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朋友圈很多人在轉羅翔老師上面的採訪。
真的值得看。
或許大家都對那種理想與現實的偏差感同身受。
年少的“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如今的“把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這是一個青年才俊被現實擊倒的瞬間。
2003年冬天,羅翔在天橋上遇到一位衣衫襤褸的老太太,她到處問人,某某援助中心怎麼走,大家都愛搭不理,於是羅翔走了上去。
羅翔打電話查出了目的地,老太太哆哆嗦嗦從內褲裡掏出一個小紙片,顫抖地記著。
老太太一路從北京西站走到這裡,大冬天的不知道走了幾個小時,羅翔給她打了一輛車。
沒想到,“噗通”一聲,老太太給羅翔跪下了。
每次看到或聽說類似的場景,我總會情不自禁地聯想,如果跪下的老人是我母親,我會有何感受?
羅翔很不好受,他將老太太扶起後,一起上了計程車。
路上羅翔和老太太聊起了她的故事,問她需不需要援助,當時羅翔已經拿到了律師資格,可出於種種顧慮,他沒有說出身份。
“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老太太似乎看出了羅翔的困窘,到了救助中心門口,她讓羅翔離開:“真的很感謝你,你不用陪我上去了,別影響你前途。”
羅翔離開了,他想他終於解脫了。
真的解脫了嗎?
時至今日,羅翔都忘不掉這段經歷,每每想起,就是一陣慚愧。
自詡俠士的人,卻在值得拔劍出鞘的時刻,下意識地退縮了。
可能只是一瞬間,內心的驕傲被自己粉碎了。
每個人都該問自己,什麼是勇敢?
羅翔被問過這個問題。
人們總是高估自己的勇氣,等到真正面對時,卻發現自己不如想象中勇敢。
不夠勇敢是壞事嗎?
我不敢肯定。
羅翔願意將經歷和自己的想法開誠佈公,我想他離勇敢又前進了一步。
從羅翔身上,我也看到了人類另一種非常重要的,也是我做不到的品質:
自省
。
前文的故事裡,彼時的羅翔只有26歲,在北大讀博,意氣風發。
按他的說法,自己年輕時非常狂妄,很有優越感,喜歡空談法律,喜歡和人爭辯,以把對方說得啞口無言為樂。
他經常喝得醉醺醺,甚至抱頭痛哭。
正是這位老太太讓他明白,自己奮筆疾書出很多抽象的東西,卻沒有幫到一個具體的人。
這也正是他後來在課堂上向學生總結的:法學人很容易陷入技術主義,脫離社會常識高高在上談法律,陷入自我封閉。
承認自己的懦弱、無知與缺陷,才可以擁有隨時能夠彎腰的同理心。
去年,羅翔靠著幽默的法學課(回顧)火速成名,不到6個月,就收穫了千萬粉絲,成為B站粉絲量第二的up主。
第一名達到這個粉絲量,花了6年。
而在獲得百大up最具人氣獎的時候,羅翔是這麼說的:
我用自己的影片撥動了大家的心絃,大家被自己心中的正義感所感動,將榮光投射給了我。
在各種訪談裡,羅翔對各種榮譽高度警惕,努力保持謙卑的姿態。
時刻提醒自己,虛榮有代價,榮譽有限,只有德行才是永恆的。(見《法律界“狂徒”羅翔,他是一束光!》)
但即使他如何努力,也抵消不了現在網路公共語境下,對個人言論的苛責。
有人陰陽怪氣地給他取了一個“羅聖”的綽號。
一個莫須有的帽子,鋪天蓋地的惡評,甚至逼他退出了微博。
羅翔再能說話,畢竟也是個人,不可能說出讓所有人、甚至噴子都滿意的話。
這明明是他不斷強調的事。
羅翔的一段回覆也很有意思,精準地形容了一些人:
很多人沉迷於尋找獨立的意義和價值,渴望和人類偉大的傳承相隔絕,於是幻想著進入一個黃金時代,結果卻掉進了一個糞坑。
而他們熱衷的,靠著打倒搞臭一個人來實現的“正義”,是會失控的。
這些“高高在上指責”的話,一直都是一部分人不喜歡羅翔的原因,覺得他很
裝
。
我反而覺得,他非常
真
。(參考《羅翔被逼停微博:憑什麼要把世界讓給那些渾蛋?》)
他並不只在公共場合在說這些“漂亮話”。
傳道受業解惑時,也是如此。
在剛開始做網課時候,因為要兩地奔波,他一度想放棄。
同事的一句話觸動了他:“每年有數百萬人參加法考培訓,他們可能是中國傳承法制的最直接力量,你為什麼不去影響他們呢?”
而且網課比較便宜,窮學生買套書就能學。
最後他留了下來。
他是“羅聖人”嗎?真不是。
羅翔自己也承認,教給學生的東西,自己也很難做到。
但是,做不到就不去做了嗎?
羅翔提出過一個“圓圈正義”的觀點:人類畫不出絕對完美的圓,我們無法追求到絕對的美。但我們不能由此推斷出這個世界沒有美,這個世界一切都沒有意義。
羅翔一直在自己能力範圍內,踐行著自己的勇敢。
請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