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人生】一個盜墓賊的自白:我們為什麼不能從古至今的法治做起

【法治人生】一個盜墓賊的自白:我們為什麼不能從古至今的法治做起

接上篇竹簡與法治的話題,本期來講個典故。

西晉司馬炎太康二年(281),也就是在中國剛剛大一統之後,

汲郡

(今河南衛輝)便發生了一起驚天盜墓案。

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盜墓賊丕準打開了當地的戰國魏襄王陵,當他剛剛邁進墓穴時,腳下卻傳來了一片器碎之音,彎腰一摸,原來是踩到了幾枚簡牘。

丕準是個粗人,尋思要竹片作甚?於是隨手就撿起一把給點著了,繼續尋找著寶貝。

藉著火光,丕準把墓中能拿的金銀玉器趕緊裝了袋,地上空留一片殘簡。

因汲郡地處司隸,盜墓的訊息很快就傳到了洛陽。

司馬炎覺察此事並不簡單,便以中書監荀勖、中書令和嶠、佐著作郎(史官)束皙等人組成調查團,旨在對墓地進行搶救性保護。其中束皙所負責的,正是修復和整理地上那堆殘簡。

不久,團隊把目光聚焦在一本叫《紀年》的簡牘上面,看著簡上的一排排先秦蝌蚪文,大家不禁都驚掉了下巴。

該書,便是令後世學者談虎色變的顛覆性史籍,汲冢考古之最大成就:

《竹書紀年》

有多離奇?

比如記載於《史記》中的“堯舜禪讓”,講述了堯年老後認為兒子丹朱不堪大用,便把首領位置讓給青年才俊舜的故事,體現了“任人唯賢”的思想。

然而《竹書紀年》畫風突變,說堯帝老了之後被舜囚禁於平陽,舜就取代堯成了帝王,而且還阻止堯和他的兒子丹朱相見。

“昔堯德衰,為舜所囚也,舜囚堯於平陽,取之帝位,舜放堯於平陽,舜囚堯,複偃塞丹朱,使不與父相見也。”

-《竹書紀年》

一段家傳戶頌的千古美談,在《紀年》中卻化作了驚悚政變,令人三觀盡毀。

還有伊尹輔政。伊尹是商開國皇帝成湯的宰相兼老師,《史記》說他歷事成湯、外丙、仲壬、太甲、沃丁五代君主,也曾一度軟禁暴躁任性的太甲三年,助他成為一代明君。

而據《竹書紀年》,當伊尹軟禁太甲於桐宮後就自立為帝了,勁爆不?七年後太甲僥倖逃脫,又集結自己的勢力殺死了伊尹。

千百年間,圍繞《史記》與《竹書紀年》的爭論從未停歇。

除了大部分相似情節,一些爭議直到近代才逐漸明朗。比如《紀年》說商朝自盤庚遷殷後,經二百七十三年被周所滅,而《史記》記錄的是七百七十三年,竟足足多出五百年,後來據甲骨文證明《紀年》大體正確,《史記》錯的離譜。

【法治人生】一個盜墓賊的自白:我們為什麼不能從古至今的法治做起

王國維版《竹書紀年》

【法治人生】一個盜墓賊的自白:我們為什麼不能從古至今的法治做起

後來,西晉汲冢版《紀年》在五代時就失傳了,原因不明。現傳世的有兩個版本,一個是明代《今本竹書紀念疏證》,收錄在紀昀《四庫全書》中;另一個是古本,即《汲冢紀年存真》,乃道光進士朱右曾蒐集民間佚文編輯所著。兩版之間,王國維認為後者更接近原版,市面上也多為其校對後的版本。

為何《紀年》會失傳?

中國有易代修史的傳統,針對前朝舊事,太祖們往往以彰顯本朝榮耀為綱大興文字獄。但無論哪個朝代,史官似乎都秉承著同一宗旨:儒家思想。

單看《紀年》中“舜囚堯”和“伊尹太甲宮鬥”兩個案例,就完全違背了儒家所提倡的“禮”,而且是極其無禮的行為,在一個“獨尊儒術”的社會是萬萬成不了正能量的。

此外,當年汲冢還有以下簡牘出土:

有《易繇陰陽卦》二篇,與《周易》略同,但佔辭部分迥異;《卦下易經》一篇,像是《說卦》,但又不一樣;《名》三篇,像《禮記》,又像《爾雅》《論語》;《師春》一篇,神似《左傳》,“師春”乃作者姓名;志怪小說《瑣語》十一篇;《穆天子傳》五篇,為周穆王遊記,等等等等。。。

在古代,

反儒

絕對是另闢蹊徑的大事。以上書籍,乍看都類似儒學經典,細讀便有很多出入,這令束皙等學者大為震驚。

“太康二年,汲郡人不準盜發魏襄王墓,得竹書數十車。其《紀年》十三篇,記夏以來至周幽王為犬戎所滅,蓋魏國之史書,大略與《春秋》皆多相應,其中經傳大異。”

-《晉書·束皙傳》

《竹書紀年》是出土於魏國王侯墓冢的一部編年體史書,它記錄了從上古五帝,經夏商西周三代,到春秋晉國,再到戰國魏國這段時期的歷史事件,完全可歸類為魏國國史。

魏氏原是晉王家臣,魏國則誕生於春秋末期的“三家分晉”事件。

春秋周襄王十九年(前633),晉文公設定韓、趙、魏、智、範、中行六卿,六家集體把持朝政。後因內部分裂,趙氏先後滅掉範氏和中行氏,再聯合韓、魏滅了勢力最大的智氏,至此晉王成了孤家寡人。到了周定王十六年(前453),韓、趙、魏乾脆瓜分了晉國土地,“三家分晉”遂成為春秋、戰國的分界點。

然而這段時間,也正是諸子遍地開花,儒道法墨百家爭鳴的黃金年代。那麼在世儒眼中,“三家分晉”顯然是亂臣賊子的行徑,乃典型的“失禮”也。

作為當事人,魏國也必然深知自己得國不正,那怎麼辦呢?不如從宣傳下手吧。

或許,魏人就藉助當時的大眾媒介——竹簡,透過“篡改”歷史,拿古代聖賢當擋箭牌,將其中的“失禮”情節納入國史來移花接木,最終鍛造出這樣一部驚心動魄的《竹書紀年》,以試圖混淆視聽。

亦或許,後世史官認為該書過於真實驚悚,就不敢收為己用,遂逐漸失傳。也可能是某朝皇帝直接“焚書”,從根本上銷燬了證據。

這便是法家。

魏國是

法家

思想的試驗田和中興之地,法家提倡以嚴酷的法規治國,完全不屑於儒家的“禮治”,視儒者為天敵。

比如在宣揚“強國弱民”的《商君書》中,商鞅居然將禮樂、《詩》《書》、善良孝順、誠信廉潔、仁愛道義、和平團結這六類行為比作“六蝨”,即國家的蛀蟲,明顯都是針對儒家。另外在《韓非子·五蠹》中,作者也將儒家、縱橫家、俠客、逃兵、商人列為五害,稱“儒以文亂法,此所以亂也。”

法家的出現,在某種意義上終結了百家爭鳴的局面,秦王也最終依“法”統一了中國。但縱觀歷史,為何儒家卻成了兩千多年來我國文化社會的主流思想呢?

按易中天的說法,便是“半部論語哄天下”,而真正治天下的,則是仗勢欺人、陰謀詭計、兩面三刀那一套。

學界稱“外儒內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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