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第四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珠寶品牌Z Diamond繼上屆進博會展出全球最大培育鑽石後，再次釋出一顆重達16。42克拉的重磅展品。圖據視覺中國
愛情是無價的，但代表愛情的鑽戒明碼標價。
過去，一顆天然鑽石的形成，需要大自然的力量、巧合與漫長的時間。在地殼岩層深處的碳單質，經過漫長時間的高溫高壓形成礦物，還要恰巧被火山爆發等熔岩活動帶到淺層地表，被勘探、採挖後細細打磨設計，才能成為閃耀的鑽石。
這樣凝結了自然力量、浪漫過程的美麗物品，被商人用“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的語句包裝，逐漸成為人們腦海中的愛情載體。
而現在，人工已經可以大規模培育鑽石。目前常見的培育方法是用廠房裡一排排整齊的六面頂液壓機，放入加工好的石墨塊和催化劑，設定模擬天然鑽石生長的引數條件，一兩週後，就能生成數顆像冰糖一樣的培育鑽，單顆能達5至20克拉，總重約60至100克拉。
這樣用機器培育的鑽石，相比天然鑽石價格下降2/3，肉眼分辨毫無差別，甚至連化學成分都一模一樣。那麼，人們還會用培育鑽石代表愛情嗎？
消費者：價格便宜2/3，肉眼無差別
正在備婚的杜女士為了選一枚鑽戒，已經研究了好幾個月，光是各家珠寶實體店就去了好幾趟。
一開始，杜女士拉著未婚夫去了大牌珠寶店，把自己知道名字的那些品牌全逛了一遍。戴比爾斯、蒂芙尼、I DO……這些品牌的門店，都開在城市最中心商場的主力樓層，燈光從店內各個角度投射而來，照得展示櫃裡的珠寶閃耀璀璨。杜女士承認，在店裡看著那些美麗首飾，她有一瞬間很想要擁有一件。
但回家以後，計算著每件最低都要數萬元的售價，杜女士最終沒捨得下手，轉身開始研究培育鑽石。她發現，在自己生活的成都，相比齊全的大牌珠寶門店，培育鑽石品牌並沒有幾家開實體店。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還位於商場的負一層。
到店後，看著相比天然鑽石直接減去2/3的價格，杜女士在心裡開始感慨這種差別帶來的“真香”。實際對比了培育鑽和天然鑽，發現肉眼確實分辨不出任何鑽石體的差別後，杜女士開始在電商平臺繼續研究起培育鑽石。
在珠寶市場上，一顆有品牌的1克拉天然鑽石鑽戒，售價已超過10萬元。紅星資本局在電商平臺看到，戴比爾斯天貓旗艦店顯示，1克拉鑽戒售價12萬元；蒂芙尼微信小程式官方旗艦店顯示，1克拉鑽戒售價10萬至20多萬元。中國品牌周大福、周生生的1克拉鑽戒售價也近十萬元。
對比培育鑽品牌，小白光1克拉鑽戒售價2萬元，凱麗希的1克拉鑽戒根據品相不同售價2至4萬元。
↑天然鑽戒和培育鑽戒價格對比（左為戴比爾斯一克拉天然鑽戒，右為小白光一克拉培育鑽戒）
在這樣的價格對比下，培育鑽石的品質也能用鑽石業內公認“4C標準”來衡量，包括大小、顏色、淨度、切工都可以達到最高標準。於是，和杜女士一樣心動的人不在少數，這也帶動培育鑽珠寶市場快速增長。
據電商資料分析平臺魔鏡統計淘寶、天貓資料顯示，天然鑽石首飾2021年銷售額近40億元，銷售額同比略有增長但銷量同比略有下滑。而培育鑽石在淘寶天貓2021年銷售額達4。1億元，同比增長72%。
貝恩諮詢的《2020-2021年全球鑽石行業報告》預測，2025年全球培育鑽石市場規模將從2020年的167億元增至368億元，其中中國培育鑽石市場規模將由83億元增至295億元。
中國培育鑽石80%的產量來自河南省
這些被越來越多人戴上無名指的培育鑽石，大多數來自中國河南。
據貝恩諮詢前述報告，2020年全球珠寶級的實驗室培育鑽石原石產量約為600萬至700萬克拉。中國產量為300萬克拉，佔全球培育鑽產量近50%，其中80%的中國產量來自河南省。
中國機床工具工業協會超硬材料分會不完全統計資料，2021年，河南省培育鑽石產量在500萬克拉左右，約佔全國產量的80%。2022年上半年，河南省培育鑽石產量已經達到去年全年水平，今年全年產量有望翻番。
河南成為中國的培育鑽石之都，一開始並非為了珠寶，而源於上個世紀60年代的工業需求。
鑽石的前身金剛石，是工業生產中的超硬材料，被稱為“工業牙齒”。人造金剛石是航空航天、國防軍工以及光伏與電子資訊等行業裡，加工打磨各種高難材料的重要原料。
上世紀60年代，鄭州磨料磨具磨削研究所有限公司（簡稱“三磨所”）研製六面頂液壓機，開發出中國第一顆人造金剛石。
此後，隨著河南人造金剛石產業發展，在鄭州、南陽和柘城縣等市縣先後建立起金剛石單晶和微粉企業，培育出黃河旋風（600172． SH）、四方達（300179． SH）、中兵紅箭（000519． SH）等上市企業。
而在2014年之前，人工培育鑽石的克拉數較小，培育鑽市場規模也未形成，河南的金剛石生產企業主要業務還集中於工業用途。
培育鑽石有兩種技術方法，高溫高壓法（HPHT）和化學氣相沉積法（CVD）。高溫高壓法用石墨、金剛石粉為碳源，模擬天然鑽石形成過程，可以實現無色鑽，但由於生產過程中加入金屬粉末作為催化劑，可能含有少量雜質，影響鑽石淨度。化學氣相沉積法則是將鑽石薄片放入充滿氫氣和甲烷的真空箱，特定壓力下形成均勻的鑽石塗層。
2014年，鄭州華晶金剛石股份有限公司率先使用高溫高壓法（HTHP）量產培育鑽石，生產出大克拉、高品級首飾用白鑽。
隨著技術逐步成熟，大規模量產後降低成本，培育鑽石越來越多進入飾品市場。
據人造金剛石企業力量鑽石（301071． SH）2022年半年報顯示，其用於製作鑽戒、項鍊、耳飾、手鍊及其他輕奢飾品的培育鑽石毛利率83%，遠高於用於工業用途的金剛石單晶和微粉約50%的毛利率。
力量鑽石計劃透過定增來拓展產能。2022年9月，該公司完成實際募集資金淨額38。91億元的定增，大部分資金將用於力量鑽石科技中心及培育鑽石智慧工廠建設專案，和力量二期金剛石和培育鑽石智慧化工廠建設專案。
隨著技術成熟和相關企業拓展產能，培育鑽石的價格也逐年下降。據前述貝恩諮詢報告，2016年培育鑽石的零售價格還是天然鑽石的80%，2020年的該比例已經降到了35%。
一位在河南從事培育鑽交易的中間商告訴紅星資本局，他經手的培育鑽全部用於珠寶首飾用途，除了已經成立的培育鑽品牌外，培育鑽也可以和天然鑽一樣裸鑽交易。他目前給下游買家供應的都是打磨過的培育鑽，因為“買家數量太小，買原鑽自己打磨不現實”，根據成色不同，1克拉圓鑽的價格在5000元至8000元。
各大品牌宣佈進入培育鑽市場
和天然鑽石一樣，培育鑽也出現了裸鑽中間商，但整個市場還遠未成熟。
從2018年起，培育鑽的鑽石身份已經得到認可。2018年7月，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正式將培育鑽石納入鑽石大類。2019年，歐亞經濟聯盟、美國寶石研究院、世界珠寶聯合會和中國珠寶玉石首飾行業協會等全球珠寶行業機構先後承認“培育鑽石”屬於鑽石。
同時，曾經對培育鑽石不屑一顧的天然鑽石品牌也紛紛成立培育鑽子品牌，希望分一杯羹。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掌控天然鑽石的戴比爾斯，在2018年成立培育鑽石品牌Lightbox Jewelry。隨後，施華洛世奇也在北美地區上線銷售培育鑽石品牌Diama。
2021年，丹麥珠寶品牌潘多拉Pandora宣佈計劃進入培育鑽領域，同時，“為了環境的可持續發展”，將停止在產品中使用礦產的天然鑽石。
培育鑽的風也吹到了中國。
2021年8月，老廟黃金和亞一珠寶的母公司上海豫園珠寶推出培育鑽石品牌LUSANT露璨。2022年，潮宏基子品牌VENTI推出培育鑽石產品。
不過，即使大品牌們接連推出培育鑽石品牌，培育鑽的消費者心態卻更加微妙。消費者杜女士直接解釋了這種心態：我既然都能接受培育鑽了，那肯定對價格敏感，也不圖珠寶升值，那為什麼還要選擇大品牌的溢價呢？
前述培育鑽中間商也印證了這種說法，他的很多顧客就是首飾的使用者，在瞭解培育鑽以後，不會選擇品牌產品，而是自己向上遊的零售商購買裸鑽。同時，裸鑽中間商也可以代加工或推薦加工商。
當價格大幅度下降，培育鑽石的消費者們似乎更多把這種閃亮的石頭當作普通飾品，而不再是愛情的象徵。
紅星新聞記者 俞瑤 程璐洋
責編 唐歡 編輯 潘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