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9.2的歷史書 教科書級吃瓜筆記

豆瓣9.2的歷史書 教科書級吃瓜筆記

吃瓜,一場理智與情感的博弈。你吃瓜的水準,決定了你成為一名清醒網友的資質。你,真的會吃瓜嗎?

今天要介紹的是一本人類高質量歷史書,同時也可以看作一本教科書級別的吃瓜筆記,《叫魂》。跟著作者學吃瓜,從此不再做瓜田裡上竄下跳的猹,成為閏土手裡一針見血的叉。

術士用人的頭髮、名字等作法,就可以控制人的靈魂,隨心所欲地讓他做事、生病或死掉。這一今天看來荒唐的謠言,在200多年前影響了2億多人,從流民、農夫到官員、皇帝,各個階層的人都寢食難安。

針對這一事件,作者從三個方面做了詳細的拆解和分析:叫魂怎樣從謠言發展成一場全國性的除妖運動?捲入其中的人都扮演著什麼角色、為什麼這麼做?時隔百年,我們如何定性這件事?我願稱之為吃瓜靈魂三問:咋了?誰在撕?我怎麼看?讓我們順著孔力飛教授的吃瓜思路,重新認識一下這本豆瓣9。2分的歷史書。

第一口瓜:咋了?

事情是如何發生的發展的?結果怎麼樣了?

叫魂最初起源於浙江的一個小縣城,一個農夫請求石匠“叫魂”,懲罰自己討厭的侄子,他聽說,石匠會把寫著活人名字的紙片貼在木樁上,用大錘撞擊時,這人的精氣神就會轉化成築橋的力量,人則會生病或者死去。老實巴交的石匠並不會這種妖術,扭頭報了官。

這件事並沒有什麼離奇的地方,但是一定有些“馬什麼梅”式的人物,把這件事傳變了味兒:有人在叫魂害人。江南地區的官府開始收到民間的舉報,但是查證後發現都是烏龍,沒有一起真正的妖術事件,造謠的人被責打、警告,但是百姓依然對妖術感到害怕,流言並沒有停止。

在官員默契的選擇不上報時,乾隆皇帝安插的眼線向他打了小報告,感覺被隱瞞皇帝下令嚴查此案,此時,叫魂才真正變成了一場由上而下、全國共享的恐懼。民眾害怕妖人,而官僚們感受到了來自國家最高統治者的壓力,乾隆的硃批直白又簡潔:“廢物至此”“如此無用”“殊堪痛恨”“竟是至愚”。官員開始想辦法查出些什麼,彌補他們的隱瞞和敷衍,讓皇帝消消氣。曾經釋放的嫌犯重新被逮捕,在夾棍、板子等刑罰面前,無中生有的攀咬開始了,透過含糊混亂的口供,官員們得到了越來越多關於叫魂術士的“線索”,並展開了大規模的搜捕。由一個無辜的人,牽扯進來更多無辜的人,這是一場漫無目的的人肉搜尋、一張胡亂織就的獵巫網路。

由於案子牽扯的人越來越多,嫌犯的口供又常常自相矛盾、前後混亂,皇帝決定讓軍機處介入,把犯人從全國各地押送到承德行宮來審問。軍機大臣們慢慢接近了真相:叫魂只存在於流言中,而事實是,沒有妖人術士,也沒有受害者(如果不考慮那些因此入獄的人)。他們謹慎地提醒皇帝,這可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冤案。

歷時3個月後,皇帝下令停止清剿,但他並沒有說明這是一起無中生有的案件,仍然提點官員保持警惕,並處罰了一批“辦事不力”的官員,這場鬧劇草草收場。

第二口瓜:誰在撕?

這件事牽扯到哪些人?他們心裡都有什麼小九九?

叫魂對當時人們的影響是廣泛、普遍的,無關身份地位,所有人都捲入其中。作者站在不同社會階層的立場進行分析,讓我們看到,一次群體瘋狂的事件中,人們是如何各懷鬼胎卻又不約而同地推動事態發展的。這也是全書最精彩的部分。

對於普通民眾而言,“叫魂”是一種可怕的妖術,但當它成為一種罪名,它也就同時成為一種權力的幻覺:透過指控別人叫魂,他們可以掌控一些人的命運,或者起碼給別人添點麻煩。

他們首先用這種“權力”去制裁乞丐、和尚,這些流浪的人是被懷疑的第一物件。他們是鄉土社會中的“異類”,現在,村民有了一樣合適趁手的武器去驅逐他們。 然後就輪到了那些他們討厭、仇視的人,製造冤案不正是報仇的大好時機嗎?爭奪家產的叔叔、債主甚至是嫌棄自己施捨吃食太少的乞丐,都成了誣告的物件。

叫魂也成了一個好用的藉口,因為看戲法逃課的孩子、值班遲到的小兵、想要拖欠債務的人都說自己遭遇了叫魂,他們幫助謠言進一步擴散。

皇帝是叫魂事件中的掌舵人,由他判斷事情的性質和嚴重程度,決定所有人的命運。他懷疑這是一場秘密的謀反:無論出於什麼原因,人們的辮子被剪掉了,而剃光前額、留起髮辮是他們服從滿族統治的標誌。作為統治了一個國家的少數民族,皇帝一邊強調自己的種族具有優越性、適合作為統治者,一邊又謹慎提防著這種與眾不同被扣上“異類”“外族人”的帽子,防止“驅除韃虜 恢復中華”上演。

不僅如此,“叫魂”妖術也威脅到了皇帝獨一無二的地位,古時候人們認為“君權天授”,皇帝是與上天建立聯絡的人,但會“叫魂”的術士也能與神鬼建立聯絡。“剪辮”和“叫魂”是兩種危險的訊號,剪辮提醒人們,統治者與大多數人不同;“叫魂”則隱隱顯示出,皇帝可能也不是獨一無二的天之驕子。

如果叫魂是一盤狼人殺,皇帝是狼人,百姓是平民,那官僚更像是女巫的角色,手裡握著一瓶毒藥和一瓶解藥。解藥是給自己的,毒藥給那些叫魂的嫌疑犯,透過屈打成招、得到皇帝想要的、新的抓人線索和莫須有的叫魂故事,來解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烏紗帽,或者腦袋。

第三口瓜:我怎麼看?

兩百年過去了,我們能從叫魂事件裡看到什麼?

明明沒有人丟了魂,怎麼全國都在除妖?

透過叫魂,孔力飛看到了當時的社會焦慮,儘管1768年正值乾隆皇帝統治下的“康乾盛世”(人口增長、奴僕被解放成為自由勞工、白銀大量流入國內、商業貿易迅速發展),但普通民眾的生活並不那麼如意,地區之間的貧富差距很大,物價上漲加上勞動力過剩導致很多人失去生計,他們選擇成為和尚,但不是玄奘那樣風光、持有官方通牒的大師,而是化緣乞討、身份不被官方承認的乞僧,還有一些人直接做了乞丐,社會上出現大量的流民,在鄉土社會中,這些貧窮、衣衫襤褸的陌生人本身就是一種恐懼,無論有沒有妖術,到處流竄的人都是一種蔓延的恐慌。

我們還可以從中看到帝王權術的一角,皇帝需要官員來幫自己治理國家,但也會透過各種手段制衡官僚機制,比如安插眼線、設定機密的報告制度防止官員互相串通、頻繁的人事調動避免官員在一省坐大等。而官員也不會坐以待斃,他們也透過在常規人事考評中官官相護、反偵察等方式自保。

叫魂案件中有這樣一幕:傳言蔓延到山東時,皇帝的眼線發現叫魂已經引起了較大規模的恐慌,並跟皇帝打了小報告,而這是皇帝第一次聽說叫魂事件,此前從未有官員上報。

有意思的是,山東巡撫在宮裡的眼線也很快察覺,皇帝已經知道了叫魂的事情,並且給山東巡撫回傳了訊息。由於古代車馬郵件都很慢,巡撫大人得以在捱罵之前趕作業,寫了一份奏章送到皇帝案上。真·碟中諜。

在叫魂案件中,官僚制度殘忍但也有微末用途。知縣老爺們在公堂上為所欲為,被夾棍弄到骨頭盡斷的和尚、發燒死在監獄裡的乞丐……沒有人會哀悼舊中國的官僚制度,它所造成的社會傷害也遠遠不止於此。但最終使叫魂案得以翻案的也是少數幾位身居高位的大臣,他們敢於告訴弘曆這是一樁錯誤的案件,這是在一種極端情況下,官僚制度對君主權力的約束。如果沒有類似的或者可替代性的制度,“統治者就可以利用操縱民眾的恐懼,將之轉變為可怕的力量。生活於我們時代的那些異見人士和因社會背景或怪異信仰而易受指控的替罪羊,便會成為這種力量的攻擊目標。”

“沒有什麼能夠佇立其間,以阻擋這種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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