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食堂
318年形勢圖
01
歷史的車輪滾到了太興元年(318年)。
經過一輪又一輪廝殺,天下呈現四國並列的局面:江東的東晉、華北的漢趙、巴蜀成漢、西北前涼。
看上去最有希望統一天下的就是漢趙,最危險的也是它。
現任董事長劉聰(漢趙第三位皇帝)是個人物,弄死了西晉,漢趙席捲了北方大地。
然後就飄了,好色無度、濫殺忠良……
這年七月十九日,終於把自個兒給浪死了。
劉聰一死,漢趙大亂。
劉聰的兒子劉粲、老丈人靳準、堂弟劉曜先後上位。
這場大內亂持續到了太興二年(319),漢趙宗室折損大半,實力暴跌。
漢趙第二大股東石勒,趁機拿下河東,漢趙國都平陽都成了他的地盤,坐擁幽、並、冀三州。
漢趙三號股東曹嶷,在劉聰死前就已經叛漢降晉,然後投靠石勒,繼續割據青州。
石勒就要鬧分家。
新上位的劉曜完全鎮不住石勒,只好封石勒為趙王。
漢趙徹底一分為二。
但石勒並不買賬,一個趙王就想把我給打發了?做夢呢?
石勒公開表示:
“孤事劉氏,於人臣之職有加矣。彼之基業,皆孤所為,今既得志,還欲相圖。趙王、趙帝,孤自為之,何待於彼邪!”
——我想做王就做王,想稱帝就稱帝,用不著看你臉色。
石勒這麼虎,劉曜也沒轍。
這年四月,劉曜避其鋒芒,遷都長安,將國號由漢改為趙。
躲著就沒事了嗎?
十月,石勒一不做,二不休,正式建國,後趙建立。
02
一山不容二虎。
太興三年(320年),鎮守洛陽的四員大將投降石勒,洛陽落入後趙之手。
劉曜忍了。
可一個洛陽是滿足不了石勒的胃口的。
永昌元年(322年)七月,石勒拿下徐州、兗州。
太寧元年(323年)八月,石勒終於無法忍受擁兵自重的曹嶷,派石虎去滅了這廝。
很快,曹嶷投降被送到襄國斬首。
石虎又一聲令下,坑殺3萬降兵,然後下令屠城,廣固全城就剩了700人。
石勒終於將周圍大大小小的勢力掃平了,接下來就該對付劉曜了。
太寧二年(324年)正月,後趙司州刺史石生(石勒侄子)出兵斬殺劉曜手下河南太守尹平,掠奪5000戶人口。
二趙大戰就此爆發。
雙方你捅我一刀,我咬你一口。
太寧三年(325年),後趙拿下司州、豫州。
劉曜節節敗退,退守關中、河東。
咸和三年(328年)七月,石虎率軍4萬,出擊河東。
劉曜率兵親征,大破石虎,“枕屍二百餘里,收其資仗億計”。
石虎被迫逃奔朝歌。
劉曜殺得興起,窮追不捨,衝進河內,光復洛陽。
後趙舉國大驚。
十一月,石勒御駕親征,率兵四萬,直撲金墉,要和劉曜一決高下。
十二月,石勒率軍在成皋匯合,對劉曜發動最後一擊,決戰洛陽。最終,劉曜兵敗被俘,手下五萬人馬被殺。
死到臨頭,劉曜慫了,希望石勒念及往日情分,饒他不死。
劉聰滅晉前,劉曜親赴石勒駐地重門,兩人結拜為兄弟,劉曜還將妹妹嫁給了石勒,發誓道: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福禍不及家人”。
事已至此,都是天意,成王敗寇,這些陳年往事有什麼好說的。
石勒讓劉曜傳書給他兒子,早點投降。
劉曜告訴兒子:
“匡維社稷,勿以吾易意也。”
給臉不要,那您就得上路了!
劉曜被殺。
03
至此,偌大的漢趙就剩劉曜幾個兒子在關中支撐殘局。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石勒不打算給他們機會。
咸和四年(329年)正月,太子劉熙和弟弟劉胤退守秦州的首府上邽(今甘肅天水)。
漢趙大將蔣英、辛恕率領數十萬人馬駐守長安,兩人知道大勢已去,隨即向石勒投降。
沒有了長安,上邽還守得住嗎?
劉熙趕緊發起反攻。
結果,上邽陷落,枕屍千里,劉熙、劉胤等3000王公貴族被殺。
緊接著,石虎又在洛陽坑殺屠各部落5000人(屠各又名休屠,就是劉淵的部落)。
呼風喚雨,建立漢趙的屠各基本被滅族。
漢趙至此正式滅亡,享國25年。
04
漢趙滅亡後,後趙成為北方霸主,乃至天下第一強國。
咸和五年(330年)九月,石勒正式稱帝。
而後,石勒封次子石弘為太子;三子石宏為大單于、秦王;四子石恢為南陽陽;侄子石虎為中山王;石虎的兒子石邃為齊王。
石虎登時就不爽了:大趙的天下都特麼是我打下來的,石弘當太子,老子沒意見,可大單于應該是我的吧,憑什麼給乳臭未乾的石宏?
石虎找到兒子石邃,罵罵咧咧地說道:等主上(指石勒)一死,我就要把他的兒子全乾掉,一個不留。
中山王虎怒,私謂齊王邃曰:“主上自都襄國以來,端拱仰成,以吾身當矢石,二十餘年,南擒劉嶽,北走索頭,東平齊、魯,西定秦、雍,克十有三州。成大趙之業者,我也;大單于當以授我,今乃以與黃吻婢兒,念之令人氣塞,不能寢食!待主上晏駕之後,不足復留種也。”
——《資治通鑑》
當時徐光就看出石虎不好惹,太子石弘是個文藝青年,從未領兵出戰,他能是石虎的對手嗎?
徐光趕緊勸石勒早做打算。
石勒也不傻,劉聰怎麼當上的皇帝,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但他居然心慈手軟了。
咸和七年(332年)四月,後趙宰相程遐(石弘的舅舅)再次勸石勒搞定石虎。
石勒還是沒當回事,反而以為程遐居心叵測。
徐光和程遐心急如焚,再不搞定石虎,石弘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兩人勸個不停,石勒終於有所行動,命石弘監國理政。
可他還是沒有對石虎下手。
石勒這手騷操作,氣得後世朱元璋破口大罵:
“勒聰察有餘而果斷不足!”
05
咸和八年(333年)六月,石勒病重。
石虎馬上開始行動,派兵掌握了皇宮護衛大權。
然後矯詔,命令所有大臣不得探視石勒。
緊接著又矯詔,召回在外鎮守的秦王石宏、彭城王石堪(養子)。
等石勒看到石宏時,大驚失色:我讓你鎮守外地,就是防備中央有變,你自己來的?還是誰叫你來的?叫你來的這人,其罪當誅。
虎死不倒威。
石勒一番話鎮住了所有人。
石虎嚇得瑟瑟發抖,趕緊解釋道:秦王想爹了,他剛回京,馬上就讓他回去。
而石宏居然也沒有揭穿石虎的謊言。
最後一線生機就此浪費。
七月,石勒陷入彌留之際,他對石弘、石虎等一眾子侄交代遺言:你們兄弟要團結啊,千萬不要重蹈司馬家的覆轍,石虎,你不要讓我失望,多學學周公和霍光(古代託孤大臣的典範)。
七月二十九日,石勒病逝。
石勒一死,石虎馬上發動政變,將右光祿大夫程遐、中書令徐光關進大牢,隨時準備處死。
太子石弘一點辦法都沒有,主動請求讓位給石虎,保住自己的小命。
石虎知道自己繼位時機還不成熟,果斷拒絕,怒罵石弘道:
“若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大義,何足豫論!”
——老子的皇帝之位需要你讓?
06
石弘一繼位,石虎馬上下令將程遐、徐光等石弘心腹處死,石弘一眾親信全被貶職。
石虎徹底掌握後趙朝政大權。
八月,石虎被封為魏王、大單于,加九錫。
石虎之前加九錫的名人有王莽、曹操、司馬昭……
所有人都知道,石虎篡位已經進入倒計時。
石勒的老婆劉太后自知大事不妙,趕緊找石堪(石勒養子)商量對策。
石虎現在就是襄國的天,要阻止他,只能從外面想辦法。
很快,石堪帶著劉太后的詔書秘密出京,準備趕往兗州,挾持石勒四子南陽王石恢為盟主,召集天下討伐石虎。
然而,石虎早有對策,石勒三個兒子被他控制得死死的。
石堪根本就拿不下兗州,兵敗被殺,劉太后也被石虎弄死。
緊接著,石虎又搞定了石勒另外兩個侄子——鎮關中的石生和鎮守洛陽的石朗。
最後,又率兵征服、鎮壓搗亂的氐人流帥蒲洪、後趙大將郭權等人。
至此,石虎篡位時機已經成熟。
咸和九年(334年)十月,自知大事不妙的石弘,帶著玉璽來到石虎家中。
“哥,我錯了,我不該當皇帝,我鄭重請求禪位給你。”
石虎又罵道:“帝王大業,天下自當有議,何為自論此邪!”
石弘哭著回宮。
手下人也勸石虎接受禪讓時,石虎罵道:
“弘愚闇,居喪無禮,不可以君萬國,便當廢之,何禪讓也!”
石虎真是個實在人,他根本就不稀罕禪讓這套掩人耳目的把戲,想當皇帝,直接廢了石弘不就完了?
石虎這人吧,說話非常“講信用”,說殺石勒全家,就殺他全家。
十一月,石虎帶兵闖入宮中,將石弘廢為海陽王,自稱趙天王。
隨後,將石弘、石弘的母親程太后、石宏、石恢全部弄死。
就這樣,石勒死後僅僅一年,就被石虎殺了個斷子絕孫。
07
作為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個完成從奴隸到皇帝轉身的梟雄,石勒的皇帝做得還不錯。
政治也不賴。
打下自己地盤後,勸課農桑,設立太學,並且設立了考試製度,最佳化九品中正制。糾正晉朝繁冗的法律……
個人品格上,也善於納諫。
當然,石勒是羯族,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推行大羯族主義。
將漢人設為最低等的民族。
不過,石勒在歷史上的整體形象還是比較正面的,頗有明君之風。
石勒有個參軍叫樊坦,有次給石勒彙報工作時,石勒見他身上破破爛爛。
石勒問,這是咋回事?
樊坦忍不住破口大罵:剛才路上遇到羯賊搶劫,資財都被搶光了!
話剛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闖禍了,立刻叩頭如搗蒜。
原來,石勒曾下令,全國禁止說胡字,“胡”字都不能說,“羯”字當然更不能說了,更何況還是羯賊!
好在石勒心情特別好,並沒有計較,笑道:羯賊竟然這樣殘暴啊!
隨後,石勒賜給他錢300萬,讓他置辦車馬衣服
後來,石勒甚至還下令“不得侮易衣冠華族”。
衣冠華族指的就是漢人高官豪族,他們不能被欺負。
那漢人百姓呢?
這是石勒的侷限性。
石虎就沒有任何侷限了,殺人坑俘,枕屍百里、千里的記載數不勝數……
殺戮仍在繼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