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今天《破產姐妹》Max的扮演者Kat宣佈和男友訂婚，收到粉絲集體祝福。這位在劇中總是輸出毒舌金句的女孩，終於也正能量了一回。
與此同時，《老友記》重聚特別劇集將於5月27日在HBO Max5播出。客串嘉賓包括貝克漢姆、賈斯汀比伯、Lady Gaga等美國大腕兒。但老劇粉旗幟鮮明反對這種喧賓奪主的行為——就想看六個人坐客廳聊天不行嗎？
美國情景喜劇新聞不斷，但我們這邊自去年《愛情公寓5》播出後就徹底沒了聲。《愛情公寓5》也是收官之作，而非系列重啟。也對，一邊是粉絲感慨爺青結，一邊是版權鬥士慶祝“美式喜劇漢化工程”終於結束，《愛情公寓》註定是特定歷史時期的尷尬產物，沒法堂堂正正在國產情景喜劇譜系裡承上啟下。
從2009年《愛情公寓》首季開始，國產情景喜劇已經歷了大約十年的蕭條期。《愛情公寓》五季斷斷續續播出沒有對手，2013年《武林外傳》的續集《龍門鏢局》反響平平，結局郭京飛還相約大年初五見，結果鴿了觀眾8年。大鵬的《屌絲男士》和萬合天宜的《萬萬沒想到》《報告老闆》則過於碎片化，有網生特質卻沒有扛起型別大旗。
為什麼硬糖君會忽然想起“往事只能回味”的情景喜劇呢，只因昨天（5月13日）看到愛奇藝宣佈推出了一個“小逗劇場”，說是要聯合開心麻花、導演饒曉志（《人潮洶湧》《無名之輩》）、導演韋正（《愛情公寓》）、編劇束煥（《泰囧》《愛情來電轉駁》）等成立“小逗喜劇聯盟”。
平臺忽然開始發力喜劇，會不會由此掀起情景喜劇的文藝復興，硬糖君說不好。但創作浪潮冷熱迴圈，型別紅利去而復返是肯定的。情景喜劇“涼了”太多年，也該輪到它了吧？
情景喜劇的三次浪潮
1992年《編輯部的故事》，可視為國內情景喜劇的雛形。故事發生在《人間指南》雜誌社，六位性格迥異的編輯用辛辣語言調侃社會百態，有點類似現在新媒體人的每週例會。
英達曾說：“《編輯部的故事》其實是一個典型的情景喜劇題材，如果當時這個劇交到我手裡，我就會把它拍成情景喜劇。”同年，從美國留學歸國的英達聯合梁左、王朔，在汲取美國情景喜劇的製作模式上，打造出了中國第一部本土情景喜劇《我愛我家》。
與現在的網際網路上多年盛譽不衰、金句四處傳頌不同，《我愛我家》剛播不久就出於一些原因被北京臺停播，還被某媒體評為“年度最差電視劇”，英達也被冠上“最差導演”之名。但這並沒有阻擋住觀眾對這部“不倫不類”電視劇的喜愛，在先後創下了國內收視率第一和重播收視率第一兩項收視神話後，質疑聲慢慢退去。
《我愛我家》把國產情景喜劇弄成了“出道即巔峰”。透過北京的一個六口之家，《我愛我家》向我們展示了90年代人們的生活風貌。典型的人物、閒談的語言、包括練氣功、買獎券、倒賣盤條等飽含時代特色的情節，既有中式的幽默與滑稽，還體現了中國家庭特有的羈絆。硬糖君最愛和平她媽出場的幾集，臺詞幾可全文背誦。
如果說《編輯部的故事》和《我愛我家》是國產情景喜劇的萌芽誕生階段，那麼1993-2000年就是蓬勃發展的探索階段。英達的英氏影視公司相繼推出了《停車起步》《候車大廳》《中國餐館》等情景喜劇，是當年一枝獨秀的行業獨角獸。
但缺乏競爭者的狀態，也讓英氏難以擺脫創作上的固定模式，不停地對“家IP”重複生產。《臨時家庭》《歡樂家庭》《電腦之家》等系列劇佔了市場的三分之一。部分情景喜劇甚至忽略了觀眾的現實生活，比如1996年的《電腦之家》講述全家學習電腦的趣事，在電腦尚未普及的當時很難獲得大眾共鳴。
進入新世紀，情景喜劇也迎來了穩步增長和高質量產出的“黃金十年”。80後和90後鍾情的《東北一家人》《家有兒女》《武林外傳》《閒人馬大姐》《炊事班的故事》全是這一時期的作品。
英氏推出了《東北一家人》和《閒人馬大姐》，後者直接把蔡明的喜劇咖位提升到了國民頂流。由於當年的白髮扮相太過順眼，在硬糖君的錯覺裡蔡明老師真是20年都沒“變老”。其中金雅琴飾演的劉奶奶（還是《我愛我家》的居委會於大媽），更是大媽類角色的“王冠”，過目不忘賊有代入感。
尚氏喜劇與方言
新世紀打破英氏“家IP”獨大局面的，是尚敬導演的“職場情景喜劇”。2002年在中央電視臺播出的《炊事班的故事》，是第一部軍旅題材情景喜劇。尚敬打破了運用單一方言的模式，創作出多種方言的“大雜燴”式作品。
劇中方言化的人物語言，如班長胖洪的廣東話、新兵小毛的河南話、小姜的東北話、大周的山東話、連長的天津話……各地方言齊聚一堂，具有極強的喜劇效果。在尚敬的鏡頭下，可以看到鮮活的人物脈絡：
班長洪胖人如其名，作為一班之長雖然喜歡誇耀自己功勞圓滑，但是為人熱情善於調動大家工作積極性。來自山東的班副老高一心想要上位，有時疑神疑鬼，做事喜歡上綱上線，但是心地善良，經常會為戰友委屈自己。
如果說《炊事班的故事》顛覆了軍營生活的枯燥印象，具有一定的反權威意識。那麼在2006年的《武林外傳》中，尚敬將這種後現代色彩表現得更為明顯。故事雖然發生在明代，但他們時不時還會冒出幾句流行語。
呂秀才會朗誦《哈姆雷特》的經典臺詞“To be or not to be”，也常常把“子曾經曰過”這樣半文半白的話掛在嘴邊。他們的名字也源於各種武俠小說，同福客棧的老闆娘佟湘玉是根據《新龍門客棧》裡的金湘玉而來，郭芙蓉則讓人想到《神鵰俠侶》裡的郭芙。長衫衣袂的古裝造型和現代人的語言及思想，借古喻今令人耳目一新。
《武林外傳》也採取了方言拼圖，佟湘玉的陝西話，白展堂和李大嘴的東北話，郭芙蓉的閩南普通話，刑捕頭的山東話，捕快燕小六的天津話、乞丐小米的河南話、錢老闆妻子的河北話。該劇熱播後，許多“風味”臺詞也成了觀眾的口頭禪，如佟掌櫃的“餓滴神啊”，燕小六的“照顧好我七舅姥爺”。
該劇對電視廣告的嘲諷，已經成為國產情景喜劇的熟化套路。在第37集小郭與無雙的比賽現場，插入了唐門不粘鍋的廣告。佟掌櫃的口條絲毫不弱於如今的頭部帶貨主播：
“還在用鐵鍋炒菜嗎？早就該換了！唐門不沾鍋，採用四川最新的唐門鍍銅技術，受熱面積大，傳熱均勻，加熱迅速，如果放少許的油即可烹飪出美味佳餚。而且易清洗還不易沾鍋。現在購買，還可送唐門獨家秘製暗器一套。先來先得，送完為止。”
這種戲仿在《愛情公寓》裡到了不厭其煩的頻率，孫藝洲飾演的呂子喬至今無法擺脫“腎虛”的標籤。在第三季16集，他用四川話安利腎寶。“男人要腎好，就要喝腎寶，喝了以後，比劉翔快，比姚明高，一瓶提神醒腦，兩瓶永不疲勞，三瓶長生不老，哦耶。”
怎樣造一部好的情景喜劇？
如果不看《新週刊》對束煥的採訪，硬糖君還沒注意到兩大喜劇宇宙的聯動。川渝地區曾經紅極一時的《山城棒棒軍》《傻兒師長》，都是束煥的父親束一德任職於重慶電視臺時期的作品——原來喜劇也是祖傳手藝。
普通觀眾知道束煥，則要等到《泰囧》《愛情來電轉駁》或者春晚小品《北京歡迎你》。其實束煥出道便參與過《我愛我家》的編劇，賺了英達100塊錢。
以束一德為代表的方言情景喜劇，曾是不少觀眾的心頭好。1998 年，傳承海派文化的情景喜劇《老孃舅》在上海衛視播出。該劇選取了老上海的弄堂為固定場景，表現的是上海人鄰里之間的趣事。
除了幾個次要演員是戲曲演員外，《老孃舅》全是滑稽戲演員。依據滑稽戲的表演程式，大多數劇情需要他們現場“甩賣口”，跟其他喜劇已經寫好的劇本相比，發揮空間較大，笑料也較為鬆散。
2000年，以廣州西關一戶家庭為背景的粵派情景喜劇《外地媳婦本地郎》與觀眾見面。《外地媳婦本地郎》屢創收視紀錄，並以播出三千多集的超大體量穩居國產情景喜劇集數之最。如今演遍賢妻良母的劉濤，其媳婦角色的起點便是該劇中的“康家三嫂”。
在情景喜劇最蓬勃的時期，方言劇基本是京派、海派、粵派三派鼎立的局面。此外還有陝派的《西安虎家》，津派的《陽光的快樂生活》，桂派的《老友一家親》，湘派的《一家老小向前衝》，川派的《幸福耙耳朵》等。《幸福耙耳朵》的主題曲堪稱“訓夫術”口訣，妻子以質問口吻唱道：“鍋你洗了哇，碗你洗了哇，髒衣服一抹多，你都洗了哇？”
對劇集觀眾來說，塑造好一個角色，其實比講好一個故事更重要。喜劇到了一定境界的時候，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在說。《我愛我家》中，傅明老人是參加過革命的老幹部，面對十八九歲大姑娘的誘惑擔心自己晚節不保，“後人怎麼來評價我？我的追悼會還開不開了”；至於熱衷介紹物件、愛看瓊瑤小說的和平她媽，一句“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姆們姆們姆們！”真是道盡其人其事。
《愛情公寓》雖然因為“漢化”導致角色性格割裂嚴重，但也有穩定性可尋。比如小姨媽一直有戲癮，呂子喬長期花心，胡一菲和曾小賢N年捅不破的窗戶紙。這種身份設定映射了當年80後的生活群像。只不過整天沒看到他們工作，還總有錢喝RIO的經濟賬不能細算。
《我愛我家》《武林外傳》等的高復播率、高回看率以及在B站等新青年社群的封神，說明情景喜劇仍有著極大的基本盤。新媒介環境下，從大連王老溼、戲精牡丹到歪嘴戰神、龍王贅婿，再到如今抖快上的微短劇，都呈現出強烈的情景喜劇特徵。
市場需求一直都在，市場供應長久空白，難道真就沒有能寫情景喜劇的編劇了？硬糖君更願意相信新時代的情景喜劇已經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