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一個大學生的黑科技:從0到1,他們靠這些賺了上千億

【案例】一個大學生的黑科技:從0到1,他們靠這些賺了上千億

1

吃完晚飯,薛仲正在洗碗,蔣鐸突然發起了電話會議申請。

我拿過手機看了一下參會人員,除了蔣鐸還有銷售經理徐青青和一個助理,於是乾脆按了擴音。

“薛哥,”電話剛一接通,蔣鐸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這次永新能源的投標,我聽說啟明那邊也報名了。”

“啟明科技?”薛仲把水關了,擦了擦手,牽著我往書房走,“永新招標對技術指標要求比較高吧,他們過了初審?”

“過了,”蔣鐸說,“負責初審的就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啟明又向來擅長玩名詞,包裝得好像很牛似的,過了也不奇怪。”

薛仲點頭:“沒關係,反正投標委員會里面有技術專家,就算包裝了,啟明的技術分也應該不會太高。”

“問題是,”徐青青開了口,“薛總,這次評標技術分只有50%,另外50%是價格分。如果他們還像上次一樣,給出個低得離譜的價格,我擔心……”

“確實,”蔣鐸打斷她,“啟明上次就是用價格直接把我們擠出局的。他們仗著投資人有錢,最喜歡搞價格戰。要不然就他們做的那個產品,我根本不放在眼裡。”

“可我們的技術分也未必能拿滿吧?”我忍不住問。

薛仲點頭。

其實對雲縱來說,技術部分要拿一個高分很容易,但拿滿,誰也沒有把握。可如果啟明價格分拿滿了,那我們只有技術分也拿滿,才會有一定贏面。

“要不,我們也把價格下調一些?”徐青青建議。蔣鐸也在一旁附和。畢竟軟體產品的利潤率還是比較可觀的,並不是完全沒有下調空間。

我望向薛仲。

他微微蹙眉,思考了一會兒說:“同慧孫總那邊參與這次投標了嗎?”

“肯定參與呀。他們一貫陰魂不散,但凡咱們參加的投標就沒有遇不到的。”

“那就好,”薛仲語氣平淡,“明天我約孫茂林。”

“約他?”蔣鐸拔高了聲音,“哥,你不是想和同慧合作吧?雖然說敵人的敵人是朋友,但孫茂林就是個小人,我可不覺得他能有這種胸襟和氣量。”

“有沒有的,談了再說吧,”我接過他的話,“所謂宰相肚裡能撐船,過去那些事,我們薛博士都不在意了,你跟著憤憤不平什麼呢?”

結束通話電話,薛仲正側頭看著我。

“我在意的。”他說。

“什麼?”我一怔。

“被當成朋友的人背後捅一刀,我在意的。”薛仲慢慢搖著頭,神情很淡。

“只是成年人的世界裡,有很多比個人感情更重要的東西。如果我還是個孩子,大概也會毫不猶豫地說‘我不要和這個人玩’。”

說完,他笑了笑:“算了,我明天給孫茂林打電話。”

我們終究都不是孩子了。

2

曾經薛仲之於孫茂林,大概就是“既生瑜何生亮”。

孫茂林是薛仲的校友,高薛仲三屆。他沒有讀博士,碩士畢業以後像很多人一樣去了國外工作。

只是聽說發展得不太好,後來得到一個契機,被我和薛仲當初任職的華訊集團以人才引進的名義招了進來。

一開始,他也是順風順水的。畢竟名校背景,海外經歷,有這些東西加持,門檻始終是高一些,不用日復一日的在編碼的崗位上蹉跎歲月。

等到一年後薛仲入職的時候,孫茂林已經是一個公司級重點專案的負責人了,甚至有傳聞說他是被當成技術負責人來培養的。

孫茂林自己大概也是這樣認為的,因為時任研發中心總經理正是他的職業導師。

然而薛仲來了。

同樣是研發中心總經理來帶,同樣從一開始就參與重點專案,孫茂林對他的防備可想而知。

只不過那時我和薛仲都還年輕,對人對事一腔赤誠,根本就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在陌生的地方,遇到了自己的學長,薛仲只覺得幸運。所以我們常常在一起,孫茂林單身,便來我家蹭飯,吃完了飯我看電視,他們兩個在旁邊談天說地。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後來我仔細回想,大概是相識半年以後。

公司體檢,孫茂林發現身體出了點問題,需要做手術。可專案不能沒有人負責,而且眼看到了重要交付節點,萬一出問題,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於是領導們一商量,決定讓薛仲接手。

這本來也沒什麼,可問題是,薛仲接手以後,發現了專案設計的一個重要缺陷。

“這個問題如果不暴露出來,後期版本開發隱患很大。可暴露出來,我擔心上面會對孫師兄有想法。”

說這話時,薛仲有些猶豫,所以他徵求我的意見。

我建議他提前和孫茂林說清楚,該解決的還是要解決。其實就算我不說,他也不會任由問題存在。畢竟對於一個醉心技術的人來說,很難過自己心裡那一關。

薛仲也的確這樣做了。

並且,他給出瞭解決方案,還帶領團隊加班一個月,保證了專案按時交付。

當時單純的我們都以為既然已經彌補了孫茂林工作中的失誤,領導也沒有因此處罰他,那應該就皆大歡喜了。

然而並不是。

孫茂林病癒回到公司上班的同時,薛仲收到領導的通知:這個專案團隊仍然由他負責,孫茂林另有安排。

【案例】一個大學生的黑科技:從0到1,他們靠這些賺了上千億

3

聽到這個訊息,我的心情是有些複雜的。

首先當然是高興。誰會不希望自己的老公獲得認可和重視?況且我的薛博士本來就很優秀。

可另一方面,又覺得有些對不起孫茂林。

他工作失誤是事實,可他是我們的朋友。人在他鄉,無論是我還是薛仲,對彼此間那一份情誼,都是無比珍惜的。

“我找他來家裡吃個飯吧,”薛仲和我商量,又似乎在說服自己,“孫師兄也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大家說開就好了。”

可孫茂林卻再也沒有來過。

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公司裡開始有傳聞,說薛仲趁孫茂林生病,踩著他上位。

那時候我還在集團人力資源部,這些話自然能傳進我的耳朵裡。我因此很氣憤,偏偏這種事無從解釋,只能在背後替薛仲覺得委屈。

薛仲自己卻並不怎麼在意,還反過來安慰我:“嘴長在別人身上,喜歡說什麼是別人的自由,我們只要問心無愧就行了”。

他總是很豁達,有點寵辱不驚的味道,這是我最喜歡他的地方。然而,我終究只是個女人,還是個喜歡護短的女人,所以對孫茂林也就難免看不上了。

這樣一想,孫茂林不來吃飯更好,反正有些人註定會漸行漸遠。

那之後的兩年,薛仲逐漸成為集團公司數得上的技術大牛,孫茂林發展得也不錯,當初那件事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大的影響。

只是很多人還是喜歡把他們放在一起比較,所以兩個人不知不覺中似乎就成了競爭對手,直到他們真的出現在同一個職位的競聘名單上。

那是一個海外市場的重大專案。集團公司領導也不敢直接任命負責人,畢竟一旦出現問題影響重大,所以最後決定還是採用競聘的方式。

報名的人並不多,主要是要求太高,誰也不想花費巨大精力準備,最後卻成了氛圍組的一員。於是幾輪比拼下來,名單上就只剩下了薛仲和孫茂林兩個人。

“什麼時候才能定下來呢?”那天下班回家,我問薛仲。

彼時我已經去了子公司,就算再關注這件事,訊息總是沒那麼靈通了。

“一週以後,”薛仲卻很淡定,“領導們要集體討論,可能還要投票。”

“明顯你更合適,”我抱著他的胳膊,一手掰著手指頭,“這個專案本來就是你博士期間的主研方向,技術上你優勢明顯。而且你人品端正、做事嚴謹,又比他年輕,不選你選誰?”

薛仲笑了,湊到我的耳邊:“王婆賣瓜。”

我索性拍他的腦袋:“嗯,包熟包甜。”

那時兩個人的心情都很輕鬆。反正公平競爭,選上了自然好,就算選不上,其實也沒什麼可在意的。畢竟在我看來,以薛仲的學識能力,負責這種級別的專案只是時間問題。

4

然而,人和人的想法總是不一樣。

就在競聘結果即將確定的時候,薛仲卻接到總經理秘書的電話,請他去總經理辦公室。

當時我並不知道,下班回家發現薛仲竟然已經做好了飯,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果然,有人向總經理舉報,薛仲和一個專案的合作商交往過密,有瀆職行為,並且提供了幾張他們在一起吃飯的照片。

這本來算不上什麼證據,公司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可偏偏是現在這個時機,誰也不敢冒險用他,所以總經理只好安排審計部去核實,同時暫停薛仲的一切工作。

“肯定是孫茂林做的,”我氣得頭頂冒煙,“只看誰受益就知道了。這個陰險小人!”

薛仲不可能瀆職,這一點我無比確定。那個合作商其實是我的大學同學,與集團公司合作多年,甚至在薛仲還沒有擔任專案負責人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個專案的合作商。

我從來沒想過我們之間正常的交往,有一天也會給別人潑薛仲汙水的機會。尤其這個人還是孫茂林,明知一切前因後果的孫茂林。

薛仲的臉色也不好看。

他極少出現這樣的神情,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失望。只是他很快就調整了過來,笑著說正好趁著這幾天休息一下。

於是我請了年假,兩個人收拾行李,訂了機票,乾脆來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至於其他事,反正還是那句話:我們問心無愧。

兩週後薛仲接到通知回去上班,聽說孫茂林已經在組建專案團隊。

“他到底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也許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是一類人吧?”薛仲只是淡淡地說了這一句,之後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想不到沒多久,孫茂林那邊卻出了問題。

客戶方負責人在技術選型方面和他產生了分歧。人都喜歡用自己擅長的方法去做事,孫茂林也不例外。但是客戶非常堅持,專案組的一些人也認為對方建議的方法更好。

薛仲因為孫茂林的舉報被停職調查的事情別人並不知道,於是在專案會議上,有人提議請薛仲加入。畢竟他在這個方向上比較有研究,如果能參與進來,可能更有把握達到客戶的要求。

這個提議得到了很多人的響應。

也許是壓力大,也許是因為涉及到薛仲,孫茂林當場就拒絕了。不僅這樣,他還按照自己的想法親自帶人進行了架構設計,並且未與客戶確認就投入了人員進行具體開發。

結果可想而知,客戶找到了公司領導。

公司領導不滿孫茂林這種做事方式,只是專案既然已經交給他,再撤下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於是和薛仲商量,希望他作為技術專家的角色介入這個專案。

薛仲從小聽話,所以他同意了。不同意的是孫茂林。

“要麼我負責,要麼他負責。”他態度強硬。

孫茂林大概認為自己是有這個資本的,只是職場上,沒有人喜歡不給自己面子的下屬。於是薛仲進了專案組,與此同時,孫茂林離職創業。

等到後來薛仲創立雲縱的時候,孫茂林的同慧大資料,已經在行業內小有名氣。

5

都在一個圈子裡,難免再一次被拿來比較。

薛仲有他的原則,介紹自己的產品時,絕對不會去說別人的產品不好。可不止一次,來參觀的客戶面帶懷疑,他們問:

“薛總,聽說你們這個平臺架構比較落後,以後升級會不會有問題?”

“薛總,資料探勘方面不是你們的優勢吧,您剛剛介紹的技術引數有沒有水分?”

剛開始,我們覺得自己是新公司,客戶不放心也很正常。等後來彼此熟悉了,便漸漸知道是有人刻意在外面製造這些言論,打壓雲縱。

至於這個人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蔣鐸是個直性子,有一次在客戶的供應商餐會上遇到孫茂林,便和他嗆了幾句。結果回頭,孫茂林就把手伸向了雲縱的研發團隊。

那時我加入雲縱不久,還在熟悉情況。

“蘇總。”下午一上班,方晴就敲響了我辦公室的門。

小姑娘眼睛滴溜溜轉,說話的語氣神神秘秘:“剛剛我下樓買奶茶,在會客區看見開發部的高揚了。他對面坐了一個女的,兩人的樣子看著有點像在面試。李姐不在,我只好來和您說一下。”

我一怔,在我們公司樓下面試我的員工?

一般人不會這麼做。都是同行,HR還是要有點職業操守的。可方晴的樣子並不像是在開玩笑,於是我乾脆起身,和她一起去看個究竟。

等我們到會客區的時候,高揚已經不在了。

方晴悄悄指了指原來高揚坐的那個位置,我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對面的女人並沒有走,正在打電話。

會客區並不大,而且比較安靜,所以女人說話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我的耳朵裡。

“這個機會還是比較不錯的,您應該也知道,同慧從規模到品牌影響力,確實是要領先一步的。”

她笑容可掬,頗有耐心:“俗話說‘良禽擇木而棲’,就算您沒有跳槽的打算,溝通一下總不會有什麼損失吧?何況我就在樓下,也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那好,我等您。”

果然是什麼領導帶什麼兵,還真有這樣沒有底線的HR,我忍不住冷笑。

“怎麼辦,蘇總?”方晴壓低了聲音問我。

“靜觀其變,”我起身,走到角落裡的一盆發財樹後面的位置坐下,“先聽聽他們說什麼。”

雖然是創業公司,但薛仲自己是技術出身,很能理解工程師們,所以雲縱的待遇並不差。

至於規模,雲縱確實還很小,但哪一家行業大佬不是從小公司發展起來的,況且同慧還遠遠算不上行業大佬。

所以除了詆譭雲縱,我想不到他們還會有其他方法。

果然,見到我們的同事以後,那位HR就不遺餘力地強調雲縱根基淺,沒有實力雄厚的投資人做靠山,隨時會出現生存危機,提醒對方早做準備。

好在那人似乎並不關心這些,只問了一句:“工資你們能給開多少?”

HR沉默了一下:“這個要技術面試以後,我才能給您答覆。”

兩人很快約定了技術面試的時間,然後我們的同事離開,HR留下繼續打電話。

“蘇總,他們也太不要臉了,”方晴氣得小臉發青,“咱們要不要去警告她一下。”

我想了想,最後還是搖頭。

過日子,夫妻離心就沒有必要湊合。而公司和員工也一樣。能一起走下去,就應該彼此珍惜;如果不合適,一別兩寬也未必是壞事。

但這只是對曾經共事的同事,對孫茂林,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他既然有膽子把手伸進我的籃子裡,不讓他見點血,怎麼對得起他?

6

一週以後,果然有人提出離職,正是當日所見的那位工程師。

我已經提前向蔣鐸瞭解過,這人並不算核心,屬於那種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雖然不能說完全不可惜,但走了也就走了,影響不大,就連競業限制都沒什麼必要。

所以離職面談的時候我並沒有問他的去向。他便也沒什麼警惕性,隨口就說了離職完全是因為別人工資給得高。

漲了40%,看來孫茂林為了打擊薛仲,還真的是下了血本。

等他出去,我立刻打了電話給獵頭程先生。也是巧合,之前他就在找資深大資料開發工程師,如果不是因為我們這層關係,可能我的人也會被他盯上。

而現在程先生盯上的,正是同慧的專案主程式設計師。只是對方還在猶豫,大概是對公司多少有些感情,始終下不了決心。

然而,很少有人能夠接受自己多年努力拿到的薪資,竟然比一個新來的高不了多少。尤其這個新來的,技術還遠遠不如自己。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主程式設計師同學怒了,答應了程先生的邀請後憤而離職。與此同時,訊息很快傳出去,帶來了一波不小的人員浮動。

後來我聽說,孫茂林為了穩住自己的核心員工,只好給部分人調了薪。即使這樣,還是有幾個高階工程師心懷怨恨,最終離開了同慧,其中一個甚至在外包公司轉了兩個月以後,投到了雲縱麾下。

偷雞不成蝕把米,大概說的就是孫茂林了。

和薛仲聊起這件事的時候,他笑得有些無奈:“孫茂林要是知道是你乾的,肯定要把你給恨上了。他可不是寬宏大量的人,咱們以後還是敬而遠之吧。”

敬而遠之,我也想啊。

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不認為我做錯了什麼。至於孫茂林恨不恨我,讓他恨去好了,反正我們之間的關係大概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只是我卻沒想到,彼此還會有需要合作的一天。

甚至為了合作,我們家薛博士,還客客氣氣地主動打了電話給孫茂林。

【案例】一個大學生的黑科技:從0到1,他們靠這些賺了上千億

7

孫茂林還是那麼眼高於頂。

薛仲第三次約他見面,他才終於勉強同意。然而薛仲帶著蔣鐸趕到他們公司,孫茂林卻並不在,秘書小姐客客氣氣讓他們等著,這一等就是兩個小時。

最後孫茂林終於回來,卻一句話就想把他們打發了:“打不起價格戰的是你們雲縱,和我有什麼關係?我自己就能拿到的單子,薛總,你憑什麼有這個自信,我會和你合作?”

薛仲並不惱怒,只是試圖說服他:兩家合作的話,各自產品優勢互補,完全可以拿滿技術分,沒必要去在價格上糾纏,這是雙贏的方法。

然而,孫茂林卻油鹽不進,似乎只要是薛仲贊成的,他就必須反對,最後只好一拍兩散。

“嫂子你不知道,那傢伙也太不尊重人了。竟然和我們一個學校出來的,真是丟臉。”

蔣鐸一回來就拉著我吐槽。

我轉頭去看薛仲,他臉色如常,只微微皺著眉。

“算了,就是一個能源公司,拿不到就拿不到吧。”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著。

薛仲搖頭:“我不是可惜這一筆單子。領軍打仗不能以一城一池論成敗,這個我明白。”

“薛哥是擔心他們把市場價格攪亂,”蔣鐸插嘴,“如果那樣的話,整個行業的利潤空間都將受到擠壓。”

這確實是個問題,然而卻不是我們有能力去操心的。

薛仲也知道,所以他很快放下了這件事,並且在總經辦開會的時候明確了公司戰略定位——以技術領先搶佔頭部客戶,不打惡性價格戰。

幾天後,永新能源的投標結果公佈,果然是同慧中標。聽說他的價格與啟明持平,而技術分領先幾分,成了最終的贏家。

孫茂林很得意,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永新能源的母公司能源集團旗下還有十幾家參股公司。這些公司雖然並不一定要和永新能源採用同樣的大資料平臺,但因為永新能源已經先一步完成了系統上線,他們自然可以參照和借鑑它的採購方式及價格。

於是陸續有人向同慧邀標,看起來市場機會很多。可他們的要求都很一致——價格不能高於永新的採購價格,畢竟大家多多少少算是兄弟公司,你作為供應商沒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偏偏每一家公司的部署環境、資料量、負載要求都不一樣,如果說永新能源的單子孫茂林可能還有一些利潤的話,有的單子就純粹是賠本賺吆喝了。

這肯定不是孫茂林想要的。

誰會願意行業裡的人提起他的產品,印象就只有“便宜”兩個字?而且便宜很多時候代表著低端。

但那些壓價的公司他又不好直接拒絕,畢竟產品是一樣的產品,至於存在的差異,在客戶看來就算是細枝末節了。

所以孫茂林現在可以說是進退兩難。

8

對此,蔣鐸很有些幸災樂禍。

所以他趁著女兒辦百日宴,把公司裡核心的人都請到了一起,熱熱鬧鬧地慶祝了一番。

我卻知道薛仲必定另有想法。

向孫茂林邀標的那家永新能源的兄弟公司也向雲縱發出了邀標書。可明知道那啟明和同慧可能會開出什麼樣的價格,我們如果不想陪跑,就得做好充足的準備。

薛仲也的確這樣做了。

他邀請了招標那家公司的OA和ERP系統供應商一起吃飯。席間,雙方達成協議:雲縱的大資料平臺免費向他們開放介面,以後他們的客戶都可以使用這個介面。

這意味著,經過一些二次開發以後,操作者只需要登入一個系統,就可以跳轉到另一個系統。而大資料平臺中的資料,也可以提供給其他系統呼叫。

這顯然是對彼此都有好處的事,他們沒有理由拒絕。

這樣一來,雲縱的產品在功能和價格之外,就有了附加價值。雖然並不能夠保證憑藉這點就可以中標,但資源整合的思路是不會錯的,按照薛仲的話說——就算這次中不了,也權當是一個嘗試。

畢竟既然不願意打價格戰,就要有其他辦法來解決,總不能坐以待斃。

沒想到的是,就在我們做好一切能做的準備、期望在這次投標中勝出的時候,薛仲破天荒地接到了孫茂林打來的電話。

他沒有說別的,只說當初在我家蹭飯那麼久,還沒請我們吃過飯,不如一起聚一聚。那語氣就好像這些年的一切沒有發生過,彼此還是可以交心的朋友。

當時蔣鐸也在旁邊,等薛仲結束通話就是一聲冷笑。

“這老小子打量我們不識數呢?不就是現在不好辦了,想和我們合作嗎?”他哼了一聲,轉向我,“還好意思提當初,臉皮夠厚的,是不是嫂子?”

我笑:“能屈能伸,也是個人才。”

“要我說,咱甭搭理他們。孫茂林那人根本就靠不住,今天用得著咱們了是這個態度,明天用不上了,翻臉準比翻書快。再說他之前對薛哥還那個態度……”

“這倒是無所謂,”薛仲打斷他,“現在關鍵問題是,如果和同慧合作,我們是不是中標的把握更大?”

這是當然,所以蔣鐸和我都沒有說話。

“那就去吧,畢竟他那人難得請客,”似乎想起什麼,薛仲看著我半開玩笑,“你不是總說可惜你那些好吃的餵了狗嗎?晚上多吃點,咱們吃回來一口是一口。”

話音一落,蔣鐸哈哈大笑。

我無奈。

我是那個意思嗎?我有那麼貪吃嗎?這男人,真是找打。

9

多年沒見,孫茂林倒是看起來像個老闆了——西裝革履,滿面紅光,肚子突出,髮際線後移。

再看看我身邊的薛博士,短髮烏黑,腰線流暢,暖白的燈光下一派芝蘭玉樹。

我突然就不那麼討厭孫茂林了。紅花也要綠葉襯,他的存在還是很有必要的。

這次孫茂林倒是熱情。落座後,他又是張羅點菜,又是提起一些校友同學的事,倒是擺足了敘舊的樣子。

只是我漸漸有些不耐煩,偷眼去看薛仲,他也不擅長這些,眼角眉梢都露出幾分疲憊。於是我索性把話題引向正題:“孫總,今天難得見面,您不會只是為了敘舊吧?”我似笑非笑地問。

孫茂林一頓,搓了搓手:“敘舊為主,敘舊為主。”

“哦,”我點頭,神態瞭然,“然後順便還想提一下這個標的事?”

“倒也不是非說不可,”孫茂林好面子,說了這話直接轉向薛仲,“你之前不是建議我們合作?你再詳細說說,我考慮一下。”

薛仲是個理工男,也不喜歡逞口舌之力,於是順著他的話,把自己當初的想法又講了一遍。

孫茂林點頭:“那如果同慧來總包,把雲縱的產品也做進投標方案裡,技術上得分應該就沒有能超過咱們的了。至於價格……”

“我的意思是,雲縱來總包,”薛仲打斷他,“如果同慧願意,可以加入我們的方案。”

“可你當時不是這麼說的,”孫茂林的臉色變了變,“薛總,你這合作的誠意可有點不夠啊。”

“您誤會了,孫總。”薛仲還是帶著淡淡的微笑。

“您應該也知道,因為永新那個單子的原因,同慧的產品價格在他們那幾家兄弟公司裡,幾乎已經形成了印象。如果還是同慧去投標,價格自然就是對方主要的關注點。

“但云縱就不同了。雲縱向來不是以價格來取勝,但如果在同樣的價格下,甲方可以獲得更好的產品,這對他們來說,就是超出預期。

“唯有這樣,我們的合作才有意義,才能佔據比較大的優勢。您覺得呢,孫總?”

孫茂林半晌不說話,只是目光深沉地看著薛仲。

薛仲也坦然和他對視。

“薛仲,你也變了,”孫茂林最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隨即站起身,“我去買單。你說的事兒,我回去和幾位副總商量一下,你等我回復吧。”

尾聲

第二天下午,孫茂林的一位副總經理親自來了公司,商議合作細節。

幾個人討論到半夜,最終還是達成了協議。這樣一來,相當於兩家公司的優勢產品共同組成一套解決方案提供給客戶,絕對不是啟明的產品能夠比的,自然也就不存在價格上向他們看齊。

這家客戶的預算並不低,所以最後中標也是理所當然的。

產品交付以後,雲縱牽頭開慶功會,雙方公司的主要人員都到場了。同慧的銷售經理也是個女孩子,和徐青青聊得很熱絡,還互相加了微信。

徐青青私下裡對我說,以前每次投標遇到,那姑娘強勢又勇猛,經常搶她的話說,她氣得都恨不得撲上去咬人家一口,沒有想到彼此也有把酒言歡的一天。

我心裡琢磨:你這算什麼,孫茂林和薛仲才真是多年的對手,不也湊到一張桌子上了嗎?

但是坐在一張桌子的,未必就是朋友,比如他們倆。

薛仲喝了酒,回家的時候是我開車。

“他說哪天帶著老婆孩子來我們家吃飯,我沒接話。”路上,閉目養神的男人忽然說。

我的目光落在前方,低聲“嗯”了一聲。

“孫茂林,他現在只是我的合作伙伴,”薛仲繼續說,在寂靜的空間裡,帶出了幾分悵然,“隨時都可能再變成競爭對手那一種。除此之外,我和他再也不會有其他可能。”

“我明白。”我拍了拍他的手。

既然不是能交心的人,也不妨各取所需。

這也許才是我們和孫茂林之間,最讓人能夠接受的關係——像敵人一樣防備,像朋友一樣合作,卻永遠不是朋友了。(作品名:對手,作者:琥珀指甲。)

TAG: 薛仲茂林蔣鐸同慧雲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