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多發性骨折、走路搖搖晃晃，月月（化名）跟著爸媽一路從北方到南方這樣地看病，四五年的時間在不同的科室兜兜轉轉，檢查報告厚厚一疊，直到最終化成一紙診斷：X連鎖低磷性佝僂病（XLH），一種大多數人都沒有聽說過的罕見病。儘管如此，但月月的母親表示，“有了一個說法，至少可以不用再東奔西跑了。”
“診斷難是所有罕見病患者遇到的第一大問題，診斷週期往往超過五年以上，一個孩子病了，一家人陪綁，對家庭來說是很大的消耗與折磨。”復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內分泌遺傳代謝科主任羅飛宏教授表示每次看到類似病例，內心都無法平靜。
目前，國際確認的罕見病約有7000多種，例如“瓷娃娃”“漸凍症”，但還有很多鮮為人知的罕見病，比如X連鎖低磷性佝僂病（XLH）。而相比很多罕見病，XLH的患者又算是幸運的。今年1月5日，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NMPA）批准上市一款新藥，為XLH的治療帶來革命性改變。
漫漫確診路
“佝僂病”，普通人聽起來腦海中立馬聯想到的畫面是“駝背”，並不會與罕見病劃等號。儘管也帶著“佝僂”二字，X連鎖低磷性佝僂病的患者人生變得異常艱難。
“起初，家長會發現孩子走路跟小鴨子一樣，雙腿外翻，或者走不穩，步態搖擺，很多人會誤以為這是孩子學步期的正常表現。但隨著孩子歲數漸長，‘小鴨子走路’的搖擺步態沒有緩解，反而愈演愈烈，孩子很容易摔跤、骨折……其實孩子全身發育都不好，走路困難只是外在表現。”羅飛宏教授說。
低磷性佝僂病是一組由於遺傳性或獲得性病因導致腎臟排磷增多，引起以低磷血癥為特徵的骨骼礦化障礙性罕見疾病，具有較高的致殘、致畸率，被納入《第一批罕見病目錄》第51號罕見病。X連鎖低磷性佝僂病（XLH）是低磷性佝僂病最常見的一種，約佔遺傳性低磷性佝僂病80%。
XLH是X連鎖顯性遺傳疾病，由PHEX基因突變功能缺失，導致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23（FGF23）產物過量引起，是一種罕見的遺傳性慢性進行性骨骼肌肉疾病，國外報道患病率約為1/20000-1/60000。
羅飛宏教授經手的兒科內分泌疑難雜症很多，對低磷性佝僂病患者，讓他尤為感慨的是，“這些孩子的求診之路非常漫長。有一個孩子到我這裡看病時已經9歲，整個人無法站立，是父母推著輪椅進來的。自打出生後不久，他就跟著父母到處看病，不僅跑了很多醫院，還跑了很多不同的治療科室，骨科、神經內科、心內科、腎內科……因為XLH可能累及骨骼、腎臟等臟器。焦慮的家長不瞭解這種疾病，只能根據孩子的症狀到不同的科室求醫，而大部分醫生對這個疾病也很陌生，因為實在罕見。”
目睹著這個家庭的艱辛和孩子的痛苦，羅飛宏內心十分沉重，“智商沒問題，肢體嚴重殘疾，到處就醫，可就是不知道是什麼病。好在這個孩子還是幸運的，在我們這裡確診時病情還不是很嚴重，給予大量補磷等對症治療後，雖不能完全糾正他變形的骨骼，以及仍無法解決他生長髮育的問題，但至少延緩了骨骼畸形的進展。然而，很多孩子沒有月月這樣的幸運，步履蹣跚甚至喪失運動能力將伴隨其一生。”
尋找更有效的藥物
診斷難是罕見病面臨的共性問題，而導致XLH患者延遲診斷的主要原因是臨床醫生對低磷性佝僂病的認知不足。常常把XLH與缺鈣、缺維生素D等導致的佝僂病相混淆，造成漏診或誤診。羅飛宏在診室裡見過七八歲的孩子到處求醫，但腿部已嚴重畸形，腎臟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害；還有的孩子裹著夾板、做矯形手術，被當成骨骼畸形治療……每個XLH孩子，經歷的診斷及治療，過程都非常艱辛。
隨著XLH疾病認識提高，即使確診後，治療難緊隨而來。以往，由於缺乏有效的特異性藥物，絕大多數患者得不到行之有效的治療，只能採用對症治療。比如，透過頻繁服用磷劑和活性維生素D，或者進行手術治療，但效果均有限，同時存在併發症的風險。
由於XLH是一種致殘、致畸的罕見病，在兒童早期即發病，患者成年後往往會喪失工作能力，並需要家庭人員的照顧和看護，增加家庭的經濟負擔。不僅如此，XLH還是一種遺傳病，會遺傳給下一代，在孩子確診後，醫生往往會發現其媽媽、外婆也都是這個病。有文獻曾報道過一家6口人均為低磷性佝僂病。
渴望更有效的治療藥物，“有藥可醫”是醫生、患者共同的期待。
革命性的改變
好訊息是，針對X連鎖低磷佝僂病，長期以來國內無有效治療藥物，為滿足迫切的臨床治療需求，麟平（布羅索尤單抗）於2019年被列入《第二批臨床急需境外新藥》名單；同時被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審評中心（CDE）納入優先審評。
2021年1月5日，協和麒麟（中國）製藥有限公司研發的治療X連鎖低磷性佝僂病（XLH）的靶向藥物麟平（布羅索尤單抗）獲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NMPA）批准上市。這是全球第一款、也是中國首個獲批靶向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23（FGF23）的重組全人源單克隆IgG1 抗體，是XLH治療領域的全新里程碑。此次麟平（布羅索尤單抗）在中國正式獲批上市，將填補國內XLH臨床治療的空白，為XLH患者帶來新的希望。
這款新藥為單克隆抗體注射劑，兒童每兩週注射一次，成人每四周注射一次，對患者的生活影響有望降到最低，資料顯示，療效相比傳統療法顯著提高。但與此同時，治療費用是無法繞開的問題。
羅飛宏教授直言，罕見病面臨的三大難題就是診斷難、治療難、負擔重，三個問題其實是環環相扣的。要真正幫助X連鎖低磷性佝僂病患者走出治療困局，需要呼籲政府，企業、家庭、社會愛心人士等多方聯動，在現有醫療保障的基礎上探索創新多層次用藥保障機制，幫助患者“用得上好藥”。
他同時強調，XLH的早期診斷和治療對預後至關重要，在患者出現不可逆的身體損傷之前早期干預，大部分孩子可以迴歸正常生活。當然這一切，不僅需要學會、專家、患者、藥企、社會組織等多方協作，也需要各個不同科室、領域的醫務工作者互相支援，促進並提高診治水平，逐步實現XLH乃至其他罕見病的早發現、早診斷、能治療、能管理的目標。
【速讀罕見病】
目前，90%以上的罕見病缺乏有效的治療手段，大部分患者需要終身服藥。在臨床上，約65%的罕見病患者曾被誤診，患者平均需要花5。3 年才能被確診。由於延誤診斷、獲得藥物困難等原因，許多罕見病患者開始接受治療的時間較晚，病變往往已經不可逆，給患者及其家庭造成沉重負擔。早期發現、早期診斷、早期干預，是延緩罕見病患者病情進展、提高生活質量的重要手段。對部分罕見病患者或罕見病相關基因攜帶者採取相應的醫學干預措施，可以阻斷罕見病遺傳，減少出生缺陷的發生率。
作者：唐聞佳
編輯：李晨琰
圖源：pexels
*文匯獨家稿件，轉載請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