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胡一刀,老劇江湖飄,哪能不挨胡一刀。
王珞丹每次上熱搜的原由都令人驚奇,上回是找鴨子,這回是說自己要退圈。
隨後經紀團隊緊急闢謠,一來一回在熱搜上掛了兩天。
下面的粉絲找場子,多半都還在提《奮鬥》裡的米萊。她當年是真紅。
媒體寫她入圍獎項,用詞都是“麗壓眾芳”,稱之為“80後的新夢中情人”。
謙虛了,
不光80後,被米萊迷倒的觀眾裡還有不少90後。
《奮鬥》2007年播出,那時候我上中學,桌面不流行刻早字,多的是米萊的貼紙。
她心碎時在酒吧裡唱給陸濤的那首《左邊》,我大概在KTV裡聽同學唱了100遍。
後來橫空出世的白百何,因為跟王珞丹,或者說“米萊”這一類靈氣小妞的角色撞款,屢屢被拿來比較。
白百何說,趙寶剛找的本來是我。
誰錯過“米萊”大概都會意難平,這個角色當年實在太紅了。
男人愛死她了,漂亮又痴情,從沒有雞毛蒜皮的庸俗勁兒,跟她談戀愛老丈人十幾個億地送投資。
女人也愛她,家境優渥,道德完美,是白月光標杆。最重要的是
愛她除了愛情,什麼都不用操心。
米萊不是常見的跋扈千金,她是現代版林月如,有錢還可愛。
也難怪14年了米萊都還是王珞丹的護身符。
說錯話被罵“沒情商”,上綜藝被嘲“做作”,背手風琴去機場被質疑“擺拍”,總有一批老粉,戴著米萊濾鏡原諒她。
但這濾鏡用了十幾年,再高階也已經磨花了。
就跟《奮鬥》這部劇一樣,當年看以為是熱血現實,如今想來,不過一場青春特供的白日夢。
2007年的國產劇佳作很多,但能讓年輕人做夢的大概就這麼一部。
同年其他的爆款,是《大明王朝1566》《金婚》《雙面膠》,或嚴肅或真實。
唯有《奮鬥》,既不嚴肅也不真實。
它拍的是80後的故事,受眾則是8090接壤這一代人,過了愛看臺偶的年紀,正處於自以為長大了的半熟狀態。
趙寶剛說這是一部“都市風情畫”,講的是六個年輕人的感情生活的事業奮鬥的過程。
雖說是六個主角,觀眾最愛代入的,還是男陸濤女米萊(上中、下右)。
一個是才華斐然的青年俊傑,一個是天真爛漫的富家千金,十分方便用來投射做夢。
女孩們學米萊的言行舉止,爭當一抹永不滅的白月光;男孩們總穿Polo衫,必須像陸濤一樣把領子立起來。
他倆都是時代特供的紅角,放今天的網際網路上,好評估計都撐不過兩集。
陸濤一開始跟米萊在一起,後來劈腿夏琳,但我一直覺得他倆在各個方面都的確是最般配的一對。
先聊米萊。
出場第一個鏡頭,坐著寶馬捧著花去參加男朋友陸濤的畢業典禮。
飛奔著撲進陸濤懷中,把旁邊合影的女同學一把推開,笑嘻嘻地說我才是你女朋友,你只能跟我拍。
吃醋跟撒嬌一個樣,心裡眼裡只有陸濤,為了他美國說不去就不去。
評價別人愛不愛的標準,就是有沒有像自己一樣,完全離不開對方。
在男朋友家對面租房子準備驚喜,請同學媽媽搞裝修花了十幾萬。
發現陸濤劈腿閨蜜夏琳,轉身出國,沒幾天又偷偷跑回來,躲在屋裡架望遠鏡觀察對面。
咬著牙說恨陸濤,卻又是給他過生日,又是跟他做生意,籤合同墊資十個百分點。
陸濤失戀她安慰,陸濤破產她提供住處,還讓爸爸給他投資開發樓盤。
彷彿天天在追問:“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我這樣為愛痴狂。”
再說陸濤。
建築系高材生,團伙小頭領,吃飯愛逃單,騎車闖紅燈,在家從來直呼養父大名,渾身寫著桀驁不馴。
富家千金被他迷得要死要活,他偏偏對米萊的窮閨蜜夏琳一見鍾情。
夏琳報出20個電話號碼給他,他腦子靈光全背下來,回去以後一個個打。
還能抽空安慰吃醋的米萊:“我不喜歡她,不就一傍款族嗎。”
當然,在夏琳面前說的則是:“我對你一見鍾情。夏琳,我愛你。我要每時每刻都跟你在一起。”
還特別會數數,說要分開60天不見面,眼皮一眨就能算出來是一千四百四十個小時,八萬六千四百分鐘,五百一十八萬四千秒。
迷人的浪子總是要驚才絕豔的,陸濤還多了一樣,有個突然從美國回來的親生富爸爸。
此爸爸非同小可,二十多年前為了出國甩掉已經懷孕的陸濤他媽,二十多年後離婚、無子、患癌,深覺報應,遂回國懺悔。
帶著比米萊她爹還雄厚的身家。
無奈親生兒子是個小天才,只是短暫地迷戀了一下他,實際上根本不屑繼承他的財產。
帶兒子做專案,分成給兩千萬,兒子照樣因為他賣掉了自己設計的樓盤跟他翻臉。
轉眼兒子跟米萊家做生意失敗,虧掉兩千萬,他一頓操作幫兒子要回了錢,接盤了專案,兒子不僅不領情,還評價他為“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陸濤的浪子人設,寫的是浪漫的浪。
那是點兒八中南海一包只賣四塊五的年代,號稱現實接地氣的《奮鬥》裡,陸濤已經能秉承理想主義,隨便拒絕兩千萬提成和幾十億遺產了。
有一場戲我印象十分深刻。
那是千帆過盡後,米萊認識到自己無論如何得不到陸濤的心了,跟夏琳發脾氣。
她總結夏琳的優勢,是
“又窮又漂亮又有志氣”
,都是陸濤想要的,因為跟陸濤一樣窮,所以才佔了大便宜。
這大便宜給我我不要。
我都替夏琳冤得慌。
跟陸濤一樣“窮”的明明是你米萊自己啊。
開奧迪住豪宅,爸爸們屁顛屁顛跟在身後為你們的夢想買單。
而你們總覺得生活不夠刺激,事業一點都不重要,自己一點都不快樂。
旁邊剛離婚、在還貸、生意失敗的朋友們說一句沒聽懂。
米萊還要補上:“你們聽不懂,是因為你們不知道什麼是最重要的。”
“我告訴你們,是感情。”
有錢人訓誡吃不飽飯的人民最重要的是感情,難免顯得吃太飽了。
夏琳說,米萊家有錢她不嫉妒,有個好爸爸她不嫉妒,直到米萊有了陸濤,她開始嫉妒。
說實話我也嫉妒,
除了陸濤,米萊的一切我都挺嫉妒。
當年作為半個米萊粉,我一直不明白導演為什麼要讓米萊在陸濤身上吊死。
多年以後我有點理解劇本的邏輯了,就像現在我總會幻想有朝一日暴富了就去找小白臉一樣。
劇裡的米萊和陸濤早早暴富過了,找小白臉毫無挑戰性。就覺得那點手拉手吃飯逃單的刺激才是最想要的。
而我們普通人的生活恨不得天天這麼刺激,我們只想暴富。
理想主義在14年前是個純澈的褒義詞。
不過這種褒義在熒幕上的表現形式很單一,主要就是像米萊和陸濤這樣,視金錢名利如糞土。
於是
《奮鬥》如何塑造富人,也如何塑造窮人。
窮人家的孩子夏琳,千辛萬苦有了去法國學設計的機會,為了陸濤不走了。
找不到工作去夜總會兼職走秀,陸濤覺得不體面發脾氣,無怨無悔。
瞞著陸濤去打胎,發現陸濤和米萊藕斷絲連,又決定出國。然後又因為太想他忍不住跑回來。
跟米萊一模一樣。
她和千金米萊共享同一種人生邏輯
,觀眾確實很難理解她與米萊有什麼不同。
只好不斷借其他角色之口強調,她漂亮,她窮,所以她跟米萊不一樣。
《奮鬥》的劇名就寫著比偶像劇高階的現實野心,拍得也確實比偶像劇俏皮生動。
無奈主角們根本沒人在奮鬥
,金錢事業招手即來,想放棄就放棄,唯有愛情永遠求而不得。
它仍然是一部裹著現實外衣的夢幻偶像劇,踩在霸總和絕症敘事衰落的時間節點上,握住了白日夢的接力棒。
硬生生從現實與偶像的罅隙中,開闢出了一個“青春劇”的領域。
在《奮鬥》之前,導演趙寶剛拍過《編輯部的故事》《像霧像雨又像風》《別了,溫哥華》等等,各種各樣的人。
但似乎從《奮鬥》的爆紅開始,他接連幾部作品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男角有才華、講義氣、理想主義混不吝,女角宛如從《聊齋》裡穿越過來。
米萊是富家千金散盡家財只為書生,夏琳是撈女洗心革面敘事,約等於奇女子為愛從良。
在男主窮的時候走秀賺錢,鼓勵他奮鬥;等男主一發達了,便開始走悔教夫婿覓封侯的劇情。
最後在他一無所有之後,重新回到他身邊,“我愛的是你這個人”。
劇裡其他幾個女性,臺灣老闆不諳世事的小女兒靈珊,真善美化身,山林裡蹦出來的精怪美人。
玲瓏嬌俏,我見猶憐。
小市民楊曉芸則是煙火原配,滿身俗氣,但蒲葦紉如絲,兜兜轉轉永遠在原地等你。
幾年後趙寶剛拍的另一部劇裡,這些從《聊齋》裡走出來的精怪仙魅女角,還在。
夏琳成了米琪,美貌聰明有能力,鑽石王老五男朋友一給她信用卡,她就生氣。
演過米萊的王珞丹在這部劇裡變成了撒嬌櫃姐,跟楊曉芸一樣是個平凡小女人。
復刻靈珊的角色叫瀟瀟,中學生,小大人,古靈精怪,迷戀上了爸爸的好朋友。
扮演者是前段時間剛因為單身媽媽而走上口碑巔峰的王子文。
一樣玲瓏嬌俏,我見猶憐。
這部劇叫《男人幫》,比《奮鬥》晚4年。
我曾在網上看到有人調侃《奮鬥》一點也不奮鬥,應該改名叫《嘚瑟》。
其實改名叫《男人幫1》更合適,開山立派之作,設計出了一整套可複製的模型。
劇情的核心在於白日夢。
男角都做夢一般才高八斗,多半在名利和理想中象徵性地扭捏兩下;
女角都做夢一般情深似海,無論貧窮富貴,青春衰老,永遠愛著他們,成全他們。
我還記得向南的定情信物,一隻哨子。
他送給楊曉芸,離婚後,又送給新歡瑤瑤,寓意是哨聲一響,使命必達。
瑤瑤是個非常牛的女律師,房貸早就還完了,愛去露營看星星,放著豐田跑車積灰,希望向南開奧拓接她上下班。
向南可以住她的大house,開她的跑車,但希望她沒有車,希望她在自己手下當銷售。
最後楊曉芸吹響哨子,挽回了向南;而瑤瑤沒有吹。
向南問她為什麼不吹,瑤瑤說,因為我比楊曉芸對你好。向南痛哭流涕,一個人在路上嚎啕說瑤瑤我愛你。
這隻哨子就像副卡,可以送給你送給她,給你使用它的權力。
但拿著卡不刷的人,才是懂事的,難以忘懷的。
他跟瑤瑤去領證、結果被前妻哭著求複合的那個鏡頭,我認為是這場白日夢的巔峰之作。
一手牽著白富美未婚妻,一手拿著戶口本準備去登記。
腳邊跪著洗心革面的前妻,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可憐。
向南感到了責任,感到柔弱不能自理的前妻完全離不開自己。
這一刻,他放開未婚妻的手,扶起了楊曉芸。
流著眼淚覺得自己成熟了。
愛過《奮鬥》不丟人,雖然我此刻正在說它沒那麼好。
前面說過,這種偽裝成現實的疼痛愛情,是那時候的青春特供。
在我十幾歲的時候,自覺比看《公主小妹》《惡魔在身邊》的小朋友高人一等。
一邊哼哧哼哧考大學,一邊開始想象以後不找爹媽拿生活費、跟朋友聚會不用在乎家裡宵禁的生活。
就像《奮鬥》裡那所廠房改造的“心碎烏托邦”。
2015年夏天我畢業工作,跟6個同學一起去廣州,合租一套3居室。
搬進去的時候心想,哇,我們的心碎烏托邦。
結果住的第一天,就因為家裡只有一個衛生間而心碎了。
南方的夏天熱得人不敢往沙發上坐,6個人流著汗排著隊等洗澡。
想起《奮鬥》裡的心碎烏托邦,每個房間都有獨衛,頓感自己不配心碎。
那時我才發現《奮鬥》裡只有一個人真的奮鬥過,露露。
華子的女朋友,後來為了戶口,劈腿嫁給了華子一起做生意的哥們兒。
她是這幫人裡唯一外地農村來的,家裡還有個耳聾的弟弟。
她跟華子說,自己沒有身份,最害怕別人讓她出示身份證。
前男友喜歡搖滾,她就當搖滾青年;華子開發廊,她的身份就是洗頭妹。
最後跟豬頭結婚,因為豬頭給她辦了戶口,她有家了,可以把弟弟和媽媽都接來了。
她把那張身份證掏出來給華子看,像掏出一顆心一樣。
身份證上的保護套都沒捨得揭下來。
露露是當年被罵得最慘的一個角色。
米萊們收穫了多少讚美,露露就收穫了多少口水。
她太世俗了,不配與心碎烏托邦眾神為伍。
但即便如此,她也還要在新婚之夜跪地祝禱,希望死去的父親保佑家人,保佑被她拋棄的、仍然深愛著的華子。
故事的最後,心碎烏托邦要拆了,露露和老公豬頭最後一次來這裡。
沒文化的豬頭忍不住問,這烏托邦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露露也不懂,只記得華子好像說過,是什麼理想之類的。
豬頭吃驚地說:“那幫人,他人人都為理想心碎過?”
十幾年前看劇的時候,都以為自己是大門裡心碎的那幫人。
現在我明白了,我是站在門外的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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