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說《紅樓夢》中,豪門貴婦為了權與利,你爭我奪,早就忘了她們本應是和睦相處的一家人。
榮國府的國公夫人賈母,表面上頤養天年樂樂呵呵,可實際上,她牢牢地把握著榮國府最高統治者的地位,對覬覦自己兩權力的兩個兒媳婦,邢夫人和王夫人時時敲打。
寧國府的尤氏自然也是如此,她才是寧國府的當家主母,她能把握住的權利,也不會允許任何人覬覦。
就算有尤氏病了,寧國府完全可以正常運轉;
就算尤氏病了,請王熙鳳來應酬女眷,也可以用親情來邀請,請王熙鳳來照應,沒有必要一定來寧國府當家。
賈府是歷經百年的豪門公府,早就有著明確的規矩、成例可以遵循,正常的情況下,寧國府完全不需要借一個當家人。
可這種蹊蹺的事情,就在寧國府中發生了。
這邊,先是秦可卿離奇的死亡;
然後,是尤氏莫名其妙的生病。
那邊,王熙鳳順利走馬上任,開始協理寧國府。這其中,沒有貓膩誰信呢。
一.王熙鳳的上任
讀者都是站在上帝視角,在太虛幻境中,秦可卿的畫卷是一個美人懸樑自縊,這才是秦可卿真正的死因。
秦可卿的身份是賈蓉之妻,寧國府正牌的少奶奶!
她的重要身份決定了,她的離奇死亡,必然在寧國府內引起巨大的轟動。
這種豪門貴族的荒唐事,是僕人之間嚼舌頭最大的談資。
寧國府的事情,有什麼是僕人不知道,不敢說的嗎?
答案是沒有。
像寧國府這種人口眾多的世家大族,不存在任何秘密。寧國府:
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爬灰的爬灰……
這種事情,所有的僕人都知道,只是大部分人,都不會在公開的場合,把這種事情宣之於口罷了。
秦可卿活著的時候,關於她的花邊新聞滿天飛;
秦可卿離奇死亡之後,沒有任何人議論起這件事。
這是為什麼?
答案是所有的僕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王熙鳳這位潑辣貨。
那時的王熙鳳,還很年輕,沒有經過大場面,不服人、不壓眾。
當賈珍請王熙鳳協理寧國府時,對於王熙鳳來說,這是一個天大的機遇,可以盡情地展現自己的才華。
對於這份工作,王熙鳳真是全身心地投入。
王熙鳳在寧國府,早來晚走,無論是勞動紀律,還是勞動標準,都對寧國府眾人嚴格要求。
誰算錯了賬目,王熙鳳當眾給她沒臉;
有誰敢遲到,王熙鳳敢當眾打她20板子,再扣一個月的工資。
王熙鳳在內宅中,將秦可卿的葬禮規劃得十分整肅。
在這樣的嚴刑峻法之下,足以令僕人望而生畏;
在這樣的高壓之下,足以令僕人沒有閒情逸致去嚼舌根子。
來寧國府弔唁的親友們呢?
這些人,也沒有什麼機會去嚼舌根子。
寧國府的當家主母尤氏病了,完全不理事;
主事的少奶奶王熙鳳,是榮國府之人,對寧國府的親友只盡臉面之情,其餘的時間不與眾人合群。
實際上,寧國府等於沒有女主人。
寧國府辦喪事,又沒有女主人待客,客人也只能盡禮數後就走,沒時間、沒機會,嚼舌根子。
秦可卿的離奇死亡,秦可卿的一條人命,關於這件事的種種輿論,就被賈珍輕輕地壓下去了。
賈珍真是好計謀!
王熙鳳協理寧國府,就是賈珍謀劃好的一個局。
二.賈珍的佈局
賈珍幹了扒灰這種齷齪事,才造成了秦可卿的死亡。
在古代那個男尊女卑的時代,所有的道德枷鎖都要女人來扛,一旦這種事情傳揚出去,秦可卿只能用死亡來洗刷家族的恥辱。
這一點,賈府的長輩必然心知肚明。
賈珍重新為輿論佈局,從何時開始的?
此時重新開始審視,王熙鳳協理寧國府的一切,就會發現賈珍布的局,從他從賈寶玉的對話開始:
賈珍見問,便將裡面無人的話說了出來。寶玉聽說笑道:“這有何難,我薦一個人與你權理這一個月的事,管必妥當。”
①賈珍與賈寶玉討論家務,就是一個笑話。
當時的賈寶玉,才十歲出頭,這個富貴風流的公子哥哪裡知道待客的禮數,更不認識幾個人。
賈寶玉的生活圈子,除了他的姐姐妹妹之外,就只有堂嫂兼表姐王熙鳳。
賈珍同寶玉商量家務,只會得到一個必然的結果,寶玉會向賈珍推薦王熙鳳。
②按照常理,賈珍如果討論家務的話,應該商量的物件是賈璉。
賈璉已經成年;他在榮國府也有著當家的經驗;他的妻子王熙鳳,也已經是榮國府的當家少奶奶。
賈珍同賈璉商量家務,才是勢均力敵的正常選擇。
可賈珍偏偏選擇了毛孩子賈寶玉,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賈珍和賈璉這對堂兄弟之間,早已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賈珍和賈寶玉商量家務,只是一種宣傳的手段。
借用賈寶玉這不牢靠的嘴,讓王熙鳳到寧國府當家,超過秦可卿之死,成為賈府的頭號話題。
有了這個鋪墊之後,就有了賈珍演戲一般的,在邢夫人和王夫人這兩位嬸嬸面前,請王熙鳳幫忙到寧國府管理家務:
賈珍此時也有些病症在身,二則過於悲痛了,因拄個拐踱了進來。邢夫人等因說道:“你身上不好,又連日事多,該歇歇才是,又進來做什麼?”
①請注意當時的環境,邢夫人王夫人和王熙鳳,當時正在應酬女眷,古代男女有別,這個時候賈珍的突然到訪,極為不恰當。
雖然那些女眷急忙避開賈珍,可也能大概看清賈珍這一副不成體統的樣子。
②兒媳婦死了,哪有公公悲傷得要拄拐的道理,賈珍的這副形象被傳揚出去,會讓他,會讓整個寧國府,成為貴族圈中的笑柄。
如果邢夫人和王夫人,沒有同賈珍達成某種默契,作為長輩,她們有足夠的理由斥責賈珍,令賈珍注意形象、注意行為舉止,保持寧國府的形象和尊嚴。
可邢夫人和王夫人什麼都沒說。
兩害取其輕,在爬灰和謀殺之間,賈珍只能選擇用爬灰這種世家大族的荒唐事,來掩蓋他有可能逼死秦可卿的事實。
而赫赫揚揚協理寧國府的王熙鳳,根本不知道,她只是賈珍佈局的最後一個部分。
王熙鳳是古代女人中不多的,追求自我實現價值的人。
從她協理寧國府開始,她認認真真,整治寧國府的弊端;
她兢兢業業,正式開啟了寧國府員工認真工作的新局面。
當時的情況是,無論是寧國府的僕人,還有讀者的眼光,都已經集中到王熙鳳治家身上。
而秦可卿呢?
她鮮活的生命逝去無人憐惜;她的離奇死因無人追究。一條人命,就被腐朽的寧國府生生地吞噬了。
這樣的賈府不倒,真是沒有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