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野生青年陳老溼
四聲杜鵑來了，依舊帶著它白天晚上不停歇的歌聲。
小學的時候就知道這種鳥的四“字”歌唱被描述為“收麥割谷”，自帶著一種勞動人民的樸實。雖然一直嚮往田園生活，但卻不曾有機會深切體會耕種的辛勞，所以對這種叫聲的理解只停留在觀望的階段。
對四聲杜鵑的叫聲其實還有另一種描述——“光棍好苦”，雖然那時我早已明白了什麼叫光棍，但從沒想過光棍為什麼好苦，即便到了現在我彷彿依然沒體會到光棍苦在哪裡。
不過，這其間，光棍的定義可能已經發生了改變，而四聲杜鵑的叫聲除了偶爾叫劈了之外，好像沒有發生過什麼變化。
我是喜歡四聲杜鵑的，從2009年開始，那年的歐曼決賽是曼聯對陣切爾西，1：1之後的加時和點球大戰是在天矇矇亮之後，在響起的四聲杜鵑的叫聲中進行並完成的。
我喜歡的曼聯拿到了冠軍。之後，我迷信地將能帶來好運的四聲杜鵑當成了自己的幸運鳥，不過不知道切爾西的球迷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迷信不止出現在我或者人類身上，其實動物也迷信。並且，迷信的存在幫助動物探索著生存的成功模式。比如野生動物學會了去固定的流浪貓投餵點兒找盆裡的貓糧。
不過，相關性並不一定存在因果關係，但卻可能導致動物的行為發生偏差。例如動物在做某些行為時受到了強化，那麼大腦就有很大機率把相關的行為和強化物相聯絡，甚至認為存在因果關係。所以，動物們也存在著迷信的情況，我也不會例外。
老魏對四聲杜鵑叫聲的解讀讓我感受到了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的想象力。“蛋砸黃狗”的這個空耳描述獲得了我最美好的評價，當我在和順再次聽到四聲杜鵑歌聲的時候，都只會念起那句“蛋砸黃狗”。這也是一句符合老魏人設的臺詞，從他嘴裡說出來我並不感到意外。
現在是不是理解了“蛋砸黃狗”的精妙？ 影片來源：SingZhi L
老魏右臂紋了一條龍，不花，帶著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狠。我說老魏是馬坊的大嬉皮士，老魏笑而不語，自帶得意。附近的十里八鄉看起來沒有他不認識的人和不知道的事。
爬山爬累了，小憩一下的老魏
除了四聲杜鵑，還有關於戴勝叫聲的傳說。從前姑姑說要給小侄子買條褲子，但遲遲沒有兌現承諾。小侄子日思夜想成疾，最後為了一條褲子著急而死，後來變成了鳥，成天喊著“姑姑褲”。好冷的傳說，也只有馬坊嬉皮士能駕馭這麼寒冷的故事了。
戴勝在歌唱 影片來源：Papa：-）E
當地人對於自然環境瞭解並不豐富同時也興趣不大，然而，50歲以上的村裡人基本都見過豹子。這裡管豹子叫老豹，同時，狍子、野豬、狐狸、豹貓見得就更多了。當地人每天吃著花樣不多的麵條和土豆，卻對山坡上站著看人們種田的狍子毫無想法。我想這就足夠鼓掌十分鐘的了。
東東是和順人，家在和順縣的東邊，那裡是典型的太行山的樣子。一面是陡峭的懸崖，一面是平緩的山坡，他家就在山頂附近，如今路已經修通，車子可以盤山而上。
而在從前，東東說他們如果下山，要面對的則是峭壁得只有羊才能走的野路。他現在在縣醫院工作，也是和順縣生態保護協會的一員。最近東東在參與鐵橋山保護區的紅外相機調查的工作，有時會跑到我們基地做客。那天他給我講了一個不僅不冷還帶著溫度的故事，這大概是今年至此我聽到過的最棒的故事。
那天我還在洗碗，用著我本以為很了不起的，甚至能夠影響當地人生活方式的生態友好範例之一的麥麩刷著碗。
透過用麥麩搓碗的方式，碗裡和鍋裡的油會被輕易地吸走，接著就可以安心地用清水和茶籽粉沖洗乾淨。
一來不用化學洗滌用品，在這沒有汙水處理系統的地方可以減少對自然環境的壓力；二來沾了油鹽的麥麩可以喂牛，成為牛的小點心，我們在不浪費資源的同時也讓油這樣的在自然環境中不容易被分解代謝掉的物質多了一次消化的機會，從而避免了給環境產生不必要的壓力。
刷乾淨後，用茶籽粉和清水再洗一遍就行，真的會很乾淨。
東東問我衝碗之後的水怎麼辦，我說用來澆地。於是，他開始了他自己的故事，東東說以前家裡比較窮，大家普遍都用大顆粒的粗玉米麵搓碗，沾上油鹽的玉米麵同樣是喂牛，衝碗的水也會給牛。由於帶有油和鹽味，牛也愛喝這樣的水。
村民的牛可以幫助我們代謝麥麩
東東問我洗碗的水澆地對土地還是有點影響吧？我認為被幹麥麩吸走了絕大部分油之後的剩餘的那點油回到土地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但我也明白還是人家以前家裡窮的時候的方法更牛逼，真的是一點沒糟蹋，所有食物的所有部分都被送往了動物的消化系統。
以糞便的形式迴歸自然，為其他生命所用
當我以為我帶著更生態友好的生活理念來到這個看起來落後的地方的時候，我驚奇地發現人家以前過苦日子時的生活方式早就已經碾壓我們了。與其說是我用先進的理念來影響和教育當地的人們，倒不如說是我來跟這裡的人學習與自然的相處之道，和其中的方法與哲學。
畢竟，人家這裡還有豹，這般的大型猛獸存在。而我來自一個幾乎一無所有的大城市，誰可能更懂生態友好呢？
現在，當地人提高了生活和經濟水平，苦日子中的洗碗方法已經不用。洗滌靈便宜又方便，用了都說好。沒有下水處理系統的一個個村莊，把刷了碗的洗滌靈水還給了土地。因為牛不能吃也不用吃這些了，牛吃飼料雖然加大了成本但同樣也擴大了利益。
那麼土豆、麵條和山上的野豬呢？生活方式中的友好生態正在被無聲無息地吞噬。
日記寫於2019。5。29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