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長篇系列文章《激盪四百年》的第231篇
東漢末年，一個名叫張道陵的道士在益州鳳鳴山建立了天師道，因入道者須出五斗米，故又名五斗米道。
因張道陵有一些治病救人的秘術，故而在百姓中流傳甚廣，還形成了嚴密的組織，他的孫子張魯還因此成為一方霸主。
後來，張魯投降了曹操，五斗米道繼續在民間從事活動，藉著戰亂逐漸傳播至全國各地，信眾越來越多。
東晉時期，一個名叫孫泰的人跟隨錢塘五斗米道首領杜子恭學習秘術，據說學到了他的精髓，能夠為人治病，士民都很信奉他。
左僕射王珣很討厭這些歪門邪道，將孫泰流放到廣州。廣州刺史王雅卻將孫泰推薦給司馬曜，說孫泰有修身養性、長生不老的藥方。
於是，司馬曜將孫泰從廣州徵召回京，並逐漸做到了新安太守。
目睹東晉亂象，孫泰認為晉朝氣數將盡，便以討伐王恭為名，大量徵集士眾，聚斂財富無數，三吳之民大多依從他。
一些有識之士擔心孫泰可能製造動亂，但因為司馬元顯與他關係匪淺，一時無人敢說。最終，會稽內史謝輶揭發了他。
隆安二年（公元398年）十二月二十二，司馬道子讓司馬元顯將孫泰誘殺，同時殺了他的六個兒子。
孫泰的侄子孫恩逃入東海，躲在一個小島上，愚昧的百姓認為孫泰像蟬一樣脫掉了一層殼，其實並沒有死，將孫恩當成孫泰。
於是，有很多人到海中給孫恩送糧，孫恩藉此機會聚合了一百多名亡命之徒，謀劃復仇。
隆安三年（公元399年）四月，司馬道子患病，而且嗜酒成癖，沒有一天不酩酊大醉。
司馬元顯知道他在朝廷已經人望盡失，便趁著他酒醉之時勸說朝廷解除司馬道子司徒和揚州刺史的職務。
四月初十，司馬德宗下詔以司馬元顯為揚州刺史。司馬道子清醒之後雖暴跳如雷，但也只能無奈的接受。
司馬元顯掌握大權後，以廬江太守張法順為謀主，大量引用親信，樹立黨羽，連朝中顯貴都畏之如虎。
司馬元顯雖然謀略遠勝乃父，但生性嚴酷刻薄，生殺予奪無所顧忌，下令徵召揚州各郡中解除奴戶身分而變成客戶的人，把他們稱為樂屬，遷移到京師居住，用做後備兵源。
訊息傳出，揚州各郡的百姓一片騷然，怨聲載道。
在海島上蟄伏一年，孫恩時刻關注陸地上的情況。眼見百姓騷動不安，他覺得復仇的機會已經到來，便從海島上率領部眾登陸，殺死上虞令，又對會稽發起猛攻。
會稽內史王凝之是王羲之的兒子，也世代信奉天師道。對於孫恩，他既不出兵也不設防，只是每天去道堂上磕頭唸咒。
手下官員請求派兵討伐孫恩，王凝之道：“我已請來得道大仙，借來鬼兵把守各個險要關卡，每個地方都有幾萬鬼兵，賊不足憂。”
等到孫恩兵臨城下，王凝之才允許發兵抵敵，但為時已晚。孫恩攻克會稽城，王凝之出逃，被抓住殺死，同時被殺的還有他的幾個兒子。
王凝之表現得像個窩囊廢，他的妻子卻詮釋了何為奇女子。
王凝之的妻子名叫謝道蘊，出身名門，是謝奕的女兒。聽說變民到來，她的一舉一動跟平常一樣，從容不迫，命令婢女們抬著她來到家門之外，拔出佩刀親手殺死了幾個人才被抓住。
孫恩久聞謝道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禁大為佩服，心生敬仰之情，沒有殺她，將其赦免。
會稽淪陷後，吳國內史桓謙、臨海太守新蔡王司馬崇、義興太守魏隱等人全都棄城而逃。
一時間，會稽人謝針、吳郡人陸瑰、吳興人丘尪、義興人許允之、臨海人周胄、永嘉人張永等，以及東陽、新安等八個郡的百姓，同時拉起隊伍，殺掉本地官員響應孫恩，十天之內，聚集起了幾十萬人。
隨後，吳興太守謝邈、永嘉太守司馬逸、嘉興公顧胤、南康公謝明慧、黃門郎謝衝、張琨、中書郎孔道等人都被孫恩的變民殺死。
三吳地區之所以如此快的淪陷，主要有三個原因。
一是三吳一帶承平已久，百姓不善於打仗，所以郡縣的守兵聽見一點風聲，便都奔逃潰散。
二是世家大族壟斷了東晉的地方官員，尤其是三吳一帶，全都是名士當道，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三是百姓苦晉久已，他們痛恨於東晉的腐朽統治，無論是孫恩，還是李恩、周恩，只要有人領頭，一定有人響應。
佔據會稽後，孫恩自稱徵東將軍，逼迫士人充當他的屬官，並把手下的人稱作“長生人”，百姓中如果有不跟隨的，就連嬰孩一起殺掉，民眾死在他的刀下十之七八。
孫恩甚至將一些縣令的屍體剁成肉醬，集合他們的妻子兒女吃下去，如果拒絕吃，便將他們支解分屍。
變民每到一個地方便搶掠財物，燒燬房屋和官府的倉庫，砍伐樹木、填堵水井，民眾相隨來到會稽聚集，有的婦女懷中有嬰兒，不能跟他們一起去，便被投到水中，還說：“恭喜你先走一步登上天堂仙境，我一定會隨後來找你的。”
對於史書的這些記載，我認為有誇張的成分。如果孫恩果真如此殘暴，不會有那麼多的跟隨者。
將三吳地區鬧得天翻地覆後，孫恩還向司馬德宗上表，歷數司馬道子和司馬元顯的罪狀，請求殺掉他們，一副替天行道的架勢。
自司馬德宗即位以來，朝廷內外變亂叢生，石頭城以南被荊州、江州所佔據，以西又全都歸豫州所有，京口以及長江以北被劉牢之以及廣陵相高雅之所控制，朝廷政令所能到達、通行的地方，只有三吳。
如今，孫恩揭竿而起，三吳八郡都被他所攻佔，京畿幾個縣，也盜賊四起，東晉王朝實際上只剩下一個空殼，存亡就在一線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