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雙:在那遙遠的小山村(散文)

白景雙:在那遙遠的小山村(散文)

白景雙:在那遙遠的小山村(散文)

“在那遙遠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親愛的媽媽 已白髮鬢鬢;過去的時光難忘懷, 難忘懷,媽媽曾給我多少吻,多少吻……”多少年了,《媽媽的吻》這首歌,在我的大腦中從來就沒有消失過。

1980年我考上了大學。在偏遠山區長大的我,即將離家遠行時,心裡仍然有千萬種不捨。父親趕著毛驢車送我到村口拐彎處、母親站在大門前翹腳凝望的身影,及至我參加工作後每次離家,母親千叮嚀萬囑咐的記憶。全被1985年程琳那首《媽媽的吻》小河流水般唱了出來,唱進了我的心裡。那婉轉的旋律,感動了我的一生。

我出生在“三年困難”時期的最後一年,在母腹中嚴重營養不良,生下來瘦弱不堪,四歲時才開始抱著母親大腿寸步不離地蹣跚學步。平時愛鬧病,母親常帶著我去看村裡的半仙老太婆,回家後拔火罐、招靈魂、捏額頭、揪脖子,好在每次都能熬過來。那時母親要去生產隊裡勞動,要去自家少得可憐的自留地裡打理,我便跟在母親身邊玩耍。在那種家家缺吃少穿的日子,母親千方百計地為我增加營養,煮個雞蛋、熬點小米粥、菜里加幾片肉。我成了小時兄弟姐妹六人中,最粘母親,最令母親憐愛的孩子。

我們家所在的小山村,三十幾戶人家,坐落在南北川中間的北山西南坡地上。東南西三面都是隔著季節性河流的大山,只有北面有山路順暢地通向外面。耕地全是溝壑縱橫的坡地或者區域性平地,人們常年翻山越嶺、爬坡過樑,十分辛苦。母親每每累得滿頭大汗,挎著籃子,領著我,上山下地或者走在回家的路上。十歲那年我去臨村讀小學,初高中大部分時間往返走讀,母親起早貪黑為我做好飯菜,迎送我進出家門。

白景雙:在那遙遠的小山村(散文)

高三時有一次回家拿學習資料費,走時錢沒湊夠,兩天後母親邁著小腳,拄著木棍,步行十幾裡山路,給我送到了學校。藍天秋陽下,母親鬢髮灰白、衣襟汗溼,見到老師喊出教室的我,她的眼裡瞬間漾滿了希望的光,直直地照進我的心裡,給了我莫大勇氣。母親轉身離開時,我的眼睛溼潤了,老師也擦起了眼角。從那時起,我決心刻苦學習,畢生孝敬母親,回報社會。

讀初高中那段時間,我常因為貪玩耽誤父親交給我的勞動任務;常因有人罵我“地主羔子”、和他們拼命,兩次誤傷對方後賠禮道歉不算,還被對方家長訛錢、賠工分。父親因為我們家庭成分是富農,惹不起人家,便不分青紅皂白地訓斥我,我有理也不敢吭聲。母親在我和父親的情緒對峙中,她總是私下裡和顏悅色地對我說:“兒子,你想呀,你爹不管你,你惹了大麻煩咋辦?你不學會幹農活,長大了誰來養活你?你爹話說得重,但他那是在教你成人啊”。母親滿是慈愛的勸說,使我慢慢地懂得了父親對我的良苦用心,從那時起我寧可委屈自己,再也不和別人打架了,每天刻苦讀書,積極參加勞動,一切向前看。

讀大學時,學校食堂節假日改善伙食,我會想到家中母親在忙什麼,吃什麼?母親非常堅強,不論是下田勞動,還是在家做針線活,不完成她心目中既定的目標絕不收工。全家一日三餐都是她在做飯,做好飯後先請爺爺父親還有我們上桌先吃,收拾好了以後她才上桌進餐,她常把好吃的夾給別人,說她從來就不饞。一九六零年大饑荒時母親懷上了我,長期吃不飽吃不好導致母腹中的我營養不良,生下來孱弱不堪,稍大後嚴重缺鈣,夢中虛汗淋漓,體力不濟,免疫力不強,直到現在,每年季節轉換時總是面板過敏,給我的身體和生活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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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後,我來到離家一千多公里的邊疆煤炭企業工作,三年後帶上新婚妻子回家過年,母親為了迎接我們,她在糊天棚貼牆紙收拾家時摔傷了手腕。可她仍然吊著胳膊忙裡忙外,高興得不得了。春節過後我們離開時,她拿出親手縫製的嬰兒鞋帽裝進我們的包裹裡,送給她未來的孫子用。“你們走的那天晚上,媽飯都沒吃”,半年後妹妹在給我的信中如是說。我看到信後心裡久久不能平靜,母親為了家中六個孩子生活得儘可能好點,在那個貧瘠年代,她日夜操勞,極度剋制自己。母愛偉大言說不盡,感慨莫名,人類社會如果沒有無私的母愛,善良恐難迴圈往復,人類如何綿延不絕?

時光荏苒,耄耋之年的母親病重時,我帶著兒子侄兒連夜從關內趕回關外家中。下火車後坐長途汽車,到家已是下午三點,病中的母親見到我們後氣色大好,晚上多吃了半碗稀飯。

第二天早上父親說:“看夜裡你媽給你掩被角兒的勁兒,估計她這次沒大事兒”。上午我陪在母親身邊說話,吻母親的臉頰、額頭,檢查母親體溫情況。母親倖福地看著我,她說肋叉子(胃脘部)不疼了,沒大事,催促我趕緊回單位上班去:“你是國家的人,耽誤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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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天後,哥哥說母親已無大礙,催我回到了單位。沒想到哥哥總說母親沒事沒事半年後,我得到了母親駕鶴西去的噩耗,心裡萬分悲痛,埋怨哥哥沒有喊我回去。哥哥說是母親不讓通知的,她怕耽誤我的工作。母親就是這樣一位時刻為孩子們著想,為公家著想的人,我也因此失去了見上母親最後一面的機會。

母親永遠地走了,她安息在那遙遠小山村的南山坡上。

小山村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時,因為之前大鍊鋼鐵,伐木毀林,鬧到山荒嶺禿,地瘠人貧,人們為此受盡了艱辛,母親就是在那個時候心力交瘁,頑強地走過來的。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改革開放農村包產到戶後,人們能夠吃飽穿暖時,母親卻離開了我們,每當我想起母親就免不了莫名感傷。

如今我家那座遙遠的小山村,國家退耕還林、美麗鄉村建設把她變成了水土肥沃,山林茂盛,花草飄香,街道整齊,青磚藍瓦,綠樹掩映,優美恬靜的世外桃源。

我每次回到村裡,眼前都會出現母親忙碌的身影:她還在為我家曾經的七八口人生活忙碌,她還在油燈下為我們穿針引線,她還在青山綠水間穿梭往返,我還在母親縫補衣裳的燈光下讀書……

白景雙:在那遙遠的小山村(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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