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美宋詩|賀鑄《病後登快哉亭》

病後登快哉亭

【宋】賀鑄

經雨清蟬得意鳴,征塵斷處見歸程。

病來把酒不知厭,夢後倚樓無限情。

鴉帶斜陽投古剎,草將野色入荒城。

故園又負黃華約,但覺秋風發上生。

醉美宋詩|賀鑄《病後登快哉亭》

賀鑄自出任徐州寶豐監一職以來,曾多次登臨快哉亭,或是暢敘幽情,或是悠然遠望,興之所至,便飲酒賦詩。此詩便是其登上快哉亭後的抒懷之作。

淅淅瀝瀝的秋雨,沖走了沉積在枝葉間的汙穢,沖走了堆砌街衢中的塵埃,天地間彷彿煥然一新,只剩下讓人忍不住貪婪呼吸的清新之氣。更何況此時賀鑄久病初愈,更覺神清氣爽,就連枝頭上的秋蟬也好似感受到了他的快樂而歡快地鳴叫。“得意”二字,正寫出蟬鳴的躊躇滿志,又刻畫出詩人的豔羨之意,細加想來此時自己連蟬兒都不如。

時已近晚,行人漸少,不似往日塵土飛揚,賀鑄望著從城下一直伸向遠方的路,始終覺得那是通往故鄉的路。閒暇之時,他腦中總是浮現故鄉的淺淡影像,如今沒有俗務叨擾,登臨快哉亭,思鄉之情更切。

世人常言,酒能忘憂,李白卻道,舉杯消愁愁更愁。賀鑄的愁太過深重,才下眉頭,又上心頭,只得頻頻把盞,恨不得醉在酒中,此生不醒。這首詩是賀鑄被貶職徐州病後所作,世人並不知曉他的病是否因懷鄉思慮引起,只知他當下滿含辛酸強嚥下杯杯苦酒,定然是為了忘卻思鄉的憂愁。他本欲斜倚欄杆入眠,想必夢中也是千山萬水之外的故鄉。

當時天色將晚,落日斜暉滿天。近處一群烏鴉聒噪著飛向古剎棲息,遠方莽莽野草一直鋪展到天盡頭,給人以蒼涼之感。黃昏含落日,斜暉照暮鴉,飛禽自有其棲所,而自己的歸宿不知在何處。唯見遠去的路在暮靄中漸漸隱沒在一片悽迷的草色裡,失意之恨在心中漸熾漸漲。

秋風吹上樓頭,拂動他的髮梢,陣陣涼意扯人歸思。滯留他鄉歸家無計,樓頭歸夢醒來發覺皆是空夢,妄自催人生出白髮。唐人李賀便寫下過“秋野明,秋風白”之語。賀鑄曾無數次辜負了回故園賞黃花之約,一年一度的秋風漸漸吹白他的鬚髮,卻仍是“君問歸期未有期”,滿頭白髮向秋風。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稱賀鑄詩:“工緻修潔,時有逸氣。”由此可見一斑。賀鑄登樓賦詩,抒發仕途的坎坷與思鄉之情,這與當年杜甫作下《登高》的情景很相似。杜甫詩曰:“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全是寫涼秋之時在他鄉為客,以多病之身登樓,以停杯戒酒為恨。賀鑄詩與杜甫詩的內容和意境都有相同之處,但風格卻截然不同:賀鑄詩在揮灑自如中別有一種脫逸之氣;杜甫詩則大氣盤旋,悲涼沉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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