賬號利用低俗、軟色情資訊誘導未成年人參與陪玩、誘導玩家使用者下單等問題，並約談、責令比心就相關問題深入整改，全面停止陪玩功能和服務，集中清理違法違規資訊和賬號，舉一反三攔截處置低俗、軟色情等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內容。
很快，比心APP方面釋出宣告稱，將堅決落實主管部門的相關要求進行下架整改，並永久性關閉涉及“陪玩”的功能。
圖源：比心APP
約談指出，比心APP有較多青少年使用者，應主動承擔社會責任，積極落實平臺主體責任，嚴格遵守《網路安全法》《未成年人保護法》《網路資訊內容生態治理規定》等法律法規，嚴禁釋出傳播低俗、色情等違法違規資訊或為相關黑灰產業提供網路傳播渠道。
這也意味著，陪玩行業成為了遊戲行業後，第二個因未成年網路保護而面臨清理的“重災區”。
聲明發出後，#比心APP被下架#迅速登上熱搜，截至發稿，已有超1。5億人參與討論。
02
王思聰站臺的陪玩行業如何賺錢？
2016年時，陪玩市場整體規模並不大，淘寶、YY、貼吧等陪玩公會所有流水加起來也不過六到七億的規模。
但後來《和平精英》《王者榮耀》《陰陽師》等手遊面市，帶動遊戲行業進入爆發期，陪玩行業隨之迎來上升期。
形勢一片大好，前“國民老公”王思聰也忍不住下場賺“吆喝”。
2019年，王思聰在陪玩平臺比心找到了新職業——英雄聯盟走自棋遊戲雲頂之弈的陪玩，簡介也很有意思“退役職業選手”，售價為666比心幣/小時（比心幣和人民幣1：1）。
不僅當陪玩，王思聰還在微博褒獎自己“666這價格誰點誰血賺”。
作為“先掙他一個億”的前首富的兒子，小王做事並不是一味地為了好玩。
早在2015年，王思聰就和比心有了聯絡，其全資持股的普思投資為網魚網咖經營主體上海網魚資訊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為“網魚科技”）的第三大股東，而網魚網咖當時給比心的經營主體上海一談網路科技有限公司投了5000萬元的天使輪。
值得一提的是，比心的實控人黃鋒就是網魚網咖的創始人。
2018年，比心又獲得IDG資本投資的數千萬美元A輪融資。
有王思聰等因素加持，陪玩行業蒸蒸日上，市場規模達到百億，並得到了資本的青睞。
2017年，“豬隊友”宣佈完成數百萬元的天使輪融資，投資方為紀源資本GGV；同年“暴雞電競”宣佈獲得紅杉資本的投資，並完成了共計4500萬元的A輪融資。
2018年，“撈月狗”宣佈完成兩億元人民幣C輪融資，由天圖資本領投；隨後“暴擊電競”完成啟明創投領投1500萬美元的A輪融資，紅杉資本中國、真格基金與晨興資本跟投。
2019年，淘寶上線了“淘寶陪練”頻道，隨後觸手、虎牙、鬥魚等也推出陪練業務，行業競爭進入了巨頭相爭的階段。
當時比心釋出的《2019遊戲陪練白皮書》顯示，當年共有超過2700萬遊戲玩家在平臺上找陪練打遊戲，有超過129萬人在平臺上賺到錢，陪練的全職平均月收入7857元，兼職平均月收入2929元。
使用者多，平臺自然能賺錢。
鳳凰網《風暴眼》瞭解到，陪玩平臺主要收入來源為抽取陪玩的手續費。以比心為例，一個陪玩在結算一單時，比心會抽取這單的10%的手續費，等到陪玩提現時，再抽取10%。以一單10元計算，陪玩實際到手是10*90%*90%=8。1元。
對於陪玩平臺來說，這筆買賣十分划算，相比於直播行業還要支付高額的頻寬成本和簽約成本，陪玩完全不需要。據毒眸報道，另一平臺撈月狗創始人黎博精曾透露，陪玩類產品效率並沒有外界想象得那麼低，淨利潤甚至可以超過直播類產品。
在陪玩市場，主要分為散人陪玩和工會陪玩。
二者各有優劣，散人陪玩雖然自由但要被平臺抽取手續費，而工會陪玩則與直播行業裡的工會主播類似，按業績發工資，但能得到更多平臺給的單子。
點進陪玩的主頁，就能看到該陪玩的守護周榜，上榜並不難，只要不斷下單即可。
除此之外，陪玩在自己的ID後面加點單老闆的名字也是一種流行方式，而此美其名曰“冠名”，日冠、周冠、月冠單數依次上升。
起初這是陪玩自己開發出的玩法，後來得到了官方的默許。類似於直播行業的VIP等級，只要你為陪玩花了足夠多的錢，就可以讓他們在自己的ID後面加上你的名字，並且根據你消費的金額，讓你在一定的時間內享受VIP服務。
對於冠名，不少人的評價是“純送錢，千萬別拒絕”。
遊研社自媒體作者栓子在體驗完之後，給出的評價是“在直播間裡用金錢來滿足‘佔有慾’或‘優越感’的模式，被人們有意無意地活用到了新的行業上。”
比心的話題廣場裡，“陪陪”們很愛秀老闆對自己的“獨寵”，比如在被新的陪玩詢問時立場明確地表示：自己有固定“陪陪”了。又或者某老闆下了一天單，卻不使用，給他們放假。
漸漸的，更多老闆點陪玩是為了獲得陪伴感，陪玩平臺變成了一個社交系統。
一旦有了社交屬性，裸聊、陪睡等打色情擦邊球的情況便成為了一個亙古不變的問題。
03
涉黃？性別造假？詐騙？繞不開的行業黑產
翻看有關比心APP下架的微博討論，不少網友反映，比心等陪聊軟體中確實存在一定低俗色情內容，“擦邊球”現象並不少見。
鳳凰網《風暴眼》梳理發現，比心APP曾在一年前就觸碰過類似的雷區。
2020年8月，人民網一篇名為《本網調查：“比心陪練”平臺“深夜服務”涉黃嚴重》的文章揭開了比心APP及陪玩行業黑產的冰山一角。
報道指出，比心APP上的一部分女陪練，會在幕後團伙指揮下，主動向“玩家們”兜售“深夜服務”，主要是影片裸聊和性服務。
報道稱，女陪練師先是在比心APP上用充滿性暗示的對話來尋找“客戶”並談好價格，隨後便會給“客戶”發來影片，影片中“她們邊說挑逗性語言，邊做不雅動作。”
圖源：人民網
鳳凰網《風暴眼》發現，在某投訴平臺上，不乏關於“比心涉黃”的投訴。
一種情況是，玩家投訴陪練師。
據人民網報道，一名玩家在比心陪練分兩次下單，一單價格是40元/1小時，另一單160元/4小時，但陪練師透過微信給他傳送黃色影片。“我覺得影片內容太噁心，直接就結束通話了。”
與主動引誘玩家不同的是，另一種情況裡，不少陪練師也遭遇了玩家的性暗示，並導致賬號被封。
有陪練師投訴稱，“有老闆來問，是否接特殊單子。”
更有不少陪練師直接貼出截圖，玩家直接發來“真人互動”、“電競酒店LOL”、“約飯”等明示或暗示線下見面的請求。
據悉，在去年被官媒點名批評後，比心陪練曾釋出宣告表示，經排查，永久封禁涉黃賬號超過20000個。
但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封禁賬號並不能阻擋“涉黃”的生意繼續在平臺上流轉。於是，時隔一年後，比心的“炸彈”終於引爆——無限期下架APP。
隨著此次監管的出手整治，不少網友表示這次終於可以對平臺上存在的不良內容進行清肅了。但也有網友表示，希望不要“一刀切”，陪玩本身沒有問題。
此外，鳳凰網《風暴眼》還發現，也有不少網友反映，比心APP上的陪玩功能還可以使用，一張來自網友爆料的截圖亦顯示，在與比心客服的溝通中，客服明確表示“不影響既有使用者的使用。”
據比心陪練副總裁杜明江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專訪時透露，未來5年，比心將持續投入至少1億~2億元用於電競俱樂部贊助合作，或電競賽事的合作。
有資深陪練師士曾指出，在遊戲陪練平臺上，遊戲技能並不重要，而聲音甜、長相美是最重要議價指標。
這也招致了陪玩行業中的另一個黑產——“性別造假”。
看不見人，那聲音就成了核心競爭力，尤其是對女性陪玩來說。有陪練師曾坦言：“語音是用了音效卡後的效果，這是行業內公開的秘密了，很多男性陪玩為了讓生意好點，會專門偽裝成女性的聲音。”
除了聲音外，平臺主頁中陪玩的照片和技術也都是可以做假的。“系統對照片沒有稽核，可以用別人的照片，個人資料也可以找人代練來偽造。”一名女性陪玩透露，“對於女性陪玩來說，只要有一副好聽的聲音，其他的都不重要。”
利用這一點，一些犯罪團伙乾脆利用網圖、PS、變聲器在各類交友軟體上註冊女性賬號或偽裝成女性身份，主動新增受害者。
不法分子塑造“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形象獲取受害者的信任，以特定話術佈下“甜蜜陷阱”，在兩人的關係迅速升溫後，再邀請受害者玩某款指定的遊戲。
待受害者開始遊戲後，不法分子再以“你對我不是真心，連陪我玩遊戲充值都不肯”等理由，要求其送花、結婚、衝榜單、購買遊戲面板和裝備等，誘騙受害人不斷充值。
去年，比心陪練副總裁杜明江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表示，未來5年，比心將持續投入至少1億~2億元用於電競俱樂部贊助合作，或電競賽事的合作。
當時，他並不知道，陪玩行業的“達摩克利斯”墜落的如此之快。
有微博網友留言：陪玩會是下一個教培嗎？
答案我們不得而知，但可以明確的是，事關青少年的價值引導，事事無小事。
參考資料：
1、《本網調查：“比心陪練”平臺“深夜服務”涉黃嚴重》，人民網
2、《花666“買”王思聰，陪玩是真上分or“你懂的”？》，毒眸
3、《我找了“陪玩”，但不是為了上分》，遊研社
4、《是的，你沒看錯，陪別人打打遊戲也能掙錢》，海南特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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