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而治”引發的七國之亂

熾熱的強漢(5)

主筆:閒樂生朱暉

漢文帝時,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並不是關中三輔等農業基地,而是遠離中央的江東之地。蓋當時漢朝行黃老之道,主張無為而治,特別是在國家行政體制上,主張中央“無為”,給予地方充分的發展權力。到了漢文帝十二年(前168年)三月,文帝劉恆更“除關,無用傳”,即廢除了漢高帝時的津關制度,解除了諸侯王國的人員、物資封鎖,各國遂可輕裝上陣,經濟發展一日千里;而吳王劉濞就是乘著這寬鬆政策的春風,一日日強大起來的。

“無為而治”引發的七國之亂

吳王劉濞是漢高祖劉邦二哥劉仲的兒子。劉仲這傢伙,是個臭名昭著的逃跑王爺,當年劉邦封他做代王,要他去抵抗匈奴,結果這傢伙一遇到匈奴鐵騎就嚇破了膽,竟丟下大軍獨自偷溜了回來。這事不僅讓劉邦大為惱火而撤了他的王位,也讓他素有大志的兒子劉濞深感丟臉,為了挽回父親的名譽,劉濞自告奮勇跟隨劉邦平定英布之亂,並拼死奮戰,立下大功。此時荊王劉賈已被英布所殺,又無子孫可以襲封,劉邦於是將劉賈這塊地盤交給劉濞管理,王江東三郡共五十三縣。地盤僅次於劉邦長子齊王劉肥所封七十二城,是為諸侯中第二大國。

可是,任命剛下,劉邦就後悔了。

原來,劉邦和很多秦漢人一樣,也擁有預知未來的看相本領。他回頭仔細研究了一下劉濞的容貌,發現他面有反相,頓時大驚失色,但丹書鐵券都送出去了,君無戲言,劉邦也反悔不得,無奈只好拍了拍劉濞的背,警告他道:“漢後五十年東南有亂者,可是汝邪?然天下劉姓為一家也,慎無反!”

劉濞聞言大驚,趕緊磕頭表示自己絕對不可能造反,誓死捍衛劉氏江山,當然他後來食言了。

說實話,我覺得史書中這段記載有點不靠譜。關鍵是司馬遷把劉邦誇的太神了,不僅把反叛的人說中了,還把反叛的時間也說準了,真看得那麼準的話,以他的性格,也絕對不會心存僥倖的。

當然,拋卻誇張的成分,劉邦對劉濞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江東吳地,本就是劉邦死敵項羽的發家之處,這裡老百姓對漢朝有沒有感情且不說,但對項羽肯定擁有無比的同情與敬仰,再加上吳地自古民風彪悍,結結實實一個火藥桶子,只要有人帶頭煽動,肯定會有不明真相的群眾跟風造反,到時候事情可就麻煩了。

劉邦猜的沒錯。果然,四十多年後,事情大條了,劉濞在六十多歲的高齡,竟忽然起兵造反,而且不止是他一個,半個天下的諸侯王突然變成火藥桶,並居然被同時引燃,集體爆炸,史稱“七國之亂”。

“無為而治”引發的七國之亂

不過話說回來,火藥桶這麼快被引爆,點燃火信者卻不能全算在劉濞頭上。劉邦的孫子漢景帝劉啟,至少要負百分之五十的責任。

事情的源起,在“七國之亂”前二十餘年。那時,劉啟還是個少年,年紀最多十三四歲(七國之亂髮生時劉啟34歲),性子比如今還要衝動百倍,活脫脫莽撞人一個。一次,吳王劉濞的太子劉賢來長安朝拜,完事兒了就常常和劉啟泡在一起玩兒,那時候少年們也沒有什麼電子產品,平常的娛樂除了打獵,就是喝酒下棋,結果有一次,兩人竟為一步棋爭執起來,大家都是太子,在家都是寶寶,從來沒有受過氣,怎麼會懂得謙讓呢,於是開始對罵,然後開始推搡,最後竟動起手來。

結果,還是漢太子劉啟更霸氣,竟一把抄起石制棋盤,照著吳太子劉賢腦袋就是一下子。劉賢的腦袋可不是花崗岩,哪裡經得起這樣砸,結果當場腦漿迸射,撲地氣絕。

“無為而治”引發的七國之亂

圖:漢代桌遊,六博棋盤

衝動是魔鬼啊,一子之爭,竟然引發了一場血案,不過劉啟雖然粗暴狠毒,倒也算耿直,壞事他做就做了,並不打算抵賴狡辯,更不會隨便找個替死鬼頂罪,他殺完人後,便丟了棋盤,徑直跑去找皇帝老爹自首。劉恆雖是一個不錯的皇帝,但畢竟護犢子,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種屁話不過說說而已,真要判寶貝兒子一個過失殺人罪去吃牢飯,那是不可能的(注1)。於是劉啟這個漢太子照做,劉賢這個吳太子白死,文帝只是派人把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送回吳國去,要劉濞埋了算數。

扯遠了,且說劉濞看到兒子活蹦亂跳的去長安,卻躺著回來,心內不由杜鵑啼血,百轉千回。老年喪子,世間最痛苦的事兒莫過於此,而且劉賢頭也變形了,屍體也臭了,簡直慘不忍睹。劉濞悲極生怒,怒極生恨,便怨氣沖天的說道:“高帝當年既稱天下劉姓為一家,吾兒死長安便葬長安,何必來葬!”把送葬的隊伍給趕了回去。從此推脫年老體病,再不踏入長安半步,發誓不至黃泉,永不朝見漢帝(注2)。哪怕劉恆數次逮捕吳國使者,劉濞仍然不肯服軟。

劉濞不守藩禮,情緒挺大,劉恆卻是個好脾氣,他安然接收了吳太子的屍體,將其厚葬在了長安皇家陵墓,接著又按照古人尊敬長老的規制,派人送了劉濞些倚幾、鳩杖等祝壽物品(注3),允許他免於朝見,從今往後就在吳地好好養老,千萬彆氣壞了身子,老哥的健康就是小弟最大的願望,咱們始終是幸福快樂的一家人(注4)。

劉恆以柔克剛,劉濞也找不出茬鬧事,再說他畢竟是經過戰火之人,知道舉兵反叛不是鬧著玩的,一不小心也不知要死多少人。所以他決定等待。劉恆不是說他老嗎?那他倒要比比看,他和劉恆究竟誰活的更長。

果然,劉恆先一步死了。那這樣可就怪不得劉濞了,在劉濞眼裡,漢朝政府也並不他吳國更強,因為天下最大的銅礦與最富饒的東海都在吳國境內,所以憑藉著鑄幣、冶金、造船、鹽業、漁獲五大經濟支柱產業,吳國率先富了起來,並超越小康,從一幫發展中郡國之間晉升成了一個發達諸侯國。

據史書記載,吳國國用之富饒,以至可以不用向百姓收稅,所以每年都有大批因破產而脫籍逃亡的百姓用腳投票湧向江東之地(注5),使得吳國國力大增。除此之外,就連朝廷慣常的徭役,吳王也都出錢代為百姓支應(注6),擺明了就是要收買人心,讓中央難看。結果,吳國百姓人人都拿他當聖君擁戴,而對中央毫無感情。逢年過節,吳王劉濞還要去禮敬和慰問知識分子,資助他們的生活,發發大紅包;另外劉濞還長期收容漢朝各郡的逃民與奸徒,為他們提供政治避難與優厚福利。可以說在我國吳地的發展歷史上,劉濞是做出了突出貢獻的。江蘇揚州有座大王廟,據說始建於漢,重修於清乾隆年間,裡面供奉了兩位吳王:夫差和劉濞。其楹聯曰:“曾以恩威遺德澤,不因成敗論英雄”,橫批:“恩被幹吳”。兩千多年來,揚州地區都尊劉濞為財神,尊劉濞大王廟為財神廟,這就是吳地人民最樸素的情感,他們才不管誰當皇帝,誰給他們好日子他們就感激誰。

“無為而治”引發的七國之亂

圖:揚州大王廟,供奉著兩位財神吳王,夫差與劉濞

總之,對於漢景帝來說,吳王劉濞絕對是個危險人物:第一,自己當初殺了劉濞的兒子,劉濞絕對有造反的動機;其二:劉濞是當今天下輩分最高也最年長的諸侯王,他擁有造反的威望;第三,劉濞也有造反的實力。更重要的是,其存在不僅威脅了中央的經濟(吳國富庶無比,百姓不用交稅,政府缺錢了只要自己“開印鈔機”採銅鑄造即可,這簡直是在用整個天下的財富倒貼吳國,真是讓劉啟羨慕嫉妒恨哪);也破壞了漢朝的政治秩序(劉濞跟清朝的吳三桂一樣,大肆賄賂各國諸侯與朝廷大臣,極盡所能爭取政治支援);還擾亂了漢朝的戶籍與刑法秩序(各郡窮苦民眾都用腳投票,逃到了吳國這個高福利的流著奶和蜜的天堂,而這些逃民受吳王厚恩,皆不惜為其而死)。

恰好當時著名法家人物、御史大夫晁錯最受劉啟寵幸(注7),寵幸到了快穿一條褲子的程度。晁錯乃體逢上意,連上三十多道奏疏,建議削藩,尤其要削吳地的藩,並大呼這些諸侯王們“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禍小,不削禍大!”總之,削他!

應該說晁錯這提議,還是很有道理的。但後世有些史家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們認為同姓諸侯王問題肯定要解決的,但削藩之策太過激進強硬,易將雙方矛盾激化至不可調和之地步,有點亂捅馬蜂窩惹禍上身的意思;故應採用文帝時賈誼提出的那相對穩健且溫和的“剖分王國策”,即“眾建諸侯而少其力”,把大的諸侯國分成幾個小國,分給諸侯王的兒子們,然後漸次打擊各個擊破,如此溫柔一刀,不容易引發矛盾,而削藩屬於虎口奪食,諸侯們豈肯束手待斃?事實上,當時朝中大臣們也大多不支援削藩之策(注8),只是晁錯聖眷極隆,大多敢怒不敢言罷了。

“無為而治”引發的七國之亂

應該說當朝大臣們與後世史家們的看法,也還是有其道理的,事實上,除了吳國,其他諸侯國似乎並不需要那麼著急去對付。其實就算吳國,也不必急著解決,畢竟吳王劉濞已經六十多歲了,還能再活幾年?等他死了,就再沒有能夠發起反叛的首倡之人了。

道理其實很清楚,可漢景帝為何非要一意孤行,全面削藩,搞得天下大亂呢?

最根本的原因是,漢景帝實在太能生了,他繼位時便已有九個兒子(後面又生了五個,總共十四個),除了一個要繼承帝位,則至少還需要再封八個諸侯王(實際最後得封十三個),但此時漢朝直屬的土地也只剩十五郡,根本不夠分給兒子們,如今之計,也只有削奪這些疏遠諸侯王的土地,才能解決僧多粥少、封地不足的問題。

所以說,漢景帝削蕃,表面上是為解決藩鎮對中央的威脅,但更重要的還是為了自己兒子。他的終極目標,是要搞掉所有旁系的帝國繼承權挑戰者,徹底解決掉當年文帝的皇位合法性問題。用自己認為更可靠的十三子來重構帝國屏藩。

所以,七國之亂被平定後,漢景帝陸續把這些叛王的土地分給了自己的十三個兒子,史稱“景十三王”(也是劉漢宗室的主力,劉備與劉秀的祖先都屬於景十三王)。這十三個王,可比漢景帝的堂兄弟們奇葩多了,一個個驕奢淫逸、淫亂放蕩、濫殺無辜、乃至無恥亂倫,而且時常違抗中央政令,嚴重威脅著中央集權的鞏固,按照晁錯的標準削多少個郡都不為過(注9),然而漢景帝和漢武帝卻都對他們予以放縱,漢景帝是因為護犢子,漢武帝則是因為他真正找到了根治諸侯王問題的方法——那就是主父偃的“推恩令”!“推恩令”是“剖分王國策”的進階版,也是一個“削藩策”高明萬倍的天才策略。

主父偃認為,削蕃固然有利於加強中央集權,但刻薄寡恩,有違漢家以孝治國的標榜,名聲太壞,所以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大力鼓吹仁孝,實施“推恩”,即諸侯王除了讓嫡長子繼承王位外,其他兒子也可以獲得侯爵的封號分得一個縣(注10),而這侯縣歸郡守管而不歸諸侯王管。這就是用儒家思想包裝過的陰謀之術,表面上看朝廷是在廣施恩澤,宣揚孝道,實際上卻削弱了各諸侯國的力量,讓他們有苦說不出,還不費一兵一卒,可謂深合孫子“不戰而屈人兵”之道。

“無為而治”引發的七國之亂

只可惜,漢景帝只有晁錯,沒有主父偃,他面對自己一大堆如飢似渴的兒子,只得下定決心削藩,現在就削,馬上就削。此時北方之匈奴因產生了不明原因之內亂,故暫時已無大患,這正是他快刀斬亂麻的最好時機。削藩,勢在必行,一定確定已經肯定,現在立刻以及馬上!

於是,在漢景帝前元三年(公元前154年)春,楚王劉戊(景帝遠方堂弟,劉邦之弟劉交孫)因去年在薄太后喪期竟敢在守喪的廬棚內淫亂,因而被削去東海郡和薛郡(今蘇北、魯南)。楚國本來就只轄有東海、薛、彭城三郡三十六縣,這麼一來,等於削去三分之二,這不只是削肉簡直是扒皮拆骨了。此外,膠西王劉卬(亦景帝堂兄)則因私自賣爵被削掉六個縣,而整個膠西總共才十二個縣;還有趙王劉遂(景帝堂兄),則竟然因為兩年多前的一個罪過,被秋後算賬削去了常山郡,至於到底是啥罪過史書上沒寫,反正是想削就削,難道還怕找不出理由來嗎?

然而,劉啟的這三個堂兄弟都老老實實的交出了自己的地盤,沒反抗,沒牴觸,甚至連句怨言都沒有。個別膽小的還主動上書請罪,做出了深刻的自我批評。

平靜,太平靜了,平靜的有一點可怕。

山雨欲來風滿樓,暗潮洶湧之中,劉啟並沒有察覺到,各大諸侯國已私下結成“復仇者聯盟”,只等他們的伯父劉濞一聲令下,他們就同時起兵,反入長安,把劉啟拖下寶座暴打一頓。

而劉啟削了諸侯王們三刀,發現沒啥反應,還以為大家都是受虐狂,於是繼續痛施狠手,下令削去劉濞的命根子——採銅地豫章郡與產鹽地會稽郡,只留了一個又小又窮的東陽郡(今蘇北一帶)給他養老。

劉濞透過自己在京城的情報網早早的得到了訊息,不由大怒:早知你會削我,卻沒想到你下手這麼狠,竟想連削我兩大命根!媽的看你狠還是我狠,看你小弟多還是我小弟多,各位大王,時候到了,咱們抄傢伙反削回去!你削砍我們命根子,我們就削你腦袋!

其實,劉啟削藩是沒錯,但步驟與節奏有問題,他應該集中力量先對付反意最重的吳王劉濞,只有打掉這個頭兒,然後再各個擊破,削藩可舉手而定。可他非要先去搞齊楚趙等吃瓜群眾,結果一下子逼反了幾乎所有諸侯王,天下一片糜爛,這殘局誰有辦法收拾!若不是他爹給他留了周亞夫這個名將,漢朝可就完蛋了!

果然,漢朝的削藩詔書剛到吳國,準備已久的劉濞就反了。他先一刀砍了劉啟派來的欽差大臣,再刀刀飛舞,將中央派往吳國的兩千石以下官吏全數削死;膠西、膠東、菑川、濟南、楚、趙六國亦同時響應,爭先舉刀,將膽敢諫阻的漢臣也通通削死,然後引軍四出,攻城掠地。其聲勢之大,就連魏其侯周簡、臺侯戴午、昌圉侯旅通、下相侯泠順、高陵侯王行這樣的開國功臣之後都投降了叛軍,參與叛亂。於是,承平數十載的中華大地重燃戰火,大漢天下危在旦夕,史稱“吳楚七國之亂”,之所以用吳楚打頭,因為叛亂的主力就是吳楚二國,其他五國都是配角,無論實力還是反抗意志都遠不如吳楚。

“無為而治”引發的七國之亂

吳國的詳情前文已述,楚國的情況也很特殊。事實上,楚王劉戊被削郡只是一個導火索,雙方還有一個無可調和的底層矛盾。我們都知道,漢承秦制,表面上無為而治,但實際上還是保甲連坐那一套。但楚地少平原,多為割裂的山地丘陵,只有發展宗族搞精耕細作才能吃飽飯,但秦制追求的是一種小家庭與原子化的社會,這在大平原搞搞粗放農業還可以,到了吳楚之地可就行不通了。所以秦帝國在關東推行秦制,吳楚之人反抗最激烈(注11),最終竟引發了大規模起義;而漢朝建立後,劉邦為了避免重蹈覆轍,便在吳楚之地封以封國,仍實施楚制(注12),以懷柔楚人,待後世合適時機再推行秦制。

如今,漢景帝要搞削藩,便是決定要開始在關東大力推行秦制了,這一下吳楚之人當然最最不答應,於是才有了這吳楚七國之亂!而有鑑於此,漢景帝在平定叛亂後,仍不敢全面推行秦制,比如其他叛亂的諸侯王都換成了漢景帝的兒子,卻獨有楚王仍選擇了楚元王的子孫,並一直傳到了楚元王六世孫劉延壽,以保留部分楚制以為過渡。此時已是漢宣帝時期,秦制的大勢已不可阻擋,但楚王劉延壽仍不甘心,竟勾結漢武帝之子廣陵王(吳國之改名)劉胥,欲助其謀求帝位,結果被人告發,自殺國除。當然,此時楚地的宗族豪強已發展的相當有規模,足以與秦制相抗禦了。

注1:因漢文帝子嗣較少,除了不受寵的代王劉參,其他活到成年的兒子就只有漢景帝劉啟與梁孝王劉武兩個,所以不免對他們過於縱容,就連給太子請的太傅也是石奮這種老好人,導致劉啟越來越驕縱,有次還帶著弟弟劉武一起在司馬門飆車(依漢律《宮衛令》,除了皇帝,無論誰透過司馬門都得下車下馬),結果被時任公車令的張釋之當場逮捕。這事兒可大大小,三國時曹植便是因此而徹底失去了爭奪世子的資格。當然,漢文帝比曹操更加護犢子,劉啟很快就被特赦出獄,未受到任何懲罰,且也未因此影響其儲君之位。

注2:按照漢律,諸侯王必須定期入朝謁見皇帝,稱“歲時朝請”,春季入朝,稱為“朝”,秋季入朝,稱為“請”。諸侯王如有懈怠,則是不忠之舉,嚴重者會被剝奪王位,甚至被扣上謀反的罪名。所以李開元在其著作《漢帝國的建立與劉邦集團》中認為,漢朝的“朝”,便來自當時諸侯定期向漢室中央“奉朝請”的義務,所以“漢朝”在當時不是指天下,而僅指漢室中央及其統轄的那部分領土。這與後世使用漢朝、唐朝、清朝的意思是不一樣的。

注3:古時沒有靠背椅,老者居則憑几,行則持杖,手杖的頭上雕成鳩形,稱為鳩杖,據說鳩永遠不會被食物噎住,這也是一種極細心的祝福。鳩杖由皇帝賜予,也稱王杖。作為一個農耕社會,漢人認為,孝道是社會的基石,漢朝亦向來以孝治天下,漢文帝還曾頒佈《王杖詔書》,向年滿七十歲的老人頒賜王杖,並給予其特殊的保護與待遇,如非首謀殺人,可免於起訴,而無論官民若毆打持有王杖的老人,導致王杖受損,都要以大逆不道的罪名判處棄世死刑。

注4:其實劉濞當時最多不過四十出頭,實在算不得老者。這其實就是一個讓雙方都可以下得去的臺階而已。

注5:據《漢書 賈誼傳》載賈誼上疏曰:“今淮南地遠者數千裡,越兩諸侯,而縣(懸)屬於漢。其吏民徭役往來長安者,自悉而補,中道衣敝,錢用諸費稱此,其若屬漢,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歸諸侯者已不少矣。”可見大量淮南的郡縣百姓都被徭役壓得喘不過氣來,所以寧願去江東做吳人。

注6:漢律規定,成年男子從23歲到56歲都是應役期(成家後先種三年田有了繼續再應役),其中有兩年要到京師與邊疆去服兵役,稱“更卒”。去邊疆又苦又遠,所以民眾若不願去,可以直接給國家上繳貨幣來免除,稱為“更賦”,費用為三百錢。然後,國家再拿這些錢僱傭願意去的人代役,如此統籌協調,可以解決很多社會問題(比如陳勝吳廣造反的問題)。此外,15歲到56歲的男女每年還需在地方郡縣服力役(免費勞動)一個月,若不想去,也可以上繳更賦來代替,費用是二百錢。西漢首都長安城的構築,就是漢惠帝時十餘萬力役百姓的成績。

注7:由於秦朝滅亡,法家思想遭受重創,一時間黃老當道,然而漢承秦制,漢朝仍然需要大量刑獄人才與法家學者。這其中的代表人物包括定漢律九章的蕭何,曾師從李斯學習律法的廷尉吳公,以及周亞夫的老友廷尉張釋之,還有就是這位專攻申不害、商鞅刑名學說、號稱“以刻深頗用術”的晁錯(《史記 酷吏列傳》)。而晁錯所任之御史大夫也可說是分管執法和監察的副丞相。

注8:當時朝廷主流思想還是清靜無為的黃老之術,也就是儘量不折騰,畢竟竇太后與當時丞相申屠嘉都是經歷過漢初動盪之人,對於亂世對國家的破壞感觸頗深,所以不想對政治做過多改動。只有晁錯這批新銳年輕人思想激進,乃至過於先鋒,他們代表了漢朝在經歷了數十年經濟復甦之後,政治將要轉向的新趨勢。而晁錯在文帝時期所作的兩篇政治雄文《言兵事疏》與《守邊勸農疏》雖未被朝廷全部採納,但已基本成為了漢朝接下來的軍政路線新綱領。

注9:漢武帝時淮南王與江都王的密謀叛亂也表明,“七國之亂”的失敗並沒有終結諸侯王們叛亂的野心和能力。

注10:據史書記載後,《推恩令》下達後,22個諸侯國有14個國家先後響應,一般分出一至十個不等,其中城陽國最多,竟一下子分出了33個小侯國。另據馬孟龍《西漢侯國地理》統計,推恩令下達之前元光五年的90個侯國中,王子侯國僅5個,佔侯國總數的6%,而推恩令下達後的太初元年的113個侯國中,王子侯國有73個,佔侯國總數的64%,可見推恩令執行之效果。

注11:在湖北睡虎地遺址裡一位楚地秦吏的墓葬中,發現了一份文獻上說:“今法律令已具矣,而吏民莫用,鄉俗淫佚之民不止。”足見秦朝中央政府在楚地推行秦制時遇到了很大的困難與抵制。

注12:據《史記 灌嬰傳》記載,灌嬰鎮壓淮南王英布之亂時,“斬亞將、樓煩將三人,擊破布上柱國軍及大司馬軍”;另據《史記 高惠功臣侯者年表》:吳程“以長沙柱國侯”。亞將、樓煩將、柱國、上柱國、大司馬都是舊楚官名,看來,淮南、長沙等楚地之國在漢初也都是沿用舊楚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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