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王封召公於燕,真的嗎?考古發現或改寫認知

武王克殷過程中,周人滅國無數,曾經的小邦一下子“闊”了起來。為了震懾殷人勢力與酬謝功臣,周武王大肆分封群臣,但其中對召公奭的封賞卻出人意料。首席功臣姜子牙被封在齊地,次席功臣周公被封在魯地,齊魯在當時是富庶之地,其他姬姓宗親基本上都在富裕的中原一帶,但第三號功臣的召公奭卻被封在了戎狄雜錯的苦寒荒蕪的燕地,著實讓人很難理解。

周武王封召公於燕,真的嗎?考古發現或改寫認知

由此,近代很多史學大家提出不少質疑,比如學者齊思和曾指出:“若夫召公之封,尤有可疑。夫武既克殷,滅國甚多,擇地而封,豈患無土?又何必遠流之幽州之野?且戎狄雜錯,召公又安得越之而有燕?竊蓄此疑久矣。後讀《漢書·地理志》燕、吳故國皆在中原,始知其後來之燕、吳皆本夷狄而冒為姬姓者也。”也就是說,齊思和認為燕國是後來狄戎冒充的,召公奭沒有被封在燕地。學者童書業也有類似觀點,他指出:“史籍(指《史記·燕召公世家》)所記燕世系及事多缺誤,未可盡信。北燕來歷迄今難考。”

當然,上世紀70年代,在北京房山琉璃河一帶,考古發現周初燕國遺址,出土了一些刻有銘文的青銅器,其中堇鼎銘文說到“匽(燕)侯令堇飴(頤)大保(召公奭)於宗周。庚申,大保賞堇貝,用乍(作)大子癸寶 。仲”,燕侯派“堇”給召公奭獻食物,“堇”得到召公獎賞,回來鑄鼎紀念。毋庸置疑,周初的確將召公奭一支分封到了燕地,大概如史書所說,當時周朝初定局勢還不穩,召公奭留在中樞沒有就封,讓兒子代管封地,即“元子代封”。

關於召公奭的身世,除了知道他是姬姓宗族之外,其他的史書沒有記載,但從武王伐紂時召公與周公分列左右,之後武王給周公“周地”為采邑一樣給予他“召地”為采邑,以及召公、召伯等的稱呼來看,召公奭在周初宗族中必然有著很高的身份,因此按理應該被封在富庶膏腴之地才對。但姜子牙、周公旦、以及其他宗親等,都被封在了富庶之地,為何偏偏將召公奭封在了遙遠的苦寒燕地,總不至於是對召公奭不滿吧?我們都知道,古今燕地農業都很一般,單靠當地產出很難支撐一個強國,所以除了燕昭王時曇花一現,其他時間燕國一直很“低調”,根源就在於燕地苦寒,導致燕國國力較弱。

周武王封召公於燕,真的嗎?考古發現或改寫認知

武王滅商時,透過牧野之戰一舉滅掉紂王大軍,但實際上之後還有一系列的戰爭。根據《逸周書·世俘》記載,之後周武王兵分四路,攻向東、南兩個方向,大約是山東和朝歌南部,主要是在殷商京畿地區,繼續征討殷商殘餘與殷商鐵桿盟友,最遠處一直打到東海之濱,進行了長時間的征戰、屠殺與掠奪。

《史記·吳起列傳》記載,商朝疆域龐大,“左孟門,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經其南”,北到遼寧、南到湖北、西到陝西、東到海濱,因此在周軍直接征服的區域之外,還有龐大的商朝勢力。其中,在商朝都城的北部地區,周武王並未派兵征討,而北方又必然存有不少殷商勢力,因此周武王封周朝重臣召公奭於北燕,是不是以此來鞏固帝國在北方統治,震懾當地勢力,提防來自更北的殷商勢力南下?但北燕到中原距離較遠,中間又沒有什麼其他周朝諸侯,將召公奭孤零零的封在北燕,面對眾多強敵,還是讓人不可思議,甚至讓人不免惡意的聯想到周武王是不是在坑害召公奭。隨著地下文物的不斷挺身而出,周朝封召公奭於北燕的真相也慢慢浮出了水面。

周武王封召公於燕,真的嗎?考古發現或改寫認知

清道光年間,山東壽張縣梁山下出土了7件青銅器,史稱“梁山七器”,其中《大保簋(見上圖)》銘文記載:“王伐錄子聖,聖摣厥,反。王降徵令於大保。大保克敬亡遣。王迎大保,賜休餘土,用茲彝對令。”其中,“錄子聖”是武庚,紂王之子。這句話的意思是,周王討伐武庚,途中生病返回,於是派大保召公奭率兵平定,大保完成討伐之命,周王親迎大保,並將餘(地名)地的良田賜予他。由於周初三監之亂或武庚之亂中,周成王並未親征,而是周公旦奉命征討,因此這段銘文記載的事件發生於三監之亂後面。

這段話有些顛覆認知,因為史書記載得很清楚,在武庚之亂中周公旦東征已經誅殺了武庚,怎麼他還有機會再次造反,以至於勞駕周王親征?但《大保簋》的記載不太可能有假,因此真相應該是武庚兵敗之後逃了,周朝為了某些政治目的,就宣稱武庚已被誅殺,斷絕殷人反周興商的念頭。其實,史書上也曾提到武庚逃走,《逸周書·作洛》中說“王子祿父(武庚)北奔”,逃到了北方地區。

上個世紀,在河北淶水一帶,考古發現了不少刻有“邶伯”字樣的青銅器,“伯”代表老大的意思不是指爵位,其中的“邶”字有明確史載,武王克殷後將商朝京畿一分為三,將武庚封在邶國,因此“邶伯”指的是武庚或其繼任者。“邶伯”青銅器的出現,證實三監之亂後部分殷人逃走之餘,也說明之後殷商殘餘與周朝曾在燕地有過較長一段時間的對峙,或許由於邶國屬於地方小勢力不服周,成不了什麼氣候,或許邶國過於敏感,於是周朝就隱藏了這一段歷史。

周武王封召公於燕,真的嗎?考古發現或改寫認知

《大保簋》與邶伯青銅器的出現,也帶來了另一個思考:封召公奭於北燕的周王,真的是周武王嗎?

以周公旦為例,史書上說周武王封周公旦於魯,但之前武王已將“周地”賞給他作為采邑,姬旦由才被稱為“周公旦”,為何還給予分封魯地的重賞?清朝考古辨偽學家崔述質疑:“周公既受祿於周矣,何事又封於魯?”周公旦是文臣,伐紂時位於武王身邊,有謀略之功但無實際軍功,周武王給他“周地”作為采邑,符合“非軍功不分封”的規則。《詩經·閟(bì)宮》記載:“王(周成王)曰叔父(周公旦),建爾元子(嫡子伯禽),俾侯於魯。大啟爾宇,為周室輔。乃命魯公,俾侯於東。”也就是說,周成王封周公旦於河南的魯地,三監之亂後又“俾侯於東”,加封到了曲阜一帶。顯然,《詩經》說得更符合邏輯,武王死後周公旦攝政,周成王不好直接分封周公旦,於是就分封他兒子伯禽於魯,之後周公旦平定三監之亂,或因為他為了避嫌,成王就又一次加封他長子伯禽。

與姬旦一樣,伐紂時姬奭也位於武王身邊,一樣只有謀劃之功而沒有軍功,滅商之後周武王先將“召地”賞給姬奭,於是姬奭被稱之為“召公奭”。武王已經酬謝過了召公奭,還會再一次給予分封諸侯的重賞?顯然不太可能。結合《大保簋》與邶伯青銅器不難看到,殷人北逃之後,在河北地區聯合商朝殘餘繼續反周,儘管召公奭征討後得勝而歸,但無論他有沒有徹底滅掉武庚一脈的勢力,都在提醒周朝統治者防範河北、遼東地區,都要在北方地區建立一個據點,打下一根釘子,所以在此分封一位重要諸侯勢在必行。在當時周朝,召公奭可謂是最適合的人選,於是周成王將召公奭分封於北燕。

周武王封召公於燕,真的嗎?考古發現或改寫認知

總而言之,周武王封召公奭於北燕,不太符合邏輯,而周成王封召公奭於北燕,卻符合當時局勢。所謂“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真相到底如何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告訴我們“盡信書不如無書”,即便司馬遷的記載也未必正確。

參考資料:《史記》、《大保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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