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匆匆】“胡漢和親”呼韓邪單于與王昭君(三)

連年征戰的呼韓邪單于,已是元氣大傷,終日生活於驚懼之中,就連晚上睡覺,也是手不離刀、馬不離鞍,隨時準備迎戰或逃亡。見此情形,左伊秩訾王經過一番考慮,向呼韓邪單于獻策:“勸令稱臣入朝事漢,從漢求助,如此匈奴乃定。”

呼韓邪單于深知事關重大,遂召叢集臣商議。

果然,諸臣大多堅決反對:“萬萬不可!匈奴之俗,向來是崇尚武力而鄙薄屈服,以金戈鐵馬立國,因此威震北方遊牧各族。戰死,是壯烈且榮耀之事。如今,匈奴雖然陷入內亂,只是兄弟之爭,國家不落到哥哥手中就落到弟弟手中,即使戰死猶有威名,子孫後代仍可統領北方。漢朝雖然強大,卻並不能吞併匈奴,奈何破壞先古之制,向其俯首稱臣,既有辱於歷代單于,又讓北方各族恥笑!投降漢朝所換來的苟且偷安,喪失了匈奴的血性與尊嚴,如何再能號令於北方?!”

左伊秩訾王挺身反駁:“此言差矣!強與弱、剛與屈,隨勢而變。如今漢朝國力強盛,烏孫等邦國均俯首稱臣。匈奴自且鞮侯單于以來,日漸削弱,無法恢復從前的興旺,雖然頑強地生存著,卻沒有一天不處於戰亂的恐懼之中。如今,事漢則安存,不事則危亡,這才是上善之計。”

話音剛落,匈奴貴族與將領們各抒己見,爭執得面紅耳赤。喧鬧之際,呼韓邪單于將佩刀重重地拍在案上,“咣嗵”巨響,讓眾人安靜了下來。呼韓邪單于在眾人環視之下,緩緩起身,從壁上懸掛的箭囊中取出一枝,握在手中,回身發言:“‘事漢則安存,不事則危亡’,我意已決。如有違拗者,當如此箭!”說罷,雙手用力,箭一折兩斷。

隨後,呼韓邪單于率眾南遷,抵近漢朝邊塞,並且派遣自己的兒子右賢王銖婁渠堂入侍漢朝皇帝,也就是到長安充當人質。

讓匈奴歸附,是漢朝建立以來,歷代皇帝的莫大心願。漢高祖劉邦、漢武帝劉徹夢寐以求的榮耀,竟然降臨到了漢宣帝劉詢的身上。這一日,漢宣帝親自接見了右賢王銖婁渠堂,看著這位匈奴王子接受賞賜之時的欣喜模樣,漢宣帝的心思卻又飛到了郅支單于那裡。

此時,郅支單于的確是坐立不安。呼韓邪單于歸附漢朝的訊息,先是讓他感到意外,仔細一想,又是在情理之中。為爭奪單于寶座,親兄弟廝殺得兩敗俱傷。如今,呼韓邪單于附漢,一旦藉助漢朝勢力反攻過來,自己真是無力抵抗的。危亡就在眼前,不得不想個萬全之策呀!

很快,長安城中,又迎來了一位入侍的匈奴王子,這次是郅支單于的兒子右大將駒於利受。長安雖大,匈奴貴族卻不多,這兩位堂兄弟是否也有會面的時候,在父輩兵戎相見的背景之下,他們是橫眉冷對,還是把酒言歡?

這一年,是西漢甘露元年(前53年)。

第二年,呼韓邪單于親赴五原塞,請求在甘露三年正月,前往長安朝覲漢朝皇帝。

五原塞,許多學者認為是指五原郡的邊塞,約在今內蒙古包頭市西北。包頭市地方誌史辦原主任李紹欽先生在《包頭史話》之中,有著這樣的敘述:據我們實地考察漢長城時,發現什拉文格古城為一典型的大型三重古城,正在漢長城南線南側,當五原郡通往漠北的交通大道上,出土有大量漢代文物,所以,我們推斷它為漢五原塞。

這座什拉文格古城,位於包頭市達茂旗西河鄉。呼韓邪單于的身影,開始在包頭境內頻頻顯現。

當年的強勁敵國,如今遠道來朝,讓漢宣帝深為得意,接待工作自然要搞得轟轟烈烈。漢宣帝親自策劃整個儀式,派遣車騎都尉韓昌遠迎,沿途所過七郡各派騎兵兩千名,夾道護衛。

據學者考證,沿途七郡,應是五原、朔方、西河、上郡、北地、左馮翊、京兆尹。如此看來,呼韓邪單于首次朝覲的路線,是沿著秦直道走的。

甘露三年(前51年)正月,呼韓邪單于抵達甘泉宮,朝覲漢宣帝,受到了極高的禮遇,並得到了極為豐厚的賞賜。

“漢寵際殊禮,位在諸侯王上,贊謁稱臣而不名。賜以冠帶衣裳、黃金璽、戾綬、玉具劍、佩刀、弓一張、矢四發、棨戟十、安車一乘、鞍勒一縣、馬十五匹、黃金二十斤、錢二十萬、衣被七十七襲、錦繡綺縠雜帛八千匹、絮六千斤。”(《漢書·匈奴傳》)

也就是說:“漢朝天子以特殊隆重的禮節相待,單于地位在諸侯王之上,單于參見朝拜時只稱‘臣’,不用自報姓名。漢朝天子賜給呼韓邪單于絢麗的服飾、黃金璽、用戾草染的綬帶、用玉裝飾劍鼻的寶劍、佩刀一把、弓一張、箭十二支,帶罩衣的戟十杆,安車一輛、馬鞍及馬轡一套、十五匹駿馬、二十斤黃金、錢二十萬、衣被七十七套、錦繡綺緞及雜帛八千匹、粗絲棉六千斤。”

朝覲儀式結束之後,漢宣帝派使臣帶領呼韓邪單于到長平阪住宿,自己也從甘泉宮前往池陽宮住宿,這樣的安排自有一番意味。連日以來,朝中大臣的贊賀不絕於耳,意猶未盡的漢宣帝為明天佈下了更大的榮耀。

當太陽昇起三竿,漢宣帝親臨長平阪,他頗有氣度地詔命呼韓邪單于不必參拜,並允許單于手下的將領列隊觀瞻漢家天子的威嚴。此際,蠻夷各國的國君、漢朝各諸侯王、列侯紛紛聚來,熙熙攘攘數萬之人,列於渭橋之下,夾道迎候。當漢宣帝登上渭橋,眾人山呼萬歲,聲震數里,鳥獸驚遁!

在酒宴與榮華之中流連一個多月,呼韓邪單于有些戀戀不捨地辭行。在朝覲漢宣帝之時,呼韓邪單于自告奮勇地請求居留漠南光祿塞(包頭市達茂旗百靈廟鎮西南林場古城),一旦有事,可出兵為漢朝守護受降城(巴彥淖爾市烏拉特中旗新忽熱古城)。這番忠心表態,讓漢宣帝很是受用。又想到,呼韓邪單于實力尚弱,恐遭郅支單于的攻滅。於是,漢宣帝派遣長樂衛尉高昌侯董忠、車騎都尉韓昌率領騎兵一萬六千,又徵發邊疆各郡數以千計計程車兵、馬匹,護送呼韓邪單于出朔方郡雞鹿塞(巴彥淖爾市磴口縣的哈隆格乃山口)。隨後,下詔命令董忠等留下保衛呼韓邪單于,幫助單于征討不服其統治的匈奴人,又轉運邊疆的穀米乾糧,前後共三萬四千斛,供給匈奴人食用。

《資治通鑑》記載:“先是,自烏孫以西至安息諸國近匈奴者,皆畏匈奴而輕漢;及呼韓邪朝漢後,鹹尊漢矣。”

(未完待續)

作者簡介:徐麥涵,字梓銘,出生於一九八九年六月,內蒙古包頭人士。求學於南昌大學,宗教學碩士、歷史學博士;問道於江西龍虎山,師從嗣漢天師第六十五代孫張金濤大法師,正一派天師道受籙高功大法師;內蒙古道教協會副會長,包頭市道教協會會長,包頭市南龍王廟(五爺廟)住持。

【步履匆匆】“胡漢和親”呼韓邪單于與王昭君(三)

TAG: 單于呼韓邪漢宣帝匈奴漢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