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一個古代直男的愛情故事

魯智深:一個古代直男的愛情故事

小燕讀水滸(二十八)

文/於小燕

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驄馬。

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

這是南北朝女文學家鮑令暉寫的一首《錢塘蘇小歌》。

這世上有多少的一見鍾情,都像阮郎和蘇小小一樣。

更有許多的普通人,他們的一見鍾情沒有蘇小小的這麼浪漫,甚至很隱蔽,可以說是一廂情願,但依然散發著青春靚麗的光彩。

譬如魯智深對金翠蓮。

我前面在《魯智深為啥打死鎮關西》中說了,魯智深雖然性格粗魯,但他能做提轄官,大小也是個頭兒,多少有些謀略。尤其從他安排金翠蓮父女出逃這件事上可以看出,他是一個智勇雙全、粗中有細的人。

如果是在平時處理金翠蓮這種事,他很可能只是給金蓮父女一些錢,幫他們逃走,然後想辦法攔住鄭屠而已,絕不至於打死。

可是他一看到金翠蓮,就被金翠蓮打動了:“蛾眉緊蹙,汪汪淚眼落珍珠;粉面低垂,細細香肌消玉雪。若非雨病雲愁,定是懷憂積恨。”

立刻生出了憐香惜玉之心。

可是在那個年代,他無法表達,也不能表達。

而且就算他想表達,作者也不允許他表達。因為按《水滸傳》的寫法,好漢眼裡都是無視女人美貌的,若哪個一見美貌女子就覺得好,那他就不是好漢。

魯智深是一個真正的好漢,最為正義的人物,如果看到美貌女子,也覺得好看,那不就跟《水滸傳》裡的那些好色之徒一樣了嗎?

儒家提倡“存天理,滅人慾”,《水滸傳》裡有多處地方,使人感覺,天理沒有存下,人慾滅掉了!

但是儘管如此,作者在尋常百姓身上,比如店小二夫妻、何九夫妻、沒上山時的徐寧夫妻等人身上,卻以細膩的筆端,描寫著天理在,人慾也在。

在武松、魯智深身上,作者也毫不掩飾地寫了他們對女性的美好向往。

你看魯智深,平時多說一句話都不耐煩,那日卻極有耐心,細細問了金翠蓮:“哪裡人氏?姓甚名誰?為何啼哭?在哪個客店住?那個鎮關西鄭大官人是誰?”

然後掏出自己的五兩銀子,又拿了史進的十兩銀子,送給金老頭。

大家可能和我一樣迷糊:這十五銀子是多少?

且看《水滸傳》中,北宋時一兩銀子的購買力:

1,吳用請三阮吃酒,給阮小七一兩銀子,阮小七用來買了一甕酒,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對大雞,還有前面的四盤菜蔬、一桶酒,十斤黃牛肉。

一甕酒不好算,暫且不算,光二十斤熟牛肉,兩隻大公雞,按現在的市價,怎麼也得一千塊錢。還有前面的四盤菜蔬、一桶酒,十斤黃牛肉,合起來,怎麼也得一千五百塊錢吧?

2、五兩銀子,夠鄆哥兒和生病的父親生活個三五個月。兩個人要吃飯,病人要吃藥,而北宋時的生活水準也並不比現代差,父子倆一個月生活費最低就算兩千,五個月也得一萬。

3·宋江見了武松,結拜為兄弟,也是送了十兩銀子。見了李逵,也是送了十兩銀子。能使武松感動,令李逵跪舔,十兩銀子肯定不是個小數兒。

金氏父女得了魯智深這十五兩銀子,最起碼一年的生活費是沒有問題了。

魯智深一出手就給了金翠蓮父女十五兩銀子,並且仔細安排他們第二天離開渭州。

回到住處,他晚飯也不吃,“氣憤憤的睡了。”

這一夜他一定無眠。

坐倒起來,翻過來轉過去,耳邊都是金翠蓮那如泣如訴的聲音,睜開眼睛,滿屋子都是金翠蓮那含淚的雙眼,嬌弱可憐的身影;閉住眼睛,滿腦子也都是金翠蓮。

所以,第二天天剛麻麻亮,他就到了金老兒住的店裡,送他們離開。並且怕店小二趕去攔截,在店門口整整坐了兩個時辰。約莫金老去的遠了,方才起身,到了狀元橋。

到了狀元橋,尋著鄭屠,又折騰到飯罷,思謀著金翠蓮父女萬無一失了,這才三拳打死鄭屠。

可見魯智深對這件事是多麼的上心!

《水滸傳》裡的男人,一般不好女色,平素餓了就吃,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吃飽喝足,如果沒有事情要做的話,倒頭就睡了。

其中卻有幾處寫失眠的事。林沖捉住扈三娘,宋江一夜沒睡。石秀見了潘巧雲,天天晚上睡不著覺。

魯智深更厲害,見了金翠蓮,“到房裡,晚飯也不吃,氣憤憤地睡了。”——他這樣肯定睡不著。

魯智深愛過金翠蓮沒有?書中沒寫。

他救金翠蓮是完全出於俠義心腸,還是衝冠一怒為紅顏,抑或二者兼而有之,我們不知道。

但是一般來講,魯智深救了金翠蓮父女,金老兒為了報恩,把女兒嫁給魯智深也是有可能的。

宋太祖趙匡胤當年行走江湖時,就救了一個姑娘,他不遠千里,將姑娘送回了家。

姑娘的父母非常感激,就要把女兒嫁給趙匡胤。趙匡胤非常生氣,說:“我救你們的女兒完全是出於正義,沒有一點兒私心,你們這麼做,是陷我於不義!”

但其實,一來趙匡胤在離家之時,家中已有了妻室。二來最重要的,是趙匡胤壓根就沒看上那姑娘。

魯智深第一次見金翠蓮,是在渭州,感覺金翠蓮“雖無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動人的顏色”,尤其是金翠蓮梨花帶雨的一番哭訴,深深打動了魯智深那一顆見義勇為的直男的心。

第二次見金翠蓮時,到了雁門縣。魯智深覺得金翠蓮變得越發的美麗:

魯達看那女子時,另是一般丰韻,比前不同。但見:

金釵斜插,掩映烏雲;翠袖巧裁,輕籠瑞雪。櫻桃口淺暈微紅,春筍手半舒嫩玉。纖腰嫋娜,綠羅裙微露金蓮;素體輕盈,紅戲繡襖偏宜玉體。臉堆三月嬌花,眉掃初春嫩柳。香肌撲簌瑤臺月,翠鬢籠松楚岫雲。

同樣是到雁門縣,金翠蓮父女一老一小,還坐著驢車,這期間,不但遇見了一位舊鄰居,還透過鄰居的介紹,結識了一個姓趙的大財主,把女兒賣了,給趙財主做小三。——這實在有點諷刺,你說魯智深弄了個啥?丟官棄職的,就為了讓人家賣來賣去?

我覺得,以金氏父女的聰明,決不像金翠蓮自己哭訴的那麼可憐。

父女倆都告訴魯智深,他們要回東京。卻扭頭直奔雁門縣。

魯智深一個年輕小夥子,又練過武,不說腳步如飛了,但起碼,腿長腳步大,為什麼同樣的路,竟走不過老弱父女,走了四五十日?

小燕猜想,他離開渭州,一定是先上東京,去找金老父女,沒有找見,才來到了雁門縣。

可惜已經晚了。

金翠蓮已經跟了趙員外了。

作者於小燕,甘肅酒泉人,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在《中國社群報》《中國審計報》《檢察日報》《甘肅日報》《山西日報》《教師報》《大河報》《大眾日報》《小小說選刊》等報刊雜誌發表小小說、散文、詩歌三十多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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