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將至，涼意漸濃，
今年雨水繁多，
故而更能體味何為
一場秋雨一場寒。
連日陰雨，終得放晴，
趁陽光明媚，走在秋日街頭，
肩上灑落了斑駁日光。
這些曾繁茂至可以蔽日的樹葉，
隨風而起，也隨風而落。
蕭蕭索索間，鋪了滿地，
秋風一起，泛起漣漪，
此時秋葉，如換秋裝一般，
漸褪深綠，染上橙黃。
01
秋葉，染風之清
吟落葉的詩很多，
最愛的還是那一句：
“秋風下落葉，落我酒杯前”
與那些僅僅描摹姿態的詩不同，
這一句，不只有落葉和秋風，
更重要的是，有清閒心境。
寥寥十字，便繪出了一幅畫。
籬籬院落裡，
一人，一桌，一酒杯，
品一刻閒情，得一時清歡。
而此時，恰逢秋風拂過，
秋葉翩翩而起，嫋嫋而落。
清酒入了一味秋，
心情浸了一壺清。
落葉是離不開秋風的，
風起時，把秋葉從枝頭叫醒，
牽著衣角，旋轉而舞。
風止後，讓秋葉隨意而落，
或樹根處，或街角旁，
或牆頭瓦上，或行人肩膀。
又或是，落在一書頁旁，
被讀書之人，塗鴉上幾句詩，
夾在書章裡，得一抹書香氣。
最好，能如詩裡一般，
落在一閒適之人的酒杯旁，
被人拾起，又吟詩頌情。
那一片秋葉，
才算真正染了清歡。
02
秋葉，得雨之淨
今年雨水很多，
秋色漸深也未停下。
一日在家中，隔窗觀雨，
看雨水打在秋葉上，
那葉尚未染至金黃，
淅淅瀝瀝的雨水淋過之後，
竟像鍍了一層光面，
塵埃不染，秋泥不沾。
無根之水，最是清淨，
凝汽成水，積雲為雨。
自世間來，又落入凡塵，
李白一句：
“雨洗秋山淨，林光澹碧滋。”
把秋雨的清明，
寫得直白而乾脆。
秋日不比盛夏，少有暴雨，
更多是纏綿溫柔的小雨，
一下就是一整天。
秋雨涓滴成河，洗涮浮塵，
秋葉積少成多，拼湊秋色。
一場雨後，山色空明，
林光澹澹，秋色漸深。
一場再一場的秋雨後，
秋葉落盡，寒意侵骨，
冬日便來了。
好像，秋雨這一場場，
只為秋葉來。
一遍又一遍的洗淨塵埃，
還秋葉一身清潔。
黛玉的《葬花吟》裡，
有一句
“質本潔來還潔去。”
此時借來寫秋葉，似乎也不錯。
那幾片葉，初來世間，
也是攜著春雨來的，
在雨裡綻開葉片，
未染塵埃，一身清淨。
此時秋深，要歸於塵泥，
自然也要一場雨，
洗得清明而純潔。
雖變了容顏，換了顏色，
卻本性未變，
一如往日的無言無語，
恰似初逢時的乾淨清潔。
03
秋葉，借月之雅
或許因為有中秋節的加持，
秋日的月色，
比起其他季節，
似乎更加雅緻一些。
月光皎潔，繁星疏落，
灑在樹杈間，秋葉裡，
看不清顏色，
卻能一覽疏影。
宋代林逋其名，鮮有人知，
而他的一句：
“疏影橫斜水清淺”
知名度卻很高。
秋日的樹葉，有落有枯，
故而不似夏日繁茂，
月光恰好能夠透過縫隙，
灑落人間，
在地上滴落斑駁。
憶起兒時某個秋夜，
夜半未睡，拉開窗簾，
任月光透過院中樹，
跳入屋內。
小小臥室，便藏了一片天地，
屋內陳列是紙，皎皎月光為筆，
秋葉與樹枝被勾勒了輪廓，
朝秋月借了三分雅緻，
在屋內辦了一場，明暗交迭的畫展。
彼時尚小，尋不到詞彙形容，
只好默默記在心裡，
期待往後歲月，
能尋得一詞以描繪。
而如今見過許多的辭藻，
或華麗或清簡，
依然無法準確言明。
只得借世人說秋月的
那一個“雅”字，
潦草說之一二。
秋葉得了月色的雅，
不聲不語，沉澱安然，
任由月光描摹。
也正因這不喜言語的性格，
讓月光得以舒展才致，
留下一屋的疏影，
在某時某日，驚豔有緣人。
04
秋葉，勝花之美
唐代杜牧的《山行》，
是小學時的必背詩詞，
如今依舊記憶猶新：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兒時不懂詩，想象力卻很強，
讀到這一句，
眼前便是漫山遍野的紅色，
比起春日粉嫩之桃杏，
的確美得絢麗而明媚。
於花來說，葉的一生都是配角。
四月，春花落盡，
嫩葉方才初綻，
彼時，人們忙於憐落花悽美，
無暇顧及春葉初生。
七月，夏花繁茂，
綠葉也正盛，
一片接一片，拼成舞臺，
無怨無悔地，為花做配，
供其舞動，盡享讚譽。
好在，它的壽命很長。
待夏花也凋敝後，
終於到了秋葉的時代。
褪去一身綠，染了滿身紅黃。
此時沒有繁花爭豔，
只餘秋葉靜美。
不是初綻桃花的粉黛微紅，
更非雍容牡丹的驚豔四座，
而是沉穩而安靜的美好，
是歷經半世滄桑，
仍不失落落風骨的寧靜。
不藏美，也不懼枯，
因為見過春光夏日，
也品過世間炎涼，
此時不言不語，安閒靜美，
隨風而動，一切尚好。
人們常常用風花雪月來形容詩意。
而秋日葉，則從這四物裡，
各沾了一角。
隨遇而安，也時時動人，
風來了，就和風而落；
花謝了，就代花紅遍；
雨落了，就洗淨鉛華；
逢月色，就月下畫影。
人們常嘆秋葉零落，秋風蕭索，
彷彿一入秋，萬物便被蒙上了愁色。
而秋葉偏不，在蕭蕭秋日裡，
它朝萬物借了些美，
在即逝之時，恣意絢麗了一次。
因其遍歷人間，見慣世事，
獨得寧靜淡然的氣質，
所以萬物願借它那一角，
讓她的一生，以絢麗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