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的藝術作品，有早年、中年、晚年的不同，中年晚年的東西，又有精與不精的分別，書畫文章是這樣，唱戲也是這樣。
今談唱片，言菊朋的唱法摩老譚，很下過苦功，其壯年的唱工，實比餘叔巖硬扎。當初他初次到上海，在老共舞臺正式下海，嗓子吃正宮調，高處有力，應付裕如，腔調全宗譚法，平正過於餘叔巖。
言菊朋之《捉放曹》
又有胡琴聖手陳彥衡氏，請他操琴，駕輕就熟，如魚得水，得唱和之妙。因菊朋拜陳氏為師指授譚調，陳氏之胡琴，與老譚琴師梅雨田齊名，隨和譚調，其妙無窮。
其時我正在上海，連聽三天打炮戲，為《捉放》、《空城》、《探母》，調高響逸，字眼準確，雖身不甚靈動，唱法可稱首屈一指。
這是他壯年作品，這回收了幾張唱片，全是陳彥衡氏拉的胡琴。
言菊朋
記得有《魚腸劍》一段“一事無成”，《烏盆記》“未曾開言”，《法場換子》“恨薛剛”一段……凡言片上有陳彥衡先生操琴字樣的，是他第一次收的，初發於刊，成績最好。
此後不久，他與陳氏決裂分手，菊朋失了好琴師，名譽不免受一點影響。因此數年不大得意，好像也沒有收過唱片，他四十歲的那年，得了一個怪病，頭大如鬥，名曰大頭瘟，在北平德國醫院治病半年多才好。
言菊朋
病雖痊癒，體氣虛弱已極，永不能復原，嗓音變成窄小低狹，和從前大不相同，還得唱戲吃飯，只好就他壞過的嗓音，杜撰新腔怪腔，這個時期收的唱片，有《大保國》、《雁門關》、《讓徐州》、《白蟒臺》、《上天台》、《罵殿》等片。
有的地方還好，有的地方簡直怪的不像皮黃，又不像大鼓，聽著刺耳。
言菊朋與言小朋
這是他晚年的東西，害人不淺，真要不得。
然而今之喜歡聽菊朋的人，偏喜歡聽他病後變壞的晚年片子，他壯年唱片，人多不知其中好處，信邪不信正，這是亂世的怪現象。
（《戲劇春秋》1943年第4期）
- 歷史推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