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祥曾提議暫緩建立野生動物園,他說:不要讓我們的野生動物

文|風馬牛 (微信公眾號:馮侖風馬牛)

‘春天到了,萬物復甦,又到了動物們交配的季節……’

《動物世界》開播於 1981 年。作為節目解說,趙忠祥的磁性嗓音因此成為一代人的童年回憶。但很少有人知道,作為政協委員的趙忠祥曾多次提出關於保護

野生動物

的提案。

2001 年,趙忠祥提案建議:暫緩建立野生動物園。

理由有二:一、有的動物園賣不了那麼多票,收不回資金,只能剋扣動物們的糧食,虐待動物事件經常發生;二、動物在南北遷徙時,對氣候差異難以忍受。

這個提案正值全國各地興建野生動物園的第一波熱潮。最近因‘瞞豹’登上頭條的杭州野生動物世界開放於 2002 年,正是這一時期。

1.

包下波音 747 運動物的人

2020 年胡潤富豪榜上,一共有 10 位來自旅遊業的富豪,廣東人蘇志剛以 155 億的財富排在第二位,是‘悶聲發大財’的典範。

他創辦了中國第一家民營野生動物園——長隆野生動物世界。

長隆之前,中國第一家野生動物園誕生於 1993 年。處在改革開放前沿的深圳,在野生動物園建設方面也為全國提供了示範。可惜‘敢為天下先’的深圳野生動物園如今處境艱難。天眼查顯示,今年 3 月,深圳市野生動物園有限公司已經將部分股權出質。

與城市動物園不同,野生動物園佔地面積要大得多,參觀方式是‘把人關在籠子裡’而不是‘把動物關在籠子裡’,被視為城市文明的進步。

深圳做出表率之後,其它城市的野生動物園專案紛紛上馬。其後幾年,上海、秦皇島、海口三地接連開園,但它們跟深圳野生動物園一樣,均由政府主導,不算企業化經營。

直到 1997 年,第一家民營野生動物園——長隆野生動物世界誕生。和深圳野生動物園一樣,長隆野生動物世界位於廣東,由廣東長隆集團投資,就是最近這些年廣告鋪天蓋地的那個長隆樂園背後的集團,早年叫廣東番禺香江野生動物大世界。

長隆冠名《爸爸去哪兒大電影》

因為在引進動物方面不計成本、物種豐富而超前,長隆很快在全國打響名氣,開業不久就創下主題公園入園遊客數量記錄。

長隆集團老闆蘇志剛是廣東傳奇人物。他的造富故事是常見的那種模式:出身草根,賣過豬肉,開過飯店,在個人奮鬥、冒險精神和時運的合力之下摘得成功果實。這位樂園富豪包下波音 747 運送動物的故事被坊間津津樂道。

常常被長隆拿來證明自己實力的例子有兩個:第一,為了引進考拉,園方花了4 年時間栽種桉樹林,並耗資千萬為其建設居所;第二,2004 年,在國內首創自駕參觀模式。

如今的長隆集團已經是國內動物主題公園的頭號玩家。除長隆野生動物世界,旗下還有長隆飛鳥樂園、長隆國際大馬戲、海洋世界、水上樂園等大型樂園專案和多家動物主題酒店,先同行們一步打造了一個‘中國迪士尼’——一個野生動物版本的。

單就經濟效益考量,經營野生動物園是一門好生意嗎?

據長隆集團官網介紹,長隆集團 2019 年接待遊客接近 4 千萬人次。粗略計算下來,單門票一項就有幾十億入賬。

但以野生動物為主題的樂園在發展中面臨一個最大制約:不具備可複製性,也就是標準化困難,所以迪士尼樂園可以在全國全球複製,但動物園很難辦到

——就像趙忠祥說的,動物在南北遷徙時,對氣候差異難以忍受。這與地區生態環境息息相關。因此長隆旗下樂園多年來始終安居廣東,似乎還沒打算冒險‘走出去看看’。

除此之外,成立於 1989 年的長隆集團至今未上市。

這位‘樂園巨頭’因此被稱為廣東的隱形富豪。

《逛動物園是件正經事》一書作者花蝕探訪了全國 50 多家動物園,提出一個觀點:動物園是個有‘原罪’的地方。這大概是長隆集團始終未上市的原因。一直以來,長隆的大馬戲表演就備受爭議,2015 年一次性從非洲進口 24 頭非洲象幼象也成為濫捕野生動物的反面教材。

但至少,長隆集團打造動物主題樂園的商業邏輯不會比杭州野生動物世界 ‘血腥味兒’更重了。

杭州野生動物世界的控股股東為雄鷹投資集團有限公司,前身為一家生產獵槍的國企,齊齊哈爾獵槍廠,這家公司 2002 年投資建設杭州野生動物園,2005 年又成立了一家從事生物製藥的子公司——龍暉藥業,依託珍稀野生動物資源進行中成藥生產,2020 年迎來片仔癀控股。獵槍-野生動物-生物製藥,如果串起來,那是另一條產業鏈。

2.

‘不務正業’

雅戈爾

各地野生動物園多以城市名稱命名,直接冠企業名的除了長隆,還有雅戈爾野生動物園。

不得不說,雅戈爾動物園在某些方面是‘獨樹一幟’的存在。

雅戈爾是寧波明星服裝企業,其創始人李如成並非像同樣位於浙江的同行、

海瀾之家

老闆周建平那樣對飼養動物情有獨鍾——周建平是真正的‘愛馬士’,坐擁一個收藏了來自世界 60 多個國家的 400 多匹名馬的博物館,打造了一個與馬有關的王國,這可比他們上架的那些衣服酷多了。

雅戈爾對運營動物園本來毫無興趣,它只是臨危受命,2004 年從政府手裡接下瀕臨倒閉的寧波東錢湖野生動物園,屬於‘救火’性質。不用說,這座動物園也是寧波投身那股建園熱潮的產物。

東錢湖野生動物園於 2001 年開業,經營不到兩年就發生了 6 匹狼出逃事件,好在寧波沒有像杭州那樣隱瞞。這一事件當時也引起了全國關注。

‘狼出逃’事件後,《北京青年報》探訪該動物園,得到的資訊是,動物園資金短缺,以每月 10 萬元左右的支出勉力維持。

這麼看來,動物園裡的狼出逃,很可能是餓的。為什麼餓?因為投資方錢不夠給動物買飼料。

果不其然,東錢湖野生動物園很快因經營不善關張。但作為當地招商引資的專案,政府只好找來本地明星企業雅戈爾‘接盤’。於是 2004 年,雅戈爾成為動物園的全資股東,東錢湖野生動物園隨之更名。這不是李如成第一次‘照顧’瀕臨破產的國企,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賣衣服和開動物園是八竿子打不著的生意,但這又怎麼樣呢?

雅戈爾接管寧波野生動物園後,有媒體曾質疑其零成本佔地。雅戈爾方迴應,該地塊是公司以 4467。81 萬元價格購入。

1900 畝地僅需支付 4000 多萬,即使不是零成本,也堪稱

白菜價

。或許這才是投身野生動物園的資本玩家們掌握的財富密碼。

除了經營動物園,雅戈爾的‘不務正業’是出了名的,有些甚至給它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穫。例如 1997 年受政府委託,雅戈爾參與

寧波銀行

重組,成為其股東,沒想到 2007 年寧波銀行作為第一批上市的城商行,股價暴漲,李如成也分得了一大杯羹。

前些年服裝行業不景氣,雅戈爾靠股權投資和房地產把荷包填得滿滿的,連服裝主業都成了副業,動物園生意就更不指著它掙錢,不溫不火地維持著就好——這一點與以動物園為核心業務和招牌的長隆集團不同,與‘瞞豹’的杭州野生動物園也不同。這是獨屬於雅戈爾野生動物園的特色道路。

3.

動物園‘建設競賽’

21 世紀初鼎盛時期,民間各路資本湧入這一新生事物的架勢十分狂野。

如果那時候就有‘風口’一說,野生動物園的火爆程度無疑堪比前幾年的明星專案共享單車。

一個區域內同時在建多家野生動物園並不是新鮮事。2001 年,《重慶商報》的一則報道標題為:《野生動物園西南火拼,重野圖謀三年上市》,描述了川渝地區的三家野生動物園——成都野生動物園、重慶野生動物世界、位於四川雅安的碧峰峽野生動物園之間的‘火拼’。

碧峰峽野生動物園成立最早,依託碧峰峽景區,1999 年底開業,趕上春節,每天門票收入近百萬,2000 年營收 6000 多萬,令人眼紅。

重慶的橡膠輪胎大王、華冠集團老闆李建華按捺不住了。他拋棄舊業,像百度破釜沉舟 all in 人工智慧一樣押注野生動物園這個風口,砸進 3。6 億,成立重慶野生動物世界並於 2001 年開業,當年營收 8000 萬。昔日輪胎大王變身動物園大王,喜上眉梢,甚至野心勃勃籌劃三年內上市,目標毫無新意,又是打造‘中國迪士尼’。

成都野生動物園入局最晚,好在背靠四川旅遊局,又拉來成都捲菸廠這個大金主,躊躇滿志,重慶野生動物園的成功給了成都信心。

鼎立混戰的結果是遊客被分流,火爆行情成為曇花一現,野生動物園這臺印鈔機卡殼了。

成都野生動物園硬撐到 2007 年,終因經營不善歇業;重慶野生動物世界易主,改名為重慶樂和樂都主題公園。

雖然由於市場過於飽和,李建華的轉型以失敗告終,但這位輪胎大王在經營方面的一些思路確實可圈可點。例如他提出的‘雙贏’之法:

重野現有總投資 2。5 億元,

註冊資本

7850 萬元,兩年內將向重慶、四川、貴州三地旅行社擴股1億元人民幣——任何一個與公司簽訂了協議的旅行社一旦完成 30 萬股所需要的遊客數(7500 人),該旅行社即可成為公司股東,擁有重野 30 萬股股權。一來緩解了資金壓力,二來將旅行社拉入自己的戰壕。

除西南地區,2003 年前後,一項關於野生動物園的調查報告顯示,國內多個地區已出現野生動物園過剩現象,長三角、武漢、北京等多地區野生動物園數量均已超過三家。

以他國為參照,美國也只有 6 家野生動物園,中國的數量是美國的 5 倍,加上原有的城市動物園,全國至少上百家。

從投資方來看,除了地方國旅,造獵槍的、做服裝的、產橡膠的、捲菸廠、製藥廠、房地產商……相干的不相干的產業資本一哄而上,蔚為壯觀,潮退之後,不可避免地,又是一地雞毛。

正如趙忠祥 2001 年提出暫緩建立野生動物園議案就提到,有的動物園賣不了那麼多票,收不回資金,只能剋扣動物們的糧食,虐待動物事件經常發生。反過來說,如果一家動物園被曝出虐待動物的新聞,極大機率是其背後的股東方公司出現資金問題。

例如 2010 年瀋陽森林野生動物園 11 只老虎非正常死亡、2017 年江蘇淹城野生動物園用活驢投餵老虎,看似是社會新聞,本質都是市場行為。

因此,是否要像城市動物園那樣,將民營的野生動物園轉為社會公益性質的事業單位,成為一種聲音。

2003 年非典和 2004 年禽流感之後,‘建園熱’有所降溫,但最近這些年又恢復增長,在某種程度上受益於‘親子游’主題的興起,或許也應該感謝 2015 年起放開的全面二孩政策。

天眼查顯示,截至 2021 年,國內有大大小小 200 多家名稱或經營範圍含‘野生動物園、野生動物館、野生動物世界、野生動物歡樂世界’的野生動物園相關企業。從地域分佈來看,四川數量最多,超過 20 家。其次為廣東、上海和河南,均在 15 家以上。2019 年,我國新增 40 家野生動物園相關企業,年註冊量達到歷史最高,‘建園熱’大有捲土重來之勢。

然而來自動物園協會的資料看起來不太樂觀:

中國 90% 以上的野生動物園都處於虧損狀態,民營類是重災區。

好好經營野生動物園是件正經事。但顯然,很多入局者不這麼認為。

本篇作者

| 彭彭

趙忠祥曾提議暫緩建立野生動物園,他說:不要讓我們的野生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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