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國君鄭武公有兩個兒子，都是夫人姜氏所生。長子名叫寤生，次子名叫段。為什麼叫“寤生”呢？原來姜氏睡夢中生下他，醒來發覺這個孩子又黑又醜，大吃一驚，所以取名“寤生”，段長得英俊高大，眉清目秀，而且力大無比，善於射箭，武藝高強。
姜氏歷來偏愛小兒子，一心想讓武公傳位給段，經常在武公面前說段是怎麼怎麼好，可以立為世子，武公說：“長幼有序，不能搞亂位次。何況寤生沒有什麼過錯，怎麼能廢長立幼呢？”
武公決定，立寤生為世子，只將共城作為段的食邑，為此姜氏很不高興。
等到武公去世，寤生即位，稱為鄭莊公，他和父親一樣，也是周朝的卿士。
姜氏見段沒有權勢，心中快怏不樂，對莊公說：“你繼承父位，擁有方圓數百里土地；卻讓同胞弟弟，只容身在小小的共城，你忍心嗎？”
莊公說：“我願意按母親的意願去做。”
姜氏說：“是否能將制邑給你弟弟？”
莊公回答：“制邑以險於世，先王遺命，不許分封，除此之外，都可以遵命。”
姜氏說：“那麼就將京城封給你弟弟吧！”
見莊公默然不語，姜氏便板起面孔說：“如果再不允許，那乾脆將他驅逐出國，讓他當乞丐去！”
莊公連聲說：“不敢！不敢！”便唯唯而退。
第二天升殿，莊公宣佈將京城封給段。大夫祭足連忙進諫：“不可以這樣分封。天無二日，民無二君。京城莊嚴神聖，地廣人多，與國都滎陽相等。何況段是夫人的愛子，如果封給他京城這麼個大邑，就像一個國家有了兩個君王。他如果靠著夫人的庇護，肆無忌憚，必然後患無窮！”
莊公說：“這是我母親之命，怎能違抗呢？”於是將京城封給了段。
段領命前往京城居住，想方設法剋扣貢稅、訓練部隊，以增強自己的實力。為了擴充套件地盤，有一次他借打獵為名，襲取了鄢和廩延兩邑。這兩處的邑宰逃到滎陽，向莊公報告。
莊公聽了報告，只是微微一笑，並不開口說話。有一位大臣高聲說道：“這個段真該殺了！”
莊公抬頭一看，說話的是上卿公子呂，就問他：“你有什麼高論？”
公子呂回答：“段內挾母后之寵，外恃京城之固，日夜練兵備戰，在地方上擴張勢力，目的就是為了篡位，請主公給我一支部隊，去將段從京城抓來，以杜絕後患。”
莊公說：“段並沒有做什麼大壞事，怎麼可以去討伐呢？”
公子呂說：“他搶佔了鄢和廩延兩邑！先王的土地，怎麼能任人宰割呢？”
莊公笑道：“段是母后的愛子，寡人的幼弟。寡人寧可失地，也不能傷兄弟之情、違背國母之意。”
莊公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幹壞事自有惡報。壞事幹多了，會自行垮臺的。”
公子呂退出後，對正卿祭足說：“主公只顧母子兄弟私情，而忽視國家大計，我真擔心啊！”
祭足說：“主公才智過人，對這件事必有安排。只因殿上人多嘴雜，不便洩露。你是貴戚之卿，可以私下去叩問，主公定會以真情相告。”
公子呂便去叩宮門，求見莊公。莊公故意問他：“你又來幹什麼？”
公子呂說：“我怕段在京城舉事，國母又與他同謀，到時鄭國就不是主公的了，所以我寢食不安，請主公早作決斷。”
莊公說：“寡人已做了籌劃。段雖然很兇橫，但還沒有公開叛逆，如果現在我討伐他，國母便會從中阻撓，對外也會批評我對弟不好、對母不孝。因此，我現在任其所為，等他公開造逆時，我再明正其罪，那樣誰也不能指責我了。”
公子呂佩服地說：“主公遠見卓識，非臣所及。但夜長夢多，應該儘快將此事了斷。”
莊公問：“你有什麼好計謀嗎？”
公子呂說：“我有一計，主公是周朝卿士，但已好久沒有入朝了。最近您可宣佈去周輔政，製造假象，段以為國內空虛，就會興兵來襲。我預先帶兵埋伏於京城附近，趁他出城遠去，攻人城中。主公則從廩延一路殺來，使他腹背受敵，即使有翅膀也難以飛出這天羅地網了。”
莊公說：“你的計劃很好，就按計行事吧！”
第二天早朝，莊公假傳一令，讓大夫祭足主持國事，自已往周朝面君輔政。姜氏聽到這個訊息，心中大喜，認為機會到了，馬上寫了一封密信，派心腹送到京城，約段五月上旬興兵襲鄭，送信人剛出城，就被公子呂抓獲，搜出的密信送給了莊公。莊公看了信，重新封好，另派人送交於段，並索要回信。段不知是計，落入圈套，給母親寫了回信，以五月初五為期，以白旗一面立於城樓為接應之處。
這封回信當然又落到莊公手裡，他冷笑道：“這就是段不打自招的供詞，看母后還能包庇他嗎！”
結果可想而知：段蠢蠢欲動起兵襲鄭，自投羅網，只得自刎而亡。莊公從段的屍體上搜出母親的密信，與段的回信放在一起，教祭足送給姜氏看，併發誓說：“不到黃泉，母子不相見。”這樣，姜氏就被安置到潁地去度晚年。
姜氏看了這兩封信，非常羞愧，覺得無臉再見莊公，便馬上離了宮門，出居潁地。
莊公回來後，見母親已走，有些於心不忍，嘆了口氣說：“我不得已而殺了弟弟，怎麼又逼走母親呢？真是天倫的罪人啊！”他想與母親重歸於好，但想到自己先前立下的誓言，又只好作罷。後來潁考叔替莊公出了個主意，派人掘地十多丈深，當洞中泉水湧出後，就在泉旁搭了一座木棚，使姜氏和莊公在此母子相見。這既不違背誓言，又見到了母親。
等母親一到，莊公拜倒在地，說道：“寤生不孝，求國母恕罪！”
姜氏扶起莊公，連聲說道：“這是老身之罪，和你沒有關係。”母子抱頭痛哭一場，然後從洞中出來，莊公扶母后登車，自己執轡陪侍，一起回到宮中。莊公這樣做，既不違背當初“不到黃泉，母子不相見”的誓言，又全了母子之情，盡了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