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和那個夏天

想起哥哥,就想起那個夏天。那年爸爸媽媽和二姐在青海,而我要從北京回陝西過暑假。

大哥和那個夏天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季,1991年的夏天,中國四大火爐之一的古都西安。

那一年我17歲,哥哥25歲,剛結婚不久。

火車緩緩進站,車廂裡的人們陸續起身,從行李架上、座位底下取自己的行李。因為是定員空調車,車廂裡雖然嘈雜,並不擁擠,也感受不到炎熱。

我的行李已經從座位底下拉出來,就放在腳邊。第一次獨自乘車,心裡有些害怕和緊張。哥哥說來火車站接我的,不知道他到站臺了沒有。

站臺上接站的人在車窗前緩步移動,向車廂裡張望。車廂裡的人也不由湊向視窗,向外尋找。

車到站,沒有透過視窗看到哥哥。車廂裡的人已基本走空。我提著箱子步出車廂,左右張望。人流已經稀少,一眼望去,並沒有我熟悉的身影。委屈和不解湧上心頭,說好的來接我,去哪了?

跟著人流緩緩走向出站口,繼續仰著脖子四處張望,心裡沒底。不死心的向身後張望。車廂外的熱浪迅速圍抱上來,汗水從身體裡冒出,流進眼睛,眼淚跟著流出來。

被推搡著走向出站電梯,上行的電梯帶上來一個人,是我的哥哥。他穿著一件白色的挎欄背心,黑色沙灘褲,腳上踩著一雙拖鞋,手上拎著一個小挎包,去菜市場的打扮。

他晃晃悠悠、左顧右盼,並不著急的樣子。我招呼他,他咧嘴笑著迎上來:回來了。同時伸手接過我手中的箱子。

西安至漢中還要坐近7個小時的綠皮火車。

硬座車廂裡,過道,車廂連線處,廁所裡都站滿了人。兩個人的座位擠著三個人,三個人的座位擠著五個人。車廂外熱浪逼人,車廂裡汗味腥臭。人們習以為常的呼吸,聊天,吃東西,打呼嚕,打撲克牌。

晚飯時間到了,和哥哥旁若無人得說著學校裡的事情,不覺餓了。從包裡掏出上車前買的麵包遞給哥哥。

等等啊。哥哥像變魔術從腳邊的小挎包裡掏出兩個甜瓜,這是上火車前買的,挺甜的。

說著他用手掰開甜瓜,汁水嘩啦流出,帶著瓜瓤和籽流了一地,酸腐的味道同時溢位。天氣太熱了,甜瓜內已經熟透變成水了。

還有一個,哥哥不甘心 ,掰開另一個,也壞了。他有些懊惱,一邊用紙收拾濺到周圍的汁水,一邊向我解釋,上車前買的,想讓你嚐嚐,沒想到還壞了。

回家後我從大姐的口中得知。哥哥來西安接我,和嫂子發生了爭執,因為借錢買房,經濟上不寬裕,嫂子認為我可以自己回家。哥哥卻堅持說我一個女孩子獨自出門,不管怎樣,一定要來西安接我。上車前就只買了兩個甜瓜。

我的哥哥,他是家中的長子,我們姐妹的領頭大哥。他出生時,家裡捱餓受窮,因為爸爸常年在外上班,他幫著媽媽幹活,出力受苦。

記憶中爸爸回家,爸媽意見不合吵架,兩個人摔碎暖瓶,打翻臉盆的時候,都是哥哥領著我們在廚房,給我們講笑話,做飯給我們吃。

再次從家出發,返回北京上學的時候,哥哥繼續頂著和嫂子吵架的壓力,堅持送我到西安。

到西安是早上,他領著我去了興慶公園,西安動物園,大雁塔,帶著我去解放樓吃餃子。他曾在西安上學,熟悉西安的街巷。從早上到下午,我們兄妹步行,坐公交,穿行在這座古都。這是我對西安所有的印象,至今難忘。

下午4點,哥哥堅持送我坐上西安至北京的火車。而他返回要乘坐的西安至漢中的火車4點之前就已出發。

我叮囑哥哥,你去定個旅館吧,晚上在西安住一晚上。你放心吧,我知道了。哥哥在車窗外對我招手,讓我放心。

我順利回到北京。哥哥也於次日回家。我打電話給他,問他我走後的晚上他在西安住在哪個旅館。哥哥笑著很平常的告訴我:沒有住旅館,在西安火車站的廣場上睡了一晚。他說,夏天廣場上很涼快。

我的哥哥,他是一個極其普通的人,可他也是一個極其心善,胸懷開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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