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武林與政治

笑傲江湖:武林與政治

金庸先生在《笑傲江湖》的後記中直言,任我行、東方不敗、嶽不群、左冷禪這些人,在他設想時不是武林高手,而是政治人物。林平之、向問天、方證大師、沖虛道長、定閒師太、莫大先生、餘滄海、木高峰等人也是政治人物。這些人在每個朝代中都有,在每個國家都有,在形形色色的各種團體中都有。

一言以蔽之,《笑傲江湖》雖是一部武俠小說,實則是一部暗諷政治,春秋筆法的政治小說,“企圖刻劃中國三千年來政治生活中的若干普遍現象”。

按照金庸先生所說,其寫《笑傲江湖》時,大陸文化大革命正興,“當權派和造反派為了爭權奪利,無所不用其極,人性的卑汙集中地體現”。彼時他在為《明報》撰寫社評,對這些齷齪的行為強烈反感,便訴諸文字。據說日月神教“千秋萬載,一統江湖”的口號,竟然在文革中“四人幫”改動國歌的歌詞中也有類似的句子,真是慼慼然。

武俠小說中的江湖,自古便和正統的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彼此涇渭分明。不論是金庸的小說,還是古龍的小說,皆是如此。江湖和朝廷之間,自有不同的法則,一旦江湖人物投身朝廷,反倒會遭武林同道恥笑。就像劉正風金盆洗手,捐了一個參將之職,希望以此遠離江湖事非,眾人看了之後無不詫異。

然則,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廷,對於權利的追逐卻無異樣。這一點,在《笑傲江湖》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嶽不群、左冷禪等人自稱江湖正派人士,然而為了達到自己一統江湖,武林至尊的目的,左冷禪甘願當小人,嶽不群則成了偽君子。日月神教中東方不敗也好,任我行也罷,都有一統武林的雄心,前者要求屬下呼喊“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後者起初反感,後來變本加厲,在教主面前還要加一個“聖”字。

笑傲江湖:武林與政治

縱使武林稱道的少林寺方證大師,武當山沖虛道長,雖然已是武林泰斗,希望平息武林紛爭。然而,當面對五嶽劍派合併,以及日月神教大舉進攻之時,依然在應對和抵擋之時“存有私心”。在恆山懸空寺,方證和沖虛對令狐沖的一番話,看似有理,實則也是從自己的利益出發。而面對任我行的進攻,在制定抵禦政策時,沖虛竟然也同意暗殺計劃。這些舉措,背後多少帶有一些保住自身地位的嫌疑。

而另外幾個重要人物,青城派餘滄海,塞北明陀木高峰,以及揹負血海深仇的林平之,同樣覬覦武林至尊的地位。餘滄海看似要雪當年師父長青子敗在林遠圖之手的恥辱,實則希望藉助辟邪劍譜將青城派發展成為武林大派,和五嶽劍派並肩,甚至地位在其上。木高峰孑然一身,始終不被正派人士放在眼裡,也希望奪得辟邪劍譜,成就蓋世武功。而林平之,作為小說中最悲劇的角色之一,起初只是希望報血海深仇,然則後來終究還是隱藏不住內心想要稱霸武林的野心。

唯有令狐沖和任盈盈,兩人像魏晉時期的隱士一般,想要儘量遠離權力和紛爭。任盈盈貴為聖姑,無法忍受日月神教中那誇張汙穢的奉承之詞,躲在洛陽綠竹巷。令狐沖借酒逃避,無論是對恆山派掌門,還是五嶽劍派盟主,抑或是日月神教副教主,皆不感興趣。然而,無論是令狐沖還是任盈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被滾滾洪流裹挾,唯有隨機應變。

笑傲江湖:武林與政治

對於權利的爭奪,在胡金銓執導的《笑傲江湖》電影中體現最明顯。為了突出隱射政治的主題,電影對故事做了修改,將朝廷引入其中。電影中左冷禪為了獲得武林至尊的地位,甘心成為東廠公公的奴才和爪牙。嶽不群與古公公之間的爾虞我詐,也將政治鬥爭體現得非常到位。而金庸先生透過令狐沖詮釋的自由自在,也在電影中有非常漂亮的體現。

“笑傲江湖”這個詞實則是指一首曲子,乃劉正風和曲洋兩人所作。在電視劇中,在小說中,劉正風作為正派人物,和日月神教的曲洋交往,為武林同道所不齒,最終被嵩山派的高手逼得家破人亡。這首曲子,實則是跳出江湖紛爭,摒棄門戶之見的最好見證。電視劇《笑傲江湖》裡的琴簫合奏韻味非常,然而黃沾作詞作曲的《滄海一聲笑》才真正體現了金庸先生的用意。

笑傲江湖:武林與政治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

濤浪淘盡紅塵俗世幾多嬌

清風笑竟若寂寥

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蒼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可以說,這首歌的歌詞正是金庸先生想要表達的意思。所謂“天下風雲出我輩, 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 不勝人生一場醉”,所以令狐沖喜歡喝酒,李白說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不是沒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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