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越大對以前發生的事情大概就越記得清楚。回趟老家，還像小時候一樣，晚上纏著奶奶一起睡。
老人家晚上一直纏著我，給我講以前的事情，我的眼皮都在打架了，可她還精神矍鑠，一點睡意都沒有。早上五點多又醒了，又給我講以前的事情。
我怕她是不是孤單久了，想找個人說話。於是第二天晚上還來陪她睡，聽她回憶從前。聽了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一些事情，包括爺爺的身世，爺爺奶奶的愛情，還有我爸媽和叔叔們的愛情故事。
在物資匱乏的年代，奶奶養育了5個兒子，一個女兒，實在是了不起。奶奶說，以前同村有個人每回從我家門前經過的時候，就會嘆氣：5個兒子，起碼要窮三代。
奶奶說，我就不信這個邪，你看我現在不是熬過來了嗎？兒孫滿堂的。她是用自豪的語氣在說這句話的。
為了怕瑣事纏身忘記了，我決定記錄下來。以後對我的孩子們也講他們的故事。首先便從我父母的故事說起吧。
01。討口水喝，相中了個兒媳
我小時候就記得家裡有個做掛麵的機子。奶奶說以前家裡做掛麵賣錢。
做好的掛麵，用細細的竹竿子擔起來晾乾，然後切成適合的長度，小心翼翼地碼好。有人要買的話，就會來家中買或者拿麵粉來換，也有人把麵粉存在這裡，付加工費，要面的話提前說，做好就通知他來拿。
奶奶也會把做好的面，裝在竹筐裡，挑到別的村去賣。我媽媽就是我奶奶在賣面的時候相中的。
那天奶奶把麵條挑到一個胡姓村莊去賣的時候，臨近中午口渴了，就到一戶人家討口水喝，就是我外婆家。
那天剛好我外公外婆去走親戚了，家中只有我媽媽。我媽媽給我奶奶倒了水還放了一點糖，就一起嘮起了家常。
我奶奶打聽到我媽還未許配人家，家中有個哥哥，她當時東看看西看看，覺得屋子也還不錯。
回來就跟我爺爺講：我今天遇到了一個小妹兒，長得還不錯，家也不錯，要是能找人講給老大就好了。
於是奶奶就開始行動，也不知道她透過什麼七拐八拐的關係找到了我大姨夫，還真的把我媽和我爸牽線上了。
據說當時我外公不太同意，嫌棄我爸爸家兄弟太多，太窮。於是他喬裝了一下，來到我們村，想打聽下我爸家裡的情況。
剛好問到我爸家後面的鄰居了。鄰居說：“一條牛一路草，條條牛都能吃飽。”意思就是說，每個人都能吃飽就這樣。
我外公回去想了想，能吃飽就行，就同意了這門親事。兩家就先定了個親。
我爸要和別人私定終生，當上門女婿
與我媽定了親之後，我爸就隨師父出門打工去了。
我們那裡有個地方叫“江南”，長江經過我們那裡，我們住在江的北面，我們稱江的對面叫“江南”，我爸打工的地方就在“江南”，離家大概100多公里的樣子。
我爸在那裡打工時候，和當地的一個女人好上了，大半年的時間都沒有回家，我爺爺給他寫信，他也不回來。後來從師父口中隱約知道他談了一個“江南”的女人。
關鍵是那個女人家裡只有姐妹兩人，我爸是準備留在那裡當上門女婿的。
爺爺心急如焚，第二天就出發找他去了。用我奶奶的話講：“當時真是被他活氣死了。”
據說當時是被我爺爺連拉帶拽，連騙帶哄地弄回家的。弄回家之後，就再也不讓他出去了。他只好勉強同意和我媽結婚，婚期就定在了年後。
我爸是懷揣那個女人的照片回來的，原本是打算偷偷回去的。多年後我家的相框裡，還有那個女人的照片，白色的襯衫，兩條麻花大辮子，看起來秀麗端莊。
我媽對我爸的這事好像也不太介意，她在乎的應該還是眼前吧。記得小時候，每回我惹我媽生氣的時候，我媽就說我是撿來的。家裡有個竹子編的菜籃子，我媽說你當時就用那個籃子裝的，然後指著相框裡女人的照片說，那就是你親媽。
導致我小時候，真的一度以為自己是撿來的。後來我求證了很多人，我爸爸，我爺爺奶奶，他們都拍胸脯保證我是我媽親生的。
臨近婚期，我爸被抓了
我爸回來不久，一天晚上的時候，鄰居家的女兒在外面乘涼的時候，被人玷汙了。據說當時黑燈瞎火的，她一個人睡在門口的涼凳上面。
後來報警了，她也說不出到底是誰。然後就說長得像我爸爸。我爸爸就被抓走了，但是他一直不承認是他，就被一直關了十幾天。家裡人都心急如焚，眼看婚期臨近，他人卻被抓走了。
後來我奶奶打聽到是鄰村的一個人，那個人賠償了我家鄰居100塊，80年代的一百塊。我鄰居就不追究他了，但也不去說不是我爸爸做的。
我奶奶就去求鄰居，鄰居才答應去撤了案子，我爸爸才得以回家過年。
那時候我奶奶最擔心的是別被我外婆家的人知道了，怕他們退婚。好在我外公和舅舅是個正義的人，當時很為我爸爸鳴不平，也沒有讓我媽退婚。
我爸就這樣和我媽結婚了。
“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得罪他們了，他們才會說是你爸。”幾十年過去了，奶奶依舊對鄰居的這件事情耿耿於懷。即使鄰居家的老奶奶已經不在了。
我媽幹活很厲害，家裡外面都是一把幹活的好手。可也脾氣暴躁，和我奶奶吵了不少的架。從我記事的時候開始，我就記得他們隔三差五就會吵一架。
大部分的時間，我都覺得是我媽不對，可我那時候太小，無能為力做些什麼。長大後也有些理解我媽，物資匱乏，生活的重擔壓得她喘不過氣起來，心情難免會不好，會斤斤計較。
奶奶如今80多歲了，身體硬朗，思想也很跟得上時代，可不是一個固執的老太太。我懷二胎的時候，很多人都希望我生個兒子，我奶奶說：“生兒生女都一樣，只要人多就是好。”她的觀念裡一直認為人多就代表著家族興旺。
的確，我父親這一代人，在爺爺奶奶的操持下，不管身在何方謀生，但過年的時候一定會回到老家團聚，一大家子，三十多口人一起過除夕。
她傷感地對我說：“我在一天，就把你們都聚到一起，我不在了，也就隨你們了。”
希望這個老太太一直身體健康，長命百歲，來年再聽你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