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肯為你寫酸詩的男人,不一定是個好男人,看完這篇文章你就懂了

文/沈邱鴉鴉

一個肯為你寫酸詩的男人,不一定是個好男人,看完這篇文章你就懂了

01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如果要給中國古典詩歌舉辦個情歌大賽,這句詩大機率是要拿狀元的。

試問哪個為愛所困的好青年,沒有故作深沉地吟過這句詩?

然而,子曾經曰過: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一個肯為你寫酸詩的男人,不一定是個好男人。

寫詩的小子叫元稹,一個在盛唐榮耀裡,和白居易齊名的大詩人,兩人並稱“元白”,這個“元”還在“白”前頭。

“元白”好基友,一生一起走,互相之間寫的告白詩比李白杜甫還多,那叫一個如膠似漆。

不光書要一起讀,女人也要一起泡。

什麼怡紅樓快綠閣麗春院群芳館,從長安到江陵,哪座青樓他們沒逛過?哪個漂亮MM沒被他們撩過?

雖然這位元稹如今的名號聽起來沒有白居易那麼響亮,但那實在是因為元稹的詩太少兒不宜了。

不像老白,什麼“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成功入選小學課本,家喻戶曉。

但成年人的世界裡,元稹才是MVP。

“…戲調初微拒,柔情已暗通。

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

眉黛羞頻聚,朱唇暖更融。

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

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

汗光珠點點,發亂綠鬆鬆…”

咳咳咳,這首《會真詩三十韻》,每個字都應該被打上馬賽克,全詩情節請自行百度。

對比一下,白居易同志的著名狎妓詩——“小奴捶我足,小婢捶我背”,簡直是太小清新了。

所謂臭味相投,別的詩人湊一起吟詩作對,聊聊“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元、白在一起,基本就是“聞道秋娘猶且在,至今時復問微之。”

“微之”就是元稹的字,白居易問他:“聽說麗春院的秋娘還在呢,至今還常常問你的近況。”

沒辦法,在麗春院喝過花酒的才子當中,元稹不一定是最有才的,但他的確是長得最帥的,哪個姑娘不愛他?

對此,元稹的回答是:“自恨風塵眼,常看遠地花。”

這句詩是他對自己感情的真實供述,翻譯一下:老子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還來不及,誰還會吃回頭草呢?

元稹和白居易各自在外地做官時,常常互通書信,聊的也都是“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那些年,我們沒追到的女孩”、“明年我們追那個女孩?”

02

元稹同志的來頭可不小,他是漢化的鮮卑人,祖上當過皇帝,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是北魏昭成帝拓跋什翼犍。

不過皇室後裔也就是說起來好聽,如今是大唐年間,他家雖時代為官,但畢竟時代變了,輪到他爺爺,就只能撈一個縣丞噹噹,半分油水也無。

而他老爹呢,連縣太爺也當不上了,投奔了唐代宗的孫子舒王李誼,做了沒名氣的王爺家裡沒名氣的長史。

所以大詩人幼年的生活並不富裕。

元稹8歲那年,老爹英年早逝,只剩下老孃含辛茹苦將他拉扯成人,老孃也是出生書香門第,每天心裡想的就是要怎麼讓兒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於是每天給他灌輸各種成功學思想,逼他讀書。

她的日常口頭禪就是:“兒子哇,咱們元家祖上是皇帝,咱們如今雖然沒落了,但你也要好好讀書,將來當大官掙大錢給你爹添光。”

“兒子哇,娘再苦再累也沒關係,只要你能成材,你以後考取了功名,一定要當大官給娘買大宅子呀。”

天資聰穎的小元稹被成功學洗了腦,讀書讀得很不錯,15歲就吭哧吭哧去參加科舉了。

唐代的科舉制度,分明經、進士兩科,明經就是死記硬背,題型跟完形填空差不多,進士卻要寫文章、考時事,所以明經簡單多了,進士就很難考,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之說。

當時有點志氣的讀書人,都以考中進士為榮,而且考了進士以後當大官更容易。

不過元稹為了擺脫貧困,早點走上人生巔峰,選擇了考明經。

憑他聰明的小腦瓜,死記硬背的東西,分分鐘拿滿分。

最終,元稹以“明兩經擢第”,老母親雖然覺得明經聽起來沒那麼風光,但也終於流下了熱淚。

考上功名的他,並沒有沒撈到什麼官做,上頭只讓人待在長安的書院裡讀書。

但元稹畢竟年紀小嘛,前途可觀,再加上長了一張英俊的臉,京城裡多少名門閨秀對他垂涎欲滴。

但是,花痴者雖多,正經來提親的人卻沒有,潛力股嘛,只有潛力沒有本事可不行。

他也知道這一點,於是待在京城乖乖讀書,跟著同科及第的白居易他們,日日閒逛,吟詩作賦,增廣知識。

就這麼閒到20歲,花酒喝了不少,桃花卻沒開一朵。

朝廷大概總算意識到不能一直讓他這麼閒著,給他派了個去蒲州出差的差事,小夥子興沖沖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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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在山西蒲州,元稹先拜訪了他的遠方姨媽,姨媽熱情地邀他小住。

他心想,反正辦這趟差事,要在蒲州住一段時間,住親戚家還省了筆房租,美滋滋地答應了。

姨媽有個閨女叫雙文,年方十七,清純美麗,“顏色豔異,光輝動人”。

元稹年少氣盛,正是思春的年紀,見著雙文口水都要流下來了,雙文叫一聲表哥,他骨頭都要酥掉了,當即對她展開了猛烈追求。

這元稹自小家境貧寒,不懂什麼規矩,可雙文是閨秀,怎麼會輕易接受外姓男子的示好?

雖然是住在一個家裡,雙文小姐的閨房卻還有道高高的圍牆,阻隔著兩人。

元稹充分發揮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收買了雙文身邊小丫鬟紅娘。

紅娘估計也是看這元稹一表人才,犯了花痴,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向元稹支招:“君試為喻情詩以亂之。”

你不是大才子嗎?你寫情詩撩她呀!

於是元稹刷刷寫下兩首情詩,詩寫得酸不拉幾,可騙騙小姑娘,撩撥一下芳心,足夠了。

表妹瞬間變迷妹,寫了首詩迴應: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

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元稹得令,挑了個日子就翻牆而過,兩人月下私會,天雷勾動地火,不久就為愛情鼓掌,迅速進入十八禁主題。

但是呢,初戀才不會有好結果。

乾柴烈火沒幾個月,京城傳來一個通知,說他這趟差事辦得好,可以去吏部參加官員選拔考試了。

這場考試,是元稹等了五年才等來的機會,他尋思著自己到了蒲州以後,正經差事只不過隨便應付了,滿門心思都在雙文表妹這兒呢,怎麼就得了褒獎了?

可見人得意時,喜事都是要連雙的。

但問題來了:一旦考上了,必定是要留在京師當官的,蒲州與長安相隔迢迢,以後和雙文表妹就沒法私會了。

一邊是美嬌娘,一邊是錦繡前程,他應該選哪一個?

元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後者,畢竟兩條腿的美女遍地是,升官發財的機會就一次。

那個年代,日行千里的驢車是不存在的,異地戀是不會有結果的,元稹拋棄了雙文,回到了京城。

而雙文呢,只得了一句“等我回來”的許諾,便一直這麼痴痴等下去了。

誰能想到,元稹回到京城以後,便桃花朵朵開,早就把這個鄉下表妹拋到了腦後。

不知道是為了紀念他這美好的初戀,還是為了給自己的負心絕情找藉口,元稹把自己這段感情寫成了撩妹日記,起個名兒就是《鶯鶯傳》。

表妹雙文就是崔鶯鶯,元稹就是男主角張生。

多年以後,崔鶯鶯變成了一個超級大IP,被歷朝歷代的文人雅士改編創造,元代劇作家王實甫據此寫成了《西廂記》,成為千古名著。

比起改編後令人唏噓的愛情傳奇,《鶯鶯傳》的原版堪稱小黃文,什麼“汗光珠點點,發亂綠蔥蔥”啦,都是少兒不宜啦。

而文章裡一句“始亂之,終棄之”,也就成了天下人痛罵負心漢的必備詞語。

為仕途拋棄初戀,已經很渣了,但他更渣的是,在《鶯鶯傳》裡貌似政治正確地寫下一句:

“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於人。”

這是自古文人最愛用的紅顏禍水論:漂亮女人有有毒,要麼禍害自己,要麼禍害別人。

崔鶯鶯就是個惑人心智的妖女,所以拋棄她是正確的。

妙筆生花,搖身一變,元稹給自己的始亂終棄找了一個完美的藉口。

再舉個商紂王和妲己、周幽王和褒姒的例子,得出結論:

“昔殷之辛,周之幽,據百萬之國,其勢甚厚。然而一女子敗之,潰其眾,屠其身,至今為天下僇笑。予之德不足以勝妖孽,是用忍情。”

唉,雖然我很愛她,但是我的德行不夠,戰勝不了妖孽啊!只能忍住自己的情感罷了!

這一番說辭,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元稹自己信了。

可憐雙文,為他蹉跎了歲月,卻只換來涼薄之人的一閃而過。

04

元稹回到長安城後,成功考上第四等公務員,做了秘書省校書郎。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這官雖然不大,但有前途呀,是個潛力股。

他躊躇滿志,覺得自己的仕途從此便踏上了一條康莊大道。

這時候,京城裡來給他提親的人陸陸續續來了,媒婆們堆滿了笑臉,拿出一張張名帖,將一個個姑娘的生辰八字擺到了元稹面前。

元稹大手一揮,表示:我不要看生辰八字,我要看姑娘的家世背景!寒門小戶的不要,長得不漂亮的不要!

雖然和別的同事比起來,自己家境不太好,可是作為一個要顏值有顏值、要才華有才華、要潛力有潛力的鑽石鳳凰男,必定要娶一個高門大戶的閨秀,才能光耀門楣。

媒婆白眼一翻:你瞅你那窮酸樣,高門大戶的官家小姐能看上你?

沒想到,還真有冤大頭看上了元稹這支潛力股。

來提親的,是京兆尹韋夏卿,娶的,是他的掌上明珠韋叢。

京兆尹相當於長安市市長,一等一的實權派,官階雖然不高,但比元稹不知道高了幾級了。

而且他閨女韋叢還是有名的大美女,這門婚事怎麼看都賺翻了。

做了倒插門的元稹,結婚一分錢沒出,女方還送房送錢送丫鬟,什麼四合院寶馬車都有了,他一下子少奮鬥二十年,邁進了上流社會。

不久以後,韋夏卿遷任東都洛陽留守,一家子人都搬到了洛陽定居。

鳳凰男娶了白富美,小夫妻琴瑟和諧,舉案齊眉,日子過得美滋滋。

韋叢是個很有涵養也很優秀的妻子,她一點不嫌棄元稹是個窮小子的出身,也總能體貼丈夫看見美女就走不動道兒的臭毛病。

元稹也不是不知冷知熱的人兒,嬌妻在懷,什麼情話都說得出來。

剛結婚那會兒,倆人日日溫存,非常甜蜜。

沒兩年,元稹升任左拾遺,回到京城長安任職。

這是個諫官,專門給皇帝提意見的。

此時的元稹,在朝堂上實在是個菜鳥,他帶著讀書人特有的天真,覺得要得到皇帝賞識、要往上爬,必須要與眾不同。

唐太宗身邊的諫臣魏徵就是他最好的榜樣,以為說真話、行直事,就能像魏徵那樣位極人臣,名垂青史。

於是他接二連三地給皇帝上奏疏,先論“教本”,再論“諫職”、“遷廟”,還高談闊論西北的邊防,樁樁件件都是朝政大事。

他還旗幟鮮明地支援裴度對朝中倖臣的抨擊,非常盡職盡責。

可惜啊,唐憲宗並沒有他祖爺爺那麼好的度量,也實在不是一位深明大義的皇帝。

臣子們拍拍馬屁可以,直言犯諫?不好意思,龍顏就要大怒了。

沒多久,一紙詔書,把元稹貶到了河南當縣尉。

他的好基友白居易,這時候也正巧犯事兒,一起被貶了。

倆人湊一塊兒,又勾起以前的臭毛病,不過那地兒實在太小,連個像樣的秦樓楚館也無,元稹看著家裡天仙似的老婆,也沒覺得外面的野花有多香。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韋叢跟著丈夫從洛陽到長安,沒開心兩天,又跟著到了河南的窮鄉僻壤。

自從嫁給了元稹,韋叢才知道貧賤是什麼滋味兒,吃臊子面糠咽菜,買個包包要貸款,寵物狗都養不起。

她雖然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驟然落魄,卻也絲毫沒有怨言。

她寧可自己吃野菜,也想維持丈夫在外面的體面,深夜給他縫新衣、當掉首飾換米糧,自己還累出了一身病。

元稹也感念妻子付出,一改從前花天酒地的性子,一心一意對老婆好,跟她生了五個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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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兩年後,元稹重新升官,做了監察御史,奉命出使劍南東川。

他一心想做出點政績來,大膽劾奏不法官吏,平反許多冤案,百姓們無不額手稱快。

白居易更是作詩贈他“其心如肺石,動必達窮民,東川八十家,冤憤一言申”。

但是,這些舉措卻觸犯了朝中許多既得利益者,他們找了個機會就把元稹外放了,派到了洛陽的御史臺裡。

這官職名稱雖然沒變,但洛陽只是陪都,說白了洛陽的御史臺就是一擺設,連皇帝的面都見不到,閒差罷了。

這時正值岳父韋夏卿去世,孩子們也接二連三地夭折,韋叢因此憂思成疾。

而被貶之後的元稹卻窮困潦倒,主要還是先前在劍南公幹時,沒管住採野花的小心思,花了不少錢泡妞,這一下沒了岳父接濟,連醫藥費都湊不出。

病痛的折磨把他如花似玉的妻子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卻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著愛人油盡燈枯,終於撒手人寰,年僅二十七歲。

下葬那天,天下著冷雨,元稹大步走在雨中,直到失去知覺。

他寫下了那首著名的悼亡詩: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 半緣修道半緣君。

“我曾經見過澎湃的滄海,

洶湧的心動後,其他地方的水都不值一提;

我曾經見過巫山的彩雲,

令我魂牽、夢縈,別處的雲都相形失色。

我從花叢走過,懶得回頭一顧,

一半是修道,一半是因為想你。”

這個為愛下嫁鳳凰男的女人,一生都抱著丈夫不是凡間鳥的願景,為他付出了一生。

人生苦短,無盡悲傷。

06

元稹悲傷的時間有點短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像極了《詩經》裡寫的: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

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走出東城門,看見漂亮姑娘多如雲,雖然姑娘多如雲,但都不是我心上人。

這真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可惜,元稹是——曾經滄海難為水,渣男偏愛蹚渾水。

在韋叢被病痛苦苦折磨的時候,元稹出差到蜀地,認識了薛濤。

這位唐代四大女詩人之一的薛濤,比元稹大了足足十一歲。

他們相識時,元稹還是意氣風發的監察御史,跑到四川出差,很有政績,當地百姓稱頌,鄉紳日日宴請,他便在酒桌上認識了這位蜀中才女。

這是元稹一生中最負盛名的一場戀情,兩人都為對方的才情所傾倒。

雖然是跨年戀,但知己之交,年齡怎麼會是問題?

值得一提的是,白居易也喜歡過薛濤,還寫了不少酸詩追求她。

比如這首《與薛濤》:

峨眉山勢接雲霓, 欲逐劉郎此路迷。

若似剡中容易到, 春風猶隔武陵溪。

俗話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天底下沒手沒腳的多了,敢不穿衣服就上街的,還真沒有幾個。

不得不說,白居易雖然到了70多歲還如狼似虎養了百十號家妓,但年輕時在追女人這方面,比元稹遜色多了。

元稹在官場上失意,情場上卻是得意,大概長得帥的人真的是有優勢的。

薛濤很愛他,給他寫了不少情詩,比如這首《池上雙鳥》:

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

更忙將趨日,同心蓮葉間。

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戀愛中的小女人。

兩人濃情蜜意的時間並不久,畢竟沒多久,元稹就因為得罪權貴被貶到洛陽了,從此二人勞燕分飛,關山永隔。

當元稹的髮妻韋叢病入膏肓去世時,薛濤正在蜀地翹首以盼,偶有的一紙書信,便足以慰藉。

她嫌平時寫詩的紙幅太大,於是對當地造紙的工藝加以改造,將紙染成桃紅色,裁成精巧窄箋,特別適合書寫情書,人稱薛濤箋。

她迷戀上了與他寫詩,雖然不是每一封都會寄出,寄出的信也不是總會有迴音。

或許在夜不能寐時,她也幻想過元稹的髮妻死了,自己便能有個名分,可惜,等啊等,等啊等,卻難以等到一個迴音。

不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

那堪花滿枝,翻作兩相思。

沉浸在喪妻之痛裡的元稹,偶爾也會給她回一首詩:

別後相思隔煙水,菖蒲花發五雲高。

收到回信的薛濤,開心得像只小鳥,有時候,她也會問他:“你什麼時候把我接到你的身邊呢?”

而元稹,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一直不肯給她一個確定的答覆。

薛濤哪裡知道,這時候的元稹,正和白居易一起,沉浸在江南處處好風光的旖旎之中,懷中抱著別的美人兒,給她的回信也越來越少。

女子的深情終究無法喚回元稹已經走遠的心,等薛濤終於認清這一點的時候,她已蹉跎了多年,成了顏弛色衰的老女。

他家本是無情物,一向南飛又北飛。

從此以後,薛濤換下了喜愛的紅裙,穿上了灰色道袍,門外仍然車馬喧囂,卻再不會等來他的一紙回書。

元稹又負了一個好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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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如果說元稹是因為對髮妻韋叢的去世而悲痛欲絕,故而斷了與薛濤的往來,恐怕鬼都不會信。

但他到底是對妻子病重時,自己卻在泡妞這一點很有悔過心的,所以寫下無數悼亡詞。

後人總因為這些滿含深情的悼亡詞,誤以為元稹是個痴情種。

相伴枕邊十年的妻子死了,元稹很傷心,所以他馬上納了個妾,叫安仙嬪。

究竟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還是海納百川逮著誰泡誰?

這姑娘年輕單純貌美嬌小,出身貧寒,但一點兒也不嫌棄元稹窮,還對他非常非常崇拜。

這期間因為他仗義執言,又被貶了,還被皇帝召回罰俸。

途經華州某驛館時,恰逢大宦官仇士良、劉士元等人在此,這驛館裡有好房間也有差房間,人多了,上房自然不夠住。

元稹覺得自己雖然官兒不大,怎麼也應該比太監有排面,就要住上廳。

可仇士良是誰呀?皇帝身邊一把手心腹,出門一向橫著走,宰相看見都得低頭,你元稹是個什麼玩意兒?

元稹道:“我是個什麼玩意兒你管不著,你連那玩意兒都沒有。”

氣得劉士元親自拿馬鞭追打,打得他鮮血淋漓,然後被趕了出去,風餐露宿了一宿。

後來唐憲宗聽說了這事兒,怪罪元稹有失官員體面,將他貶到了江陵,不久遷通州司馬。

被貶三年,好姑娘安仙嬪就跟他受了三年的苦,在為他生完孩子後,還落了一身的病,藥石無醫,撒手人寰。

而元稹那個時候,早過了對安仙嬪的新鮮勁兒,很快經人介紹,娶了大家閨秀裴淑為妻。

這時候白居易也被貶為青州司馬了,倆哥們兒又能湊一塊泡妞了,他們一起遊山玩水,一起看漂亮MM。

老婆是個好老婆,基友也是好基友,白居易還特意給她寫詩“韋門女清貴,裴氏生賢淑。”

只是這丈夫不是什麼好丈夫。

元稹的新歡是江南美女劉採春,天生一把好嗓子,號稱古代鄧麗君,又能彈琵琶又能寫詩,也是當時著名的才女。

雖然才氣比薛濤要遜色不少,但比薛濤年輕,還比她漂亮身段好,名氣不比薛濤差。

劉採春是有老公的,不過元稹才不管,照樣愛得死去活來,情詩一首接一首,天天在她門前嚎“妹妹你坐船頭,哥哥我案上走”,鬧得劉採春他老公臉都綠了。

但帥哥一張臉,就能走天下,劉採春偏偏還就被元稹這樣大膽熱烈的求愛所打動了,很快與他曖昧起來。

劉氏老公的臉更綠了。

唐朝四大女詩人,元稹就這麼撩到了其中之二,其他兩位魚玄機和李冶,要不是跟他沒生在一個時代,說不定也要淪陷。

元稹真的好會說情話。

可事實證明會說情話的男人不一定是好男人。

情歌王倉央嘉措寫:“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實際上呢,他從布達拉宮裡跑出去,夜夜宿在不同美女的家中,還說自己是世間最美的情郎。

世上才子多渣男,只因有支生花的筆,便做了千古第一大情聖。

唉,這個看臉的世道!

08

宦海沉浮,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元稹總共被貶了十年。

這是他政治生涯裡最鬱郁不得志的十年,卻也是他情場生活裡最風光得意的十年。

從長安到江淮,從江淮到蜀地,多少漂亮姑娘傾倒在他的喇叭褲下。

元稹和白居易倆人臭味相投,共上青樓,共賞絲竹,寫下無數狎妓詩,堪稱典範。

李肇在《唐國史補》裡說了:“元和以後,詩章學淺切於白居易,學淫靡於元稹。”

或許是由於長期互相推薦女人,兩人欣賞水平出奇的一致,也總是愛上同一個女子。

當年白居易在薛濤這邊挖牆腳沒有成功,很多年後元稹早已忘了薛濤這個人,再戀上商玲瓏的時候,元稹也就不遺餘力的變著法兒挖白居易牆角。

商玲瓏是西湖邊的名伶,白居易第一次見她彈箜篌時,便動了心,成功抱得美人歸。

而一旁看著的元稹,心癢癢了。

白居易告訴他: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嫖客了,要學會自己找姑娘。

元稹偏不,他就喜歡奪人所愛。

他連寫了十幾首詩送給玲瓏姑娘,白居易很生氣,罵他:“你小子怎麼還給我帶綠帽兒呢?”

這邊廂元稹寫情詩,那邊白居易就寫了個詞牌,叫做《玲瓏四犯》,搞得人家姑娘很為難。

後來,商玲瓏跑到越州去與元稹偷情,被白居易發現了,竟將她開除妓籍。

商玲瓏沒辦法,只好去投奔元稹,沒想到他卻已有新歡,連面也不見…

這倆哥們兒爭女人,看似爭得頭破血流,卻絲毫沒損兄弟情,見了面喝頓酒,又是好朋友,卻苦了人家姑娘,做了他們玩樂的犧牲品。

元稹和白居易這亂搞的性子,連大詩人杜牧都看不下去,寫了篇文章罵人家:

“嘗痛自元和以來,有元、白詩者,纖豔不逞,非莊士雅人,多為其所破壞,流於民間,疏於屏壁,子父女母,交口教授,淫言媟語,冬寒夏熱,入人肌膚,不可除去。吾無位,不得用法以治之。”

恨不得痛罵世風日下、禮崩樂壞。

不過呢,杜牧自己也不是啥好鳥,他也追過薛濤,沒追上,被元稹癩蛤蟆吃了天鵝肉,偏偏這隻癩蛤蟆長得還比自己帥,多半從此懷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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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著名作家李國文說過,中國文人最值錢的地方,是他的才華;中國文人最不值錢的地方,是他的人格。

雖然這話講得有些過了,但放到元稹身上是絕對合適的。

元稹和劉採春在一起生活了7年,這7年裡雖然一個有丈夫,一個有無數小情婦,但竟然也相處得舉案齊眉,直到他後來升官回京,才找了個理由拋下劉採春,斷了聯絡。

如同當年的薛濤,苦苦等了元稹多年,才終於看破紅塵,劉採春也尋了元稹很久很久,最終傷心離開。

有野史說,後來兩人還私會過一次,那次之後,劉採春便投河自盡了。

他雖然愛女人,但在仕途和女人之間,卻從來沒有過一絲一毫的猶豫。

被貶十年後,皇帝換了兩茬,朝中官員早已大換血,新任的宰相崔群將他調回了京城。

這次回京,元稹完全像變了一個人。

從前的他,雖然也醉心於功名利祿,但光明磊落,直言犯諫,愛說真話。

浸淫官場十數年,他也慢慢磨去稜角。

他在悼念亡妻時,寫過:

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十年的貶謫生涯讓他後怕,他不想再去過無所事事又清貧的生活,於是鉚足了勁兒往上爬。

不久,元稹又當上了中書舍人,負責起草詔令,倍受皇上信任。

這次升遷,得益於大太監崔潭峻向唐穆宗進獻了元稹的百餘篇詩作,皇帝欣賞其才,總是把他帶在身邊。

一夕之間,他從無人問津的小吏成了皇帝身邊的紅人。

從前,他最討厭宦官,曾經跟閹黨大打出手,如今,他卻做了閹黨最得力的舔狗。

以文章奉迎皇帝、以諂媚討好太監,低聲下氣又何妨?讀書人的臉面真有那麼重要嗎?

那些日子裡,元稹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粘在皇帝身邊,大唱頌歌。

很快這位才子,就以馬屁做了敲門磚,青雲直上。

他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好官,什麼是壞官,他只曉得,必須要讓世人看見他,必須要讓皇帝看見他,必須要飛黃騰達。

皇帝非常地寵幸他,據說有次早朝時,元稹向皇帝抱怨,昨天晚上有衙門的便衣在他家靖安坊附近鬼鬼祟祟、尾隨追蹤,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皇帝一句吩咐,京兆尹府立刻把相關人員革職查辦,連便衣機構都奉旨撤銷,全程迅速,沒有任何調查,只因元稹一面之詞,就讓一干官員成了無業遊民。

元稹嚐到了權力的美味,這種滋味就像罌粟殼,一旦剝開,便再也無法自拔。

他成了徹頭徹尾的佞臣,皇帝喜歡什麼話,他就說什麼話;大太監們讓他幹什麼事兒,他就幹什麼事兒。

呼風喚雨,左右逢源,元稹成了大唐朝廷上最浮誇的一朵交際花。

10

但考驗又轉眼就來。

有一年冬天,唐穆宗不顧大臣的反對,執意要駕幸驪山遊玩。

元稹上書勸阻,唐穆宗看著這位一向阿諛奉承的老大哥愣住了:“老子是皇帝,老子想泡個溫泉都不行?愛卿一向聽話,如今怎麼也學那幫老頑固了?”

但元稹也沒有辦法。

他這個時候,已經深陷黨爭旋渦,無法自拔。

該寫什麼奏摺、該向皇帝進什麼言,都要順著自己黨派的意思走,即使那樣會得罪皇帝。

政治鬥爭的旋渦下,他還沒有本事可以真的兩面三刀左右逢源。

在經歷了貶斥同州的小低谷後,唐文宗大和三年(829年)九月,元稹終於升任尚書左丞,相當於宰相。

儘管他用的是攀附宦官的旁門左道,但無論如何,他都登上人生巔峰了。

連他老婆裴淑都跟著雞犬升天,成為了宮廷貴婦姐妹團的一員。

“予在中書日,妻以郡君朝太后於興慶宮,猥為班首。”

小人得志之喜悅躍然紙上。

可惜幸運女神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從一人之下的宰相到被貶謫出京,他只風光了三個月,又被貶到了武昌。

大約讀書人再有心眼兒,再汲汲營營,骨子裡的浪漫天真都改不了,永遠也玩不過職業政客的陰謀詭計。

就算他官至尚書左丞,也還是玩不過那些真小人們的笑裡刀。

想來想去,還是回秦樓楚館更適合他。

不過,比起白居易70歲時還老而彌堅,50歲的元稹卻有心無力了。

多年的鑽營和損耗讓他的身體變得很差,身邊的美人來了又去,他恐懼自己的衰老和虛弱,竟開始煉丹服藥。

只是長生不死的虛幻之言,從來沒有人可以做到。

丹藥沉浸在虛無的快感中,也讓他透支了自己的體力和生命力

元稹最終飲丹中毒,暴斃而亡,年僅53歲。

臨終的前幾天,他依然抱著要東山再起的決心,一遍又一遍給皇帝上奏疏。

皇上虐我千百遍,我待皇上如初戀。

不過元稹大概忘了,自己對初戀,也是蠻狠的。

《鶯鶯傳》裡,元稹給友人描述時再現當時場景,並洋洋得意的說幸好是我把崔鶯鶯第一次佔了,不然又怎麼知道她第一次是被誰佔了呢?

就這麼一個花心大蘿蔔,只因寫過一句“曾經滄海難為水”,便被後世無數痴兒怨女奉為情聖,文化人洗白白真是太容易了!

陳寅恪說,元稹就是一個十足的小人:

“巧宦固不待言,而巧婚尤為可惡也。豈其多情哉?實多詐而已矣。”

這哪是多情呢?多詐罷了。

呵,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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