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近十年來，很多媒體一直都在講
“香港電影已死”
這樣的話題。
客觀上，香港電影日漸萎縮，票房成績是不理想。另一方面，
“後繼無人”
更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但或許也因為這樣，反而讓一些有堅持的創作者，在這幾年能夠拍出自己內心的堅持，講出自己最想講的話，
擲地有聲的對抗著這個“港片已死”的時代
。
2015年，影評人出身的導演翁子光拍出了
《踏血尋梅》
，以一個妓女的死，反芻社會的惡。
2016年，只有29歲的導演黃進拍出了
《一念無明》
，直接將鏡頭對準了躁鬱症這樣的亞人群。
2019年，曾國祥拍出了
《少年的你》
，雜糅了校園暴力、高考、愛情，甚至提名了柏林國際電影節。
這些電影和我們印象中的經典港片顯然是有所區別的，題材、表達、切入點都更加尖銳，更有自己的想法。
今天，曾先森要聊的電影《濁水漂流》，同樣是一部在題材和表達上，均能讓我
感動
的電影。
二
《濁水漂流》取材自2012年發生在香港的真實新聞事件：
政府工作人員在街頭清掃過程中將無家可歸者的財物沒收處理，隨後引發了一場兩方之間的訴訟。
一群中年人各自有不堪回首的過去，被區內居民視為眼中釘，而重建工程箭在弦上，他們不斷被驅趕，最後索性圍起木板建屋。
新舊遺民在木屋內相濡以沫，無分國界種族，成了輝哥一生
最自由的日子
。
剛出獄的
輝哥
回到深水埗露宿，遭食環署掃蕩清場，家當盡失。他與街友另覓居所，於橋底搭建小木屋相依為命。
作為越南難民輝哥少時親歷戰亂，投奔怒海尋覓庇護，晚年流落香港街頭。
初出茅廬社工替街友入稟索償，對輝哥，何姑娘帶他走上與政府抗爭的路，卻在輝哥下定決心為一口氣爭到底後勸他和解。
實際上，拿到錢也是一種勝利，可以捱過一個寒冬，這是站在救世主角度的我們所看到的。
而以露宿者的角度，和解意味著
“我是可以被當做垃圾來對待的，即使政府做錯事，也只需要2000元就能讓我低頭啞聲”
。
三
吳鎮宇飾演的輝哥顯然是全片的硬骨頭，代表這群地位
卑微的軟蛋裡，最堅硬的堅持
。
一言蔽之，這個人物形象：
身體越是松馳，怒火仍舊散漫
。
吳鎮宇用自己外在的脆弱，身體搖搖欲墜的鬆弛，演活了一個“心中仍有火焰”但風燭殘年，甚至衣不蔽體的老人：
染毒街友輝哥
。最後的時刻，在妥協與堅持的掙扎之間，他用自己脆弱的身體，顫抖的語言，堅持著“窮人最後的尊嚴”，不停的和政府死磕。
成為這部
看似平淡如水的影片，最後的火焰
。
最冷的那夜，輝哥獨自在街頭，想等到孩子從外國回來見他。
他那無神無助的眼神，漫布在整部影片的頻繁粗口，終於也隨著自己那個搭建起來的“房子”和他自己，一起化為
灰燼
。
最後，在公義與賠償來臨之前，他
死在一個瑟瑟發抖的冬夜
。
憑藉這部影片，吳鎮宇再次提名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男主角，距離他上一次在金馬獎拿影帝，已經過去了21年，至今
60歲高齡
的吳鎮宇令人佩服。
在這群卑賤的、低下的“露宿者”裡，還有同樣拿過
金馬獎影帝
的謝君豪飾演的老爺，拿過
金馬獎影后
李麗珍飾演的陳妹。
可以說，導演李俊碩用了
最知名的演員，演出最渺小的塵埃
。
謝君豪飾演的老爺，在電腦面前和自己遠在異國他鄉的兒子影片時，用強忍淚水的笑容，生活化的詮釋了真正的
“報喜不報憂”
。
李麗珍飾演的陳妹，以洗盡鉛華的忍耐，演活了一個備受生活摧殘的女人的疲態。
這樣一部全員卑微的群戲，沒有一個人物是真正的主角，但卻讓所有的人物閃光。
四
《濁水漂流》顯然沒有經典香港電影的特點，
不火爆
，
不瘋魔
，
絲毫不過火
，
根本不癲狂
。
但憑藉著創作者獨有的悲憫，對於現實主義的堅持，影片生動又平實的展現出
那些關於孤獨和團結，關於萍聚與飄零，關於窮人和富人的鴻溝，關於那些你未曾體驗過的生活在這世界上是如此卑微的、確切的存在著
。
對於政府問題的揭露，對底層人士的深情憐憫，如此強而有力描繪出最驚心動魄，最過目不忘的真相，讓本片後勁十足。
不可否認，李俊碩的這部影片有些鏡頭上的瑕疵，但是曾先森仍舊把它列為個人的年度
十佳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