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皇帝,即朱翊鈞,是隆慶皇帝的第三個兒子,母親是李貴妃,他既非嫡出,也非長子,按照古代傳統的“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繼承原則,他本沒有機會當皇帝。
但一個人如果得到命運的眷顧時,推都推不開。
陳皇后無子,他的兩個哥哥又先後夭折,按照順位來說,他就成為長子了,在他五歲的時候,被立為皇太子。
朱翊鈞小的時候聰明乖巧,很會來事。有一天,皇帝老爹閒來無事,就在宮中策馬賓士,朱翊鈞見此情景上前勸諫:“陛下是天下之主,獨自騎馬賓士,萬一摔下來怎麼辦?”
這麼一個小屁孩,就知道以江山社稷來考慮問題,並且沒有人教,張口就來。這一句孝道的話,說得皇上老爹十分高興,翻身下馬,與朱翊鈞親近。
此時的朱翊鈞不僅深得父皇的喜愛,也憑藉聰明智慧,得到了皇后的認可。
按理說從小這麼聰慧的朱翊鈞,長大當皇帝后,治理國家時也應該得心應手才對。
但事實卻不是這樣。因為有句俗話,只虎難鬥群狼——他遭到群臣的圍攻。
明末官僚隊伍中黨派林立,門戶之爭日盛一日,互相傾軋。東林黨、宣黨、昆黨、齊黨、浙黨,名目眾多。
他們平時互相拆臺,但是在對付皇帝時,卻表現的罕見的團結一致。
萬曆和大臣們的交惡,就是從立儲開始的。
朱翊鈞16歲時,在太后和大臣們主持下行了冠禮,這說明他已經成年了。接下來就是大婚了。
太后為他選擇了皇后王氏和昭妃劉氏做伴侶,王氏和劉氏都知書識禮,端莊賢淑。
可能是由於對太后管的太嚴這個逆反心理,朱翊鈞卻對皇后越看越不順眼,很少寵幸她們。
這一天,萬曆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想要點水洗手。一個姓王的宮女端著臉盆來伺候,由於兩人靠得太近了,氣息拂面,香味沖鼻,萬曆有點把持不住,當場就勾搭上了。
俗話說,家花不如野花香,萬曆以身體力行驗證了這一條真理。
這個臨時起意,只能叫做“私幸”,事畢之後,萬曆一高興,還賞了王宮女一副首飾。
當然,這事皇太后當時並不知曉,她看萬曆許久無子,可急壞了。
此時大臣看出了李太后的焦慮,就上奏說,皇上尚無“儲嗣”,這是關乎宗廟社稷的大事,建議馬上到民間去“選九嬪”。
一下子就選了9個嬪妃,這一下萬曆的“隊伍”壯大了,應該有情況了吧。
果然,在這“九嬪”之中,萬曆皇帝遇到了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就是後來的鄭貴妃。
按照大明祖制,皇上臨幸,無論何人,都要由隨侍的敬事房太監逐一記錄在冊,時間、地點、賞賜若干,都寫的明明白白。
那邊萬曆遇到可心人了,這邊他“私幸”的王宮女也要臨產了——生下了長子朱常洛。
萬曆皇帝這回真是“雙喜臨門”了。
過去萬曆無子,給皇太后急成那樣,現在好容易有了,那還不當寶似的。別管是哪塊地產的,反正是萬曆親自播種不是?
於是在生下皇子後,王宮女一步登天,成為“恭妃”。
雖然待遇是提高了,但朱翊鈞卻不待見她,恭妃王氏仍居冷宮,常年見不到萬曆帝,整日以淚洗面,漸漸的雙目失明瞭。
萬曆這一開胡,竟剎不住了。寵妃鄭貴妃也生了個皇女,但不幸剛出生就死了。
那朱翊鈞也很高興,證明鄭妃是塊好地,假以時日,必定有所獲得。於是鄭妃完成了淑嬪——德妃——貴妃的三級跳。
萬曆的預言果然應驗了。後來鄭妃產下皇三子朱常洵,萬曆喜極而泣,他要特事特辦,晉封鄭貴妃為“皇貴妃”。
本來把鄭氏封為貴妃,就已經很不合乎規矩了。此議一出,輿論大譁。
朝臣們早就看出皇上有些不太對勁,遲遲不冊封太子,如今又要把鄭貴妃抬到這麼高的位置上,子憑母貴,下一步就很明顯了。
很快,群臣的猜測得到了確認。
某日,萬曆與鄭貴妃到大高元殿謁神燒香,鄭貴妃提出,要立皇三子常洵為太子,萬曆痛快答應了。
鄭貴妃要他立誓,萬曆於是手書誓言一紙,放在一個玉盒子裡,交給鄭貴妃收藏。這就是所謂的“玉盒密約”。
此私密事情不知是誰有意走漏了風聲,頓時引起軒然大波。
立誰為太子,這不是皇上一個人的喜好問題,它牽扯到“國本”。於是大臣們不約而同的把目標對準了萬曆皇帝。
首先他們開始在奏疏中把皇長子叫“元子”。“元”,本也。其意不言自明。
接下來內閣首輔申時行等人先上了一疏,敦促皇上早立太子。
面對大臣們的奏本,萬曆沒別的話,就是一個拖延戰術:“元子還小,等二三年再說。”
但這等事是你皇上說拖延就拖延的?群臣開始了反彈。
第一個向萬曆發起挑戰的,是戶科給事中(監督戶部的官員)姜應麟。
姜應麟知道,他要談立儲的事,皇上肯定警覺,於是他採取了迂迴包抄的戰術。
他的奏本從鄭貴妃的名號上談起,給皇上設了一個圈套。他說,王恭妃所生的元子,理應繼承帝位,那麼母以子貴,恭妃的地位就應該僅次於皇后。要封皇貴妃的話,應該先封恭妃。
鄭貴妃雖然賢惠,但生的不過是皇三子,本來不足為奇,忽然又要封為皇貴妃,這個臣下實在理解不了。
最後還使用了警句:“揆之倫理則不順,質之人心則不安,傳之天下萬世則不正。”希望皇上收回成命。
如果覺得勢已難挽回,那麼就應先冊封恭妃,再冊封鄭貴妃,這樣就比較順一點。
隨後話鋒一轉,說起要早立太子的話。
這封奏疏把萬曆氣得發暈,他將奏疏狠狠摔到地上,氣憤的說道:“我冊封貴妃,根本就和立東宮太子無關,一個科臣怎麼敢誹謗朕!”
憤怒之餘,拿起筆來,在奏摺上批到:“這冊封的事,並非為了立儲,是因為貴妃敬業勤勞,所以特加晉封。立儲自有長幼,姜應麟這廝,窺探上意,疑君賣直,好生無禮。可降為極邊雜職。”
這一批示下去,姜應麟就被貶到大同廣昌當典史去了,成了一個不入流的雜職。
姜應麟雖然遭貶,但他和眾朝臣都很高興,為什麼呢?因為萬曆皇帝一生氣,說了一句明明白白的大實話——“立儲自有長幼”。
君無戲言,你既然說了,可就收不回去了!
姜應麟因此就青史留名了——這是明朝言官們引以為傲的幸事!
自此後眾臣抓住了萬曆的這句話,一說這事,必舉出“立儲自有長幼”一語,要求皇帝說話算數。
萬曆起初尚未醒悟,後來看到群臣的奏疏動輒引用這一句,方知自己犯了大錯。
收回當然是不可能了,他就拖,往死裡拖。
皇上要拖是他的權力,但大臣們的花花點子卻層出不窮。
禮科都給事中李獻可忽然想到一招,說皇長子已經過了十歲,應該上學了。皇長子上學,正式叫法是“預教”,就是學習為君之道。
此議一出,大家紛紛附和。
這裡面的貓膩在哪裡呢?
原來,大家是想把皇長子預教的典禮辦得隆重一些。過去太子的名分一定,就要別居一處,這個新居所就是“東宮”。而且要給他配備一套官員,有獨立的建制。
萬曆見臣下的鬼點子層出不窮,相當惱怒,他不僅不同意預教,還抓住李獻可的奏疏上把“弘治”年號寫錯一字的疏漏,大加訓斥。
言官們哪裡肯退讓,前仆後繼地敦請“預教”,並且全力為李獻可辯護。
此事後來越鬧越大,終於傳到慈聖皇太后耳中,她恐怕兒子真有“廢長立幼”的意思,就質問萬曆。
面對母親的詰問,萬曆只有如實回答:“他(朱常洛)是宮女的兒子。”
聽到此話,李太后差點沒氣暈過去,申斥道:“你不也是宮女的兒子嗎?”
李太后當年十五歲進入裕王府,為裕王朱載垕生了第三子朱翊鈞,才由都人(宮女)升為側妃的。李太后這一席話,嚇得萬曆惶恐萬分。
直到公元1601年十月,萬曆終於立皇長子朱常洛為皇太子,爭國本事件最終落下帷幕。
這場萬曆年間最激烈複雜的政治事件,共逼退內閣首輔申時行、王家屏、趙志皋、王錫爵四人,部級官員十餘人、涉及中央及地方官員人數達三百多位,其中一百多人被罷官、解職、發配充軍。
相傳萬曆決定立太子的前夕,鄭貴妃還不死心,她從玉盒中取出當年萬曆寫下的手諭,卻不料手諭放置多年,早已被蟲蟻咬壞了,尤其是寫著“朱常洵”名字的地方更是被蛀成一堆碎屑,在手諭正中開了一個大洞!
十分迷信的朱翊鈞不由驚歎道:“看來這真是天意啊!”
他至此終於死了“廢長立幼”的心思。
由於立儲事件和大臣們爭得不可開交,從公元1589年起,萬曆最後索性30年不出宮門、不上朝,變成一個“不郊、不廟、不朝、不見、不批、不講”的六不皇帝。
參考資料:
《明神宗實錄》
《明史》 清·張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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